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都穿好，等下出操都动起来。大家好好表现，今天会有摄像来拍。”老徐竖起讲义，往讲台怼了两下，拎着齐平的文件走出了教室。
下课铃一响，所有同学，迅速列队准备下楼。
两班撞在不算宽的楼梯步道前。
“5班？”“是五班。”
萧满隐约听到前排学生的细语，而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哄闹着“哦”了起来。
笑声里，藏着青春的哄闹。
王飞宇见状，立马用手肘顶了记萧满。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颜寄情在那。”
顺着王飞宇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被裹在人群里的颜寄情，正低头匆匆下楼，好让脸埋进刘海里，只有通红的耳尖还露在外头。
原来，袁子奇喜欢这种小白兔啊。
五中操场
“好，今天就上到这，大家自由活动吧。”
听到赦令的高中生们，纷纷四处散开。
“下周五运动会，小满你不去练练？”见好友愣着不动，华缘一好心提醒道。
“运动会？”袁子奇内心抓狂。
萧满怎么从没提醒过他还有运动会？
“也对，你不练估计也是第一。”华缘一拉着袁子奇，“走，上厕所去。”
“不了不了，还是要练练的。”
“去了再回来也来得及。”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周。
周末，两人又千辛万苦地避开家长的封锁区，在一家私密性还不错的西餐厅会晤。
两人会面，堪比新世纪特工接头。
“别光顾着吃。”毕竟借用了商家的场地，袁子奇很豪气地点了份双人下午茶套餐。
“吃饱了才有力气学。”强词夺理是萧满的常项。
“就你这样，当初是怎么考上高中的？”
“怎么？不信？不是我和你吹。我就中考最后一学期,突击了一下，就考上了。再说了，我走的是艺考。艺考分数线只要过五中艺术录取线就行。”
“......做题。”袁子奇连上WiFi后，打开了视频网站。
“你自己都......”萧满硬生生地把“看视频”三个字给咽回肚子。
当她看到袁子奇打开二胡教学视频的那一刹，她认识到是自己肤浅了，学霸就是学霸。那一刻，她对学霸的敬畏达到顶峰。于是她乖乖拿起笔做题。
不得不说，即使学渣如萧满，也能看出来这本习题集，花了整理人很大的功夫。
每一模块都用隐形胶带把合适的题目给粘了上去。
连上学期有关“集合”的知识点、易错点、基础题及易错题都放了上去。
后面的题目都是她上次那张“45分”的月考卷上出错的考点，还加了题目的相关变式。
萧满瞄了眼习题集，先是感慨自己“何德何能”，而后看着那么多题目，又哀叹“天要亡我”。
但袁子奇并不给她emo的时间，直接掐表计时，逼着萧满不得不像只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不停地在纸面上耕耘。
“你女朋友对你可真好。”一旁送餐的服务员打趣道。
“不不不！”萧满急忙否认三连，“我俩啥关系都没有。真的，一清二白！你误会了！”
服务员含笑不语，很贴心地帮他俩把包厢门带上。
只剩萧满一个人在那面部抽搐，表情乱飞。
袁子奇顺手接过萧满的习题集，批了起来。
批完他不由感叹，与其说萧满不会，倒不如说她的计算有问题。应该是萧满中考时太过于依赖计算器的后遗症。
袁子奇只能安慰自己：算了，急不来。再让她多练点运算吧。
“这几题运算出错了。这道大题，你先看我圈出来的条件，再把错的做一遍。还有，数学的概念定义也要背。你这题明显定义都稀里糊涂的。”
“不会？”帮萧满把公式都推演完一遍的袁子奇，看萧满迟迟不下笔，不由皱起眉头。
“会！会！”萧满立刻条件反射式地提笔做题。
和袁子奇在一起学习，萧满总有种被班主任盯着的错觉。
“下面的例题也一起做了。”
“啊啊，全对。”对完答案的萧满，兴奋得直晃袁子奇胳膊。
“......”
这种题，非常基础。只要公式套对，计算不出错，就能做对。但袁子奇看着乐颠颠的萧满，还是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厉害。”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袁子奇看了眼时间，收拾起东西。
“你爸妈要送你出国。”两人随意闲聊。
“嗯。”袁子奇兴致缺缺。
“那你呢？”萧满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袁子奇漫无目的地看向远方，“但我不想出国。”
萧满理所当然地点头：“嗯。国内挺好的。”
“我本来想出国，走得远远的。可我爸妈，已经连我出国后住哪，都安排好了。”前几天，他刚从袁盛那得到消息，说他妈在问M国绿卡的事，“我不想被他们安排一辈子。”
“我应该有我自己的人生。”
“当然。
层层叠叠的高楼掩住了太阳，却掩不住绚烂的晚霞。
它像个最热情的推销员，不厌其烦地向高楼贩卖黄昏琥珀般动人的色泽。于是再固执的钢筋水泥森林，也不得不丢盔弃甲，径直沦陷在落日时分。
它就那样毫不抵抗地由着黄昏把它的所有固执、冷漠，一点点染成温馨浪漫的赤金色。
这份浪漫落在袁子奇眼底，一点点温暖了他的眼眸，点亮了他的世界。
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父母总是先他一步，把所有的路都安排好。
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他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争论，所以他总是安安静静地把安排的一切给做好。好像没什么是他做不了的，但也没什么是他主动来的。
他一直都淡淡的游离着。
可萧满掷地有声的“当然”，像颗定心丸，给予他前所未有的肯定。
让他意识到，他完全可以在下午五点悠闲地欣赏不期而遇的落日，而不是按部就班地完成父母安排的任务。
他是袁子奇。
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袁子奇。
但也是属于自己的袁子奇。
“国内多好啊，干嘛出国啊。”萧满没心没肺地往前走着。
“再说，就我这英语水平，你懂的。”萧满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而且我们才高一，离你上大学还有两年呢。说不定下个月，你爸妈就改主意了。”
萧满身上那股，仿佛“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劲，不知不觉地感染了袁子奇，吹散了聚拢在他心头的隐忧。
“我爸这，我来想办法解决。我妈她，比较听我外婆的话。你要能说服我外婆，你就用不着出国了。”
“什么鬼？你出国怎么变成我出国？”
“那毕竟现在你占着我身体呢嘛。”
“啊啊啊！好烦！怎么才能换回来嘛。”
粉橙色的天空，竭尽所能地描摹着春日傍晚的浪漫。温柔的晚风缓缓穿过水泥森林，将黄昏的诗意带到两人身旁。
这一刻，袁子奇竟舍不得开口说离别。
“上哪玩啦？快去洗手，吃饭啦。”穿着围裙的萧父见女儿回来，乐颠颠地献宝，“老爸做了可乐鸡翅奖励你~”
“你老师给我们打电话夸你了。”萧母满脸笑意。
“我就知道，满满只要好好学，肯定能行。”萧赫夹了块鸡翅放女儿碗里：“满满快吃。特意给你做的。”
“爸，你偏心！”萧娜大声嚷嚷。
“来，这块给我们一直超优秀的娜娜。”萧父连忙夹菜，安抚小女儿，“你想吃什么，和爸爸说。爸爸明天就给你做。”
“这么大人了，还天天争。”姚月笑道，“你不是喜欢那个小爱豆嘛，你姑姑帮你要到了他的签名照。已经寄来了。”
“姑姑最好了。”
“妈妈就不好吗？”
“妈妈最最好了。”
“那爸爸呢？”
“超级无敌好。”
眼前的一切太过温馨。
习惯了各种虚与委蛇饭局的袁子奇，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看袁子奇默不作声的模样，姚月斟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因为那件事？”
袁子奇眉肌微跳：什么事？哪件事？
他不动声色地静观全局。
萧父顺势接过话茬：“那几个小混混都被抓进去。至少坐5年牢”
“对，都进去了。”姚月也夹了块蛋黄鸡翅放女儿碗里，“没事了啊。别怕。”
“我姐怎么可能怕？她可是练过的。”萧娜边说边挤眉弄眼，“我觉得吧，是另有其事。”
“难道是因为数学考45？”萧父随口的吐槽，倒把正在喝汤的袁子奇呛住了。
“哎，不就是一次考试嘛。”姚月拍着女儿的后背，贴心地给她顺气。
“就是。真不行，不还有老爸的铺子呢嘛？”被父母带跑偏的萧娜，成功忘了揶揄姐姐有心上人这事。
身处萧满家里的袁子奇，真心实意地羡慕起萧满来。
他羡慕萧满的家庭，羡慕萧满的勇气，羡慕自己所没有的一切。
但他并不妒忌，只真心地期待自己也能像萧满一样。
没有压力，没有指责，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无厘头地想着，难道上天早早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所以才让他和萧满互换？
可这对萧满不公平。
他想，萧满的人生就该是快乐而恣意的。而不是像他那样早早地背起命运的镣铐。
在他母亲选择成为全职太太的那一刻起，依附于父亲的母亲，就成了江上的浮萍。
他母亲本意是想着让忙于事业的丈夫能一到家就有热饭菜，嗷嗷待哺的孩子能有母亲的陪伴，所以她早早的把生活重心转移到了家庭。
可蒸蒸日上的生意背后，是越来越忙碌的父亲，越来越难得的团聚，越变越忧虑的母亲。可生活充满了变数。只有美貌与儿子做筹码的余萍，面对无法预测的未来难免不安。于是她整日整日地往美容院里跑，希望能青春长驻。
可美貌是有保质期的。
保养的再好的40岁，也比不上20岁的风华正茂。
于是，现实猝不及防地向她展示生活本身的狰狞。
她忍不住妒忌那些与她老公共事的职业女性。
甚至忍不住妒忌那些本不如她，现在却是公司高层的女同学。
她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曾几何时，她也想重回职场，找回自己的人生方向。
可囿于家庭的余萍，过早地丢失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能力。眼下的她，唯一能指望的，竟只有年幼的儿子。
余萍不禁自嘲，年轻时的她，也曾在职场意气风发。
现在却只能依靠丈夫过活，甚至还要借袁太太的身份，维持表面的体面。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这些年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什么也没做，徒增虚岁与衰老。
好在儿子一向争气，让她稍感安慰。
可没人问过袁子奇是怎么想。他只被告知，要优秀，要足够优秀。
他从小就被灌输人生的定义是成功，失败是没有意义的。
可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如果他不那么优秀，如果他失败了呢？
他不被允许出现“如果”。
没有人能接受他的不优秀。
他不能不优秀。因为他背上背着的，不止有他的未来，还有他母亲的，他整个家庭的。
母亲需要优秀的他，确保晚年的依靠；父亲也需要优秀的他，展现优越。当名为“失败”的达摩克里斯剑落下，自己手中的一切、连同母亲的一切，甚至整个家庭的一切，都会因为自己的不够优秀而消失。
可如果人生的定义仅仅只是成功，那生活的真谛该是多虚无与荒谬。
要多优秀才算优秀？要多优秀才算成功？要多成功人生才有意义？
他不知道。
他只是只无足的荆棘鸟，不停歇地飞。
没有终点，他只能飞。
可飞了那么多年，他太累了。
他想，也许是上天看他飞得太累了，于是派萧满和他交换。
可没有人该承担另一个人肩上的重量。
这是他要承受的人生，而不该是萧满。
袁子奇想：也许是人们总向往成为自己成为不了的人吧。可他成为不了萧满。
他不像萧满那样，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陌生人也怀有善意。
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他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他时常觉得人生枯燥且毫无意义。
但萧满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
什么是意义呢？要什么意义呢？想做就做好了。
生命本无意义。
当生命染上悲喜，人生才真正有了意义。
那么，当他想成为自己的时候，他的人生为什么不可以是自由的呢？
人生是自己的，做自己喜欢的就好，做自己就好。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还是得坚持贯彻萧满制定的“七天入门二胡”方针，以便用近期的训练成果，置换萧满的每日一练。
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萧满多年的童子功，并非袁子奇朝夕可媲美。
于是，当他在萧满家，拉出堪比锯木头的魔音时。二胡入门训练计划，毫不意外地迎来了萧娜的投诉。
“姐！你行行好，好好拉行不行？”萧娜捂着耳朵垮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还有，咱能别大晚上拉吗？你这拉的，我瘆得慌。”
“......”
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袁子奇，遇上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不由腹诽道：其实吧，我也不想拉。但这事，你得问你姐。
萧娜看老姐眨巴眼半天，就是不答复，脑内小剧场又开始活跃起来。
“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你也听说袁子奇和颜寄情的事啦？”
“？？？！！！”袁子奇当即瞳孔地震。
作为当事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态竟演变成这样。
老姐满脸慌乱的样子，让萧娜不禁痛心疾首地暗骂袁子奇祸国殃民。
“姐，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棵草呢？”看着老姐为情所困，萧娜不禁痛彻心扉。
老姐这是初恋 暗恋，关键这还没怎么恋呢，绯闻男主就有对象了，还闹得整个学校沸沸扬扬的。
青春期，盛大的爱恋，胎死腹中，啧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
怪不得老姐最近这二胡拉得这么瘆人。原来是情非得已，情不由衷。
唉，和老姐内心的伤痛相比，自己耳朵遭的这些罪又算得上什么。
她看着拿着二胡呆坐在原地的老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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