尊卢皓月缓步行至顾流烟对面，冰魄剑在他手中寒光四溢，剑尖微微下垂，似平静如镜的湖面，却又暗藏汹涌之力。
他的对手顾流烟，身形婀娜，双眼泛着诡异的红光，鬼气缭绕间衬得她艳丽无比，仿佛是一朵开至极致的曼珠沙华，美得摄人心魂，也毒得令人窒息。
顾流烟缓缓走动，短剑横在手中，眼神如水波般流转，声音娇媚：“皓月殿下，不愧是凡人之光，光是这样看着你都让奴家心神不宁。不如，你让我一招吧，好不好？”
皓月神色淡然，握剑的手微微用力，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战场之上，无须多言。”
顾流烟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眼底闪过一抹阴霾，“那便如你所愿，皓月殿下。”话音未落，她的身影骤然一晃，鬼气在台上席卷而起，手中短剑仿佛毒蛇的獠牙，寒光一闪，直逼皓月咽喉。
皓月身形不动，冰魄剑抬起，干净利落地挡住短剑。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声，鬼气与寒气激烈碰撞，台上的空气骤然变得沉重。
顾流烟动作极快，短剑化作一道道残影，从不同角度袭向皓月，如蛇舞般缠绕他的剑势。每一击都险恶至极，意图锁死对手的反击空间。
然而皓月从容不迫，手中冰魄剑精准地封住她的招式。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剑光带着雪般的寒意，每一击都反击得极为干净利落。顾流烟的攻势越发凌厉，他的剑势却愈加沉稳，如冰雪覆盖万物，让人不由生出寒意。
台下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心中皆生出惊叹。
“尊卢皓月果然厉害，那女子的招式如此诡谲，竟然奈何不了他。”
“简直是个……战斗大家。”
薄野泉和薄野溪见状渐渐放松下来，皓月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应该没什么悬念。
昙鸾也看得入神，“真是太厉害了，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一招一式。”
“小皓月可是我们殿下的弟子，当然是厉害的！”巴墨道。
千雪的目光紧锁在皓月的每一个动作上。她的脑海中回想起曾经教授皓月剑法的情境。那时的皓月还是个气血方刚的少年，对每一招每一式都格外执着，从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师尊，剑意不通，我便练到通。”
“师尊，虽然你觉得不错，但我还想更快些。”
他天赋极高，却不靠天赋偷懒。每一场对决都像是对自己的极限发起的挑战，每一次对敌，他都在战斗中迅速成长。千雪从来不担心他会在战斗中受挫，因为越是厉害的对手越能令他热血沸腾。
她真正担心的，是他体内那极其不稳定的鬼气，这也正是瑶姨始终焦灼的原因所在。
顾流烟鬼气暴涨，双眼妖异的红光仿佛要穿透皓月的心神。身影灵活如蛇，招式诡异莫测，短剑时而如蝎尾毒刺，时而如蟒蛇缠绕，让人防不胜防。
“皓月殿下，您是不是有点累了呀？”她笑意盈盈，“要不……放下剑，让奴家抱抱您，好不好？”
“牙尖嘴利。”皓月冷哼一声，冰魄剑横扫而出，将顾流烟逼退数步。
就在皓月一剑击退顾流烟，短暂拉开距离的瞬间，一声低沉而诡异的琵琶音从霜海深处迅速袭来。音色低回幽怨，宛如来自地狱深渊的呼唤，刮过百里千雪的心间，心弦骤然一紧。
千雪高悬的心陡然一惊，心道：“不好！”
这琵琶音幽幽如鬼魅，飘忽不定。台下的宾客纷纷侧耳，面露疑惑。
“这琵琶声是哪来的？”
“奇怪，为什么会有乐声？”
“霜花宫里可没有这种乐器！”
众人议论纷纷，四处张望，却无人发现琵琶声的来源。
果然，尊卢皓月的身形微微一颤，他的眼神中原本的冷静顿时被迷茫和痛苦取代。冰魄剑在他手中一抖，寒气开始不稳地向四周扩散。
“皓月！”千雪已是极度不安，手足无措，下意识踏出一步便立即对上了厉承渊恶毒的目光。他正威胁着千雪，抵在尔雅脖颈上的剑又深入几分，逼出了新鲜的血迹。
百里千雪之后强忍着退下，转而与薄野泉对视一眼。
“他这是怎么了？”昙鸾惊奇地问。
“小皓月……”巴墨一脸担忧。
琵琶声仿佛钻入皓月的脑海，声声回荡。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眼神渐渐涣散，周身寒气变得紊乱。
“不……”皓月咬紧牙关，试图驱散脑海中的声音，但那股鬼气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无法抵抗。
台上的顾流烟轻笑出声，眼神愈发妖冶，“怎么了，殿下？难道，这就撑不住了吗？”说着继续发起攻势。
皓月艰难地稳住身形，冰魄剑勉强架住顾流烟的攻势。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终于抬起头，目光无助地看向千雪……
千雪呼吸一滞，好似心间绷紧的弦骤然断裂。她从未见过皓月如此无助的模样，那种明知自己即将失控却无力抵抗的痛苦，如同一道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
“皓月！”千雪上前一步，双手握拳，恨不得冲上去又碍于厉承渊的威胁，心急如焚！
琵琶声如影随形，皓月的鬼气彻底暴发。他的双眼泛着妖异的红光，与顾流烟一致，原本冷峻的神情被狂傲取代，剑势也从凌厉沉稳变得狂暴无章。
千雪的心在颤抖，她的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抬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攫住了她，迷惑而痛苦，直至皓月彻底疯狂，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最恐惧的不是皓月失控带来的破坏，而是……她可能根本就无法保护他。
顾流烟面露狂喜，娇声笑道：“哈哈哈！什么人皇之子，和我们这些妖孽又有什么区别呢？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皓月冰魄剑寒光乍现，剑气裹挟着狂暴的鬼气，一剑横扫，直接将顾流烟的短剑震飞。紧接着，他身形一闪，出现在顾流烟身后，一剑斩下，寒气将她的手臂砍断。
顾流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来不及躲避——皓月的剑已刺入她的胸膛，彻底将她定在了地上。
“哈哈哈！尊卢皓月，你……”顾流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皓月狠狠地拔出剑，鲜血混着寒气洒了一地。
皓月双目赤红，手中的冰魄剑已被浓烈的鬼气包裹，剑尖直指顾流烟的脖颈。他的脸上已没有一丝人情，只剩下冷酷与杀意，那目光冰冷到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死神亲临。
台下众人屏住了呼吸，有人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宾客们再也不敢直视，低下头，紧闭双眼，或干脆转过身去，不愿看这即将发生的一幕。昙鸾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一切，心中却翻腾着难以平息的震撼与恐惧。
巴墨更是急得几乎要冲上台去：“小皓月，这不是你，快停下！”
而厉承渊却与所有人不同，他的目光灼灼，嘴角缓缓扬起，暗自露出近乎狂喜的笑容。低声喃喃：“就是这样……”
皓月双手握住冰魄剑，剑尖微微上扬。他缓缓抬起手臂，动作利落而冰冷，鬼气缭绕在他的周身，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的人性彻底吞噬。他的每一步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顾流烟的身体已经被寒气彻底冻结，但她那扭曲的笑容却仍未消散，仿佛在嘲讽这场战斗的荒唐。
皓月眼中再无任何挣扎，杀意冰冷彻骨。他抬起剑，双手执剑向下，直直对准顾流烟的颈项，猛然斩下——
千雪身形如电，瞬间从正面扑向皓月，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身躯。与此同时，薄野泉和薄野溪分别从左右出手，三人合力方才勉强架住尊卢皓月。冰魄剑的剑锋距离顾流烟的颈项不过半寸，剑气激荡间，台上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
琵琶声戛然而止，顾流烟亦像掉了线的木偶断了最后的呼吸。皓月的身体骤然一僵，动作停滞在半空，双眼赤红的瞳孔微微一缩，露出短暂的茫然。
台下寂静无声，所有人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停了……终于停了！”
“我以为……他真的要斩下去了……”
“这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对决……”
一些宾客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还有人偷偷擦去额头的冷汗，眼中满是后怕。
尔朱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停下了，太好了……”
巴墨看着台上的皓月，泪花在眼中打转：“他不是这样的，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厉承渊的脸上，得意的笑容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与不甘，“真是扫兴！”
千雪紧紧地抱住皓月，感受到他周身的鬼气正缓缓退去。然而，她的手臂却止不住地颤抖，她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将皓月拉回来，害怕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真的发生。
皓月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他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千雪，目光中透出茫然与痛苦，声音低沉而沙哑，“千雪……”
百里千雪没有回答，在这一刻她不想松手。
皓月观望眼前的一切，仿佛从噩梦惊醒，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华丽的锦袍上亦是血迹斑斑，尤其那柄百里千雪赠给他的冰魄剑——原本晶莹剔透、洁净无瑕的剑体此刻却满是血污，剑尖还在滴血……他不由得睁大双眼、后怕极了，满眼的懊悔与恐惧。
厉承渊缓缓走上前，掌声轻轻响起，打破了沉寂。“真是太精彩了！今日这一战，令人叹为观止！”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声音满是感慨，抬头扫视全场，“愿赌服输，今日我狱法派败了，败在人皇之子的手里，真是心悦诚服！”
他话音一顿，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皓月身上，声音微微压低，却故意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一位尊卢殿下，究竟是人皇之子，还是鬼王之子？”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宾客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皓月，有人眼中透出疑惑，有人面露恐惧，还有人低声窃窃私语。
厉承渊看着众人的反应，笑得更为得意。他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轻叹一声：“罢了，今日是我狱法派技不如人，诸位莫要见怪。”他回头看了一眼挟持尔雅的两名门徒，眼神微微一动，两名狱法派门徒立刻松开尔雅，回到主人身后。
烬尘第一个冲上前，将奄奄一息的尔雅扶住。他的双手颤抖，声音沙哑：“你没事吧？快告诉我！”
尔淳和尔朱也扑上去，眼中满是心疼，“尔雅！”
薄野溪紧随其后，将外袍披在尔雅身上。
尔雅勉强睁开眼睛，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
厉承渊冷笑，领着狱法派众人浩浩荡荡离去，笑声随着步伐渐行渐远，犹如一道阴影笼罩在霜花宫上空。
场内的宾客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心头的巨石被搬开了一般。
“可算结束了……”
“我以为今日血流成河，没想到还能善了。”
“可是厉承渊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尽管战斗已结束，宾客们心中的疑云却并未散去。许多人低声议论，时不时投向皓月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怀疑与忌惮。
尊卢皓月绝望的目光再次回到千雪的身上，神色哀伤，他欲言又止、目光闪烁，最终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仿佛包藏万千。
千雪这才松开环抱的双手，定定地看着他，心中痛楚翻涌。有人正要把他推向深渊，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尊卢皓月顿时怔住，似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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