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闲观外的听雨楼中,立着一个白衣女子。
小雨淅沥沥的,似乎要把整个人间润透。远处道人们敲钟念经的声音飘渺而来,已经听不太清楚。拜神的人们稀稀两两,踏着小径上的小草,柔柔的雨水浸湿了鞋袜。
一阵清风吹动了白衣女子的面纱,渐渐地飘向了远方,风起纱动,越过了远处的山脉。
宁闲观,位居高远,路途颠簸,鲜有人来。她伫立在听雨楼中,望着这三三两两的拜神的人,心里充满了感叹,并有些愤愤不平。
十年了,她守候在这里,为了一方子民……十年,没人理会过她的存在,或许也没人注意过她的执着……
“听说了没有,说是皇室因为宁闲观拜神人寥寥无几,毫无用处,要拆了这道观,改成练兵场。”
“有这样的事啊?哦……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啊,这宁闲观,拆了也就拆了,确实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是啊,我们老百姓拜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显过灵。”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七嘴八舌……一阵邪风吹来,每个人都受了一记耳光……
“啊!天呐!神明显灵了,快走,快走……”几个小百姓已被吓得屁滚尿流。白衣女子暗暗得意。在她心里,说她可以,说这个道观里供奉的神明不可以!
十年了,她也曾化身百姓,日日参拜,十年了从未间断。作为一方鲛人海的族长,为了自己的子民,日日参拜神明,她理当如此。而且,她有时甚至忘记了,她还是鲛人海的族长,十年了,她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一只飞鸽远处滑翔而来,飞进了听雨楼……
她打开纸条,一张细腻绢白的纸上,写着一个漂亮的字体——“安”。
她放下心来,回到:“三日后,回!”是啊,十年了,她也该回去了!
“连你也要放弃了吗?”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子的男子问她。
“你是什么人?何时来的?”女子一愣,有些惊讶的同时,也有些赞叹。她身为鲛人海一族族长,可以说武功盖世,如若身后有人,她一定不会不知晓,除非有一点,那就是这个人会比她武功更高。另外,这个男子虽然生的文文弱弱,眉宇间却透漏着一股清雅淡泊,却又深不可测,不可亵渎的气息。容貌一般,骨骼一般,唯独这股气息,却让人不容拒绝,又不容亲近。
“我已经来了很久了……”声音醇厚,温和有力,男子似乎对女子的质问并不生气。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突然听到你的声音,有些惊讶!”
“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为什么要放弃呢?”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道歉。
“我……况且,这就要拆了。”女子忽然有些伤感。
“你还是对他失望了,是吧?你没有信心了?”男子温柔的问。
“没……没有……我……”她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忽然她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切?”
“实不相瞒,我是龙王身边的书童。我一直在这里看着这人来人往一直到寥无人烟。”
“如果你真的不想这里被拆,我还有一法!”男子试探地说。
“真的吗?真的有办法吗?那可是皇室。”她当然不希望这里被拆,因为她对这里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与信任。这让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当然!”男子说道“只需……”
“真的,真的这样就可以?”
“真的,这是龙王的意思。”
“好,我去做!”她虽然与他素未谋面,却无条件的相信了他。终于有一天,她为自己的单纯付出了代价。
烈日洋洋,击鼓鸣冤。
那日,她一袭白衣,手持纸状,登上了皇族的台阶。面对皇帝,她正义凛然,毫无畏惧。施压,斥责,审问,恐吓,她咬紧牙关,挺了下来。
但君无戏言,岂能容她一个小女子更改乾坤。皇帝放她一条活路,让她自行离去,但是她不肯。于是,皇帝一声令下,开始杖责。一杖一句,她忍着痛苦,背念着自己烂熟于心的状词。她大汗淋漓,依然正义凛然毫不退缩。白衣下一大片一大片的殷红,像极了一朵朵红艳艳的石榴花。终于,她晕倒了过去。
皇帝把她关了起来。皇帝被震撼了,彻底被震撼了,他被一个弱女子的力量震撼了。于是,他更改了圣旨——为了她。
她笑了,她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她飘渺间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暖乎乎的,不是干草和冰冷的地牢。她被一双温暖的手托了起来,她口渴极了,他喂她喝了天底下最好喝的温泉。
她渐渐苏醒了过来,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是那个听雨楼里的书生。他轻轻地抱着她,呼唤着她,他为她疗伤,问她:“傻不傻?”
她笑了,笑的很灿烂很开心。他要带她走,她不肯。她说,那样会前功尽弃。于是,他走了。然而,他又经常化身来看她,照顾她。
十日后,皇帝放出了她。见她从血肉模糊到毫发无伤,很是惊奇,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但皇帝还是问她,愿不愿意为了他留下来,留在皇宫。
她拒绝了,皇帝有些生气,有些惋惜,有些难过。但皇帝还是放了她。
离开后,她立刻去了听雨楼。
她又见到了那个书生,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书生就是龙王。他们相爱了,很快,女子怀孕了……
他要带她回家!但是,他的夫人渠樱难以容下她。慕慈这才知道,原来,他骗了她,他有夫人。他曾经说过,只有她一个人,并绝不纳妾。
慕慈,不愿意做别人的第三者,于是忍痛决定离开,并再无瓜葛。谁料,龙王听后,把她关了起来,并交给渠樱处理,还对渠樱说,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时染人渣的一面立刻显现了出来,慕慈真的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在渠樱的折磨下,她险些滑胎,她受尽了各种屈辱,没有了自尊,完全没有了。她痛不欲生,但她要活着,因为她要报仇。
慕慈,出了几次血,又被迫保了几次胎,因为龙王有令,不得伤了胎儿。他目前还无子嗣。
慕慈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利用,利用她保他的道观。利用她传宗接代。
慕慈不能让他得逞,但她真的忍心伤害一个无辜的胎儿吗?就这样,慕慈在猪圈里生下了俞斐。他们把她的孩子抢走了。
幸好慕慈早就料到这一天。她对孩子施了咒。离开慕慈,这孩子不死不活的,毫无生气。他们不得不把孩子交给慕慈。
因为信任,慕慈在七无海毫无耳目。幸好她的亲信无音早有防备。在耳目小敏的帮助下,慕慈带着孩子逃了出来。无音接应她回了鲛人海。
此后,时染和渠樱多次骚扰,都被阻挠了回去,纷争不断,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但随着孩子的长大,很是懂事,慕慈心里终于有了一剂宽心丸……
“事情就是这样……”俞斐说。
“怎么天下的父亲都一个样?”楚苍王愤恨地锤了锤桌子,“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谁?”俞斐问。
楚苍王就把王聪的事情告诉了俞斐。并向他求取鲛人泪。
俞斐一口答应,并说:“快让我看看孩子的血。”
楚苍王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滴毒血在俞斐的手心。
俞斐一看,大失所望道:“恐怕我帮不上忙了。”
“怎么了?难道……”
“没错,这是相柳的毒。只有我夫人的眼泪可解。可是现在……”
“听完你的故事,我真的要叫你一声‘姐夫’!姐夫,难道我义姐真的不能醒来了吗?”
“还有三天,就整整又是一个一百年,真的没有希望,就算是有希望,有办法,也要等下一个一百年了。”
“或许……”楚苍王说。
“或许什么?”千羽俞斐齐声问。
“我在古书上曾经见过,说是……说是什么……让我想想!”
“嗯……你好好想一想!”
楚苍王捶着脑袋,想了片刻。千羽俞斐一阵着急。
“到底怎么样?”
“哦,我想起来了!说是‘变鲛灭,……’。”
“注解呢?”
“注解是说……”
“可行吗?”
“我也不知道。”
“为了孩子,更为了清瑶,我愿意一赌。”
“你可想好了?”
“嗯,为了清瑶,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俞斐把他们带到了冰床前。千羽望着眼前的清瑶悲喜交加。喜的是能再次相见,悲的是清瑶却一睡不起。千羽慢慢地蹲下去,他看着清瑶,轻轻唤道:“阿姐,我们终于再见面了,我们一定要把你唤醒,一定会把你唤醒,阿姐,你等着!”
俞斐小心翼翼地取出变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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