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尔以为这次仍止于唇舌交缠,可他错了,在那场硝烟过后的茫茫大雪里,遇上费格莱就注定是一场错误。也忘了,费格莱的神智早已被不知名药物控制,没有谁能逃得过混沌。
费格莱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后背游走,摩擦按捏,每一点按下去都带着火星。从未体会过的亲昵触碰让他忘了唇上的交锋,呼吸瞬间被夺走,舌尖被得发麻,喉间不受控制地吐出吟声。
正是这一计吟声,让清醒的神智油然生出恐惧,恐惧自我身份与国家认同上的背叛与辜负,这是他所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推开费格莱,从知道那份脱离掌握的心思后,他就难以再公正权衡,难以再袖手旁观,哪怕只是一点,他也要挣扎着给他以慰藉。
沉沦于药物中的人,如若没有外界刺激,思维也可以波澜不惊,可别尔的不可抑成了刺激点,戳中费格莱平缓的神经,挑起跃动的狂舞。
他的索取变得剧烈与不知足,抽掉别尔身上的皮带,掉落声激得他怔了一下,尔后更加激烈。
火星炸裂开来,火焰释放的热气在空气中弥漫。费格莱携带的烈火正在将他燃烧,他逃无可逃。
为了掩饰与恢复的轮换,别尔打晕值班士兵后只是很顺便地套上他的士兵服,内里的条纹服并没有脱掉。现在外衣被费格莱这么一扯,伪装被扯掉了,恢复出战俘的身份来。
费格莱大概也是知道的,至少在褪下那层外壳后,他的行为越发激动。探入布料之内的手掌贴着脊背从下往上摩挲,拇指擦着脊柱,掌心的薄茧一下一下地划过。
可怕的节奏感,会让人联想到某种频率。
别尔松开他的唇,额头抵在他的颈侧,双手捏住他的双臂,指尖下的布料不是黑制服的略微粗糙,而是和条纹服一样的棉麻和柔软。或许费格莱此刻也穿着条纹服,离了恶魔身份,成了和自己一样的囚徒。
那么,两个囚徒的放纵,就不该再被条条框框束缚。别尔这么说服自己,甘愿被烈火焚烧。
偶尔曲起的指节滑过他的脊柱中线,一路轻抚着揉按往下,止在尾椎上。于是爆炸般的快感来势汹汹,拔地升腾,激烈的电流噼里啪啦地沿着脊髓传导,直接刺入神经中枢。
呼吸不可遏止地重了起来,别尔张大了嘴喘气,以满足自己对氧气的需求。却因抵着对方的侧颈,得到的都是灼热,窒息感紧随而来。身前的墙面已经被他暖成了别于空气的温度,热传导挑起他体温的上限,血管突突地跳动着。
“我还记得……”费格莱话音沉重,手仍在继续。
如果心脏代表感性,头脑代表理性,那他现下的行为便是感性与理性的博弈。
他会听从哪一方的忠告,别尔无从得知,只是开始紧张,猛地上挪了点搂紧他的脖子,在惶惑里理出一点思绪来考量他的话。
他还记得,还记得什么呢?
在华沙城那栋抢占而来的公寓沙发上的初吻吗?
他也要和自己一样胡思乱想,然后要说些彼此都不能接受的胡话了吗?
“我的母亲很爱我。”
这是意料之外的话,别尔愣了一下,未知领域带来的快感让他一口咬住费格莱的肩膀,咽回了吟声,所有注意力再次回到费格莱的嗓音里。
“她本来很健康,就算发生饥荒,她也能想方设法照顾好我。她一直对我被人贩子拐到苏联而愧疚,为了找我,她去求过犹太人领导的协会,但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他没有详述那个过程,可别尔能猜透那个过程,那天他愤怒控诉犹太人所作所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的母亲被伤害了,因为他,因为在德国啃食的犹太人,这才是他痛恨犹太人最根本的原因。
“呃……”
他想专注费格莱的话,可身体上的感受却与其背离,啪哩啪哩的焰火掀起燎原之势。为了缓解,别尔捧住他的脸,黢黑里看不到那双淡蓝剔透的眼眸,他心下一阵马乱兵荒。指腹迫不及待的摩挲,寻求他真实存在的证据。
费格莱的体温如同火炉,烧得他的脸浸上汗,但没伤及肌肤半分,只是如山涧清泉成汩而下,藏了可恨,添了可怜。别尔替他抹了两下,除了掌心糊得一手润湿,没什么效果,径直吻了上去。
真正契合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像濒死那样的麻痹。在一片黑暗里,灵与肉劈裂分离,灵魂喧呼嚣叫着破胸而出,堕入万丈深渊。
费格莱把他死死抵在墙上征伐,药性完全消解了他与生俱来的强大自控力,催促他不留余地的征讨。
别尔再也吻不住,冰锥般的疼痛让他紧蹙着眉,身体一阵一阵的发抖。
费格莱却没有放缓,持续且强有力。
“费格莱……”
他咬住费格莱的耳廓,抖着音叫他,第一次叫他,饱含着情与欲的恳求,求他的链狗,求他的敌人,输得一败涂地。
费格莱停下所有动作,下一秒却把别尔往上颠了一下,然后更加狠力,更加强势。
幽黑的空间传出可耻的、有节奏的响动。
别尔晃过神,捶了捶始作俑者的胸膛,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以及自己快忍不住的脱声。
身体变得很奇怪,没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痒痒的酥麻,仿佛整个身体被电流贯通,既想挣扎又甘愿沉沦,甘愿融化在这个阴湿空间温暖的炉火之中。
费格莱将头埋到别尔没有受伤的右颈,用高挺的鼻尖亲昵的轻刮轻蹭,像个寒冬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寻到庇护后的依赖,和动作上的激烈狠厉截然不同。
别尔抬手抚了抚他的发,发丝柔软,细腻温润,五指穿梭其间舒适非常。
这是不一样的费格莱,没有狡黠奸邪,没有杀伐果断,只是冬季的白雪,纯净、剔透,全身焕发出天地间最茫白的孤寂。
“我被老补鞋匠捡回来之后,母亲就对我寸步不离,夜晚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确保我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可是物价飞涨,人人自危,没人能再接济我们。家里实在没吃的了,她就去讨饭。对她来说,讨饭最难的已经不是放下尊严,而是时时刻刻担心小屋子里的我。讨饭变得异常艰辛,她的魂不守舍得罪了不少人。我主动跟她出门,她不愿意,无可奈何才把我送去了老补鞋匠的店里。时间一久,大家都以为我是老补鞋匠的孩子……”
费格莱的声音郁闷,热汗淌到别尔的颈侧,滑入衣内,沿着肌肤滚动撩拨。别尔闷哼了声,更紧地搂住费格莱,为了忍声,下唇已经被咬破。
“少了我这个包袱,母亲的乞讨顺利了很多。不久后,他站了出来,他跟我们承诺我们每天都能吃上牛奶和面包。他做到了,我们不仅吃上了牛奶和面包,母亲也在工厂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得以上学,但更多是坐在补鞋店的橱窗里往外看,看街上来来往往的士兵和装甲,然后画各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的机械。有一天,一名军官来到店里,他默默地站在我身后,站了很久,然后默默地离开。当天晚上,母亲告诉我,我被元首精英学校选中了,只要我愿意,她就在报名表上签字。”
费格莱的动作节奏很稳,别尔不再那么难受,可也开始觉得隔靴挠痒,只好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后颈缓解。
费格莱没有感觉般,只是继续说:“平时踏进补鞋店的军人并不少,人们都说他们是国家的骄傲,保卫国家,保卫我们。听母亲这么说,我很开心,隔天当即告别母亲进入军校。军校里的一切都很特别,我每天都充满激情与活力,我想要第一,我只想要第一,我也做到了。可是第五年,休假回家时母亲却突然问我,能不能不去了?我不懂,只是失望。母亲看出来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又一个五年,母亲在工厂工作时不慎被机器砸中脚,身体也因长期营养不良日渐消瘦。被告知歇业待家后,她看上去更加孱弱疲惫,躺在床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请不了假,只能夜夜想念她,可实在太担心,就悄悄跑回去,等待我的……等待我的却只有血淋淋的尸体!”
费格莱突然奋力挺动,昔日的回忆激起他平定的怒意,混着滚烫与热汗,烧遍原野。
挠痒被平息,极致的舒爽不停抨击别尔的意志。他想高声喊叫,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并不匆忙,也不慌乱,应该是巡视的士兵。
士兵!别尔猛地从涣散思维中清醒,他离开这么久,为什么那个士兵没有来找?现在应该也到了换班时间,难道自己不见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吗?还是说,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本就需要人进来喂养?
有人故意给费格莱下了药,而自己就是那个必须被仍进来的解药吗?费格莱被关多久了?又被下了几次药?他对多少人这样?
想到这,别尔从快感的巅峰坠落,心脏摔得粉碎,胃部翻涌一阵阵恶心。随时都会被发现的恐惧又让这种反胃变得惊心动魄,每一下冲撞都被迫化进骨血般,心口阵阵发凉,下一秒又被血流暖过。
他知道自己输了,和费格莱的对峙,他从来都是全力以赴,得到的却是一败涂地。
脚步声渐渐远去,别尔后扯费格莱的头发,咬牙切齿:“停下!给我停下!”
温存不再,费格莱怒意更甚,更加奋力冲撞,把别尔的话撞得接续不上,直到不敢再出口。强抚好别尔的情绪,他又把头朝着颈侧埋过去,只是这次是受伤那一边,滚烫的汗水糊到伤处,刺辣辣的疼让别尔不敢再轻举妄动。
“斯捷潘……”每一次狠力都伴随着轻柔的呼唤,费格莱的愤怒散去,转为委屈的控诉,“他杀了我母亲,他说我母亲有精神疾病,他说德国不需要劣等人种……他杀了我母亲。”
在最痛切的话语之中,别尔不可抑地后仰,费格莱释放出的热力烙在他身体最深处。持续一分钟的承受,别尔急喘着脱力,瘫在他的身上。
费格莱也好不到哪去,他搂紧别尔坐到地上,继续依偎,继续依赖。
颈侧有泪在流,别尔愣了一下,忍着身体的不适,抬手抚他的发,安慰这头受伤的凶兽。
“我想杀了他的,可是德国需要他。”费格莱抽噎道,“所以只能远离,放弃一直以来的追求,放弃党卫军的录用名额……”
他曾在元首精英学校接受最彻底的军事思想——优胜劣汰、排犹和血统的纯正,之后也该是帝国最锋利的武器。如果不是他的母亲,他做不出在波兰零屠杀犹太人的事。也正是他的母亲,他终于知道,一个人的信仰并不该是崇尚某个人。
他母亲临死前握住他的手,笑着叫他:“约纳斯……约纳斯,我的宝贝……”
费格莱跪在她的床前,俯下身子,好让她能看清自己的脸。被拐后她穿行在德国的大街小巷,认错很多小孩,因此失望、痛恨身为母亲的不合格。所以老补鞋匠把费格莱送回来后,她就很喜欢这样凑近费格莱,视线仔仔细细划过他的五官,等确认是她的孩子,才会满怀愧疚却又无比高兴地叫他约纳斯。
约纳斯,在德语里是牛奶和面包的意思,是她取的名字。国难当头,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他们处在社会最底层,因为食物匮乏而痛恨国家的比比皆是。可她母亲一直教导他,要爱护好自己的国家,所以他毅然决然进入军校,想成为国家的致命守护者。
他从没有怀疑过军校里那些手段的正当性,他只记住了教官所说的:“想效忠国家,就得做到最强。想最强,就得不用其极。”
这是合理的,军校里的所有人都认可。可后来,在他凌晨就偷偷到树林训练时,看着吊挂的身体,他才意识到,原来只有认可那种观念的人才能留下。
看着眼前悬在树枝上的生命,他想起母亲问他能不能不去了时的神情,却没有深思。
等他愿意深思,已经晚了。
他从来都只能是思想的洗礼者,不管多么拔尖优异,也改变不了一点那个人的决定,正如当初全世界都笑话他给德国民众牛奶和面包的承诺一样。
他从来都是决绝的,心狠手辣的,清除劣等种族是他偏离轨道最不能挽回的决定。
她苦难的母亲,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他愤怒,想将他嗜血啃肉,可她的母亲紧握他的手,摇了摇头,对他说:“每个民族都有恶人,可这并不代表那个民族就是什么样。个人行为上升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思想,是狭隘的,是愚昧无知的。约纳斯,我的宝贝……记住,你效忠的是这个国家,不是某个人。记住……”
他的母亲去世了,连带他曾经的信仰与梦想,却也在他心中种下了新的种子。只要悉心栽培,这粒种子终会破土,开出新的信仰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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