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焕自冠礼后便随主动请命,和兄长李辰辉于边塞之地历练。皇帝久无皇子,又因李闻铮是为国捐躯的功臣良将,当朝太后将年幼便痛失双亲李辰焕看若亲孙一般。这些年来边关稳定,辽人鲜少躁乱,外无战事,所以传他回京的书信就一封接一封的送于李辰焕手上。李家两位儿郎都尚未婚配,太后与李辰焕亲近,便动了给他许配婚事的心思,想借着姻亲将他留在京中。
李辰焕年十八,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京中学堂读书时虽与纨绔风流的世家子弟混做一团,却未习得那些风流浪子的半分恶习,有一身好武艺不说,才学上也不落人后。为人正直,在京中少爷公子圈内颇受赞誉。
京中的书信一封一封的传来,又将逢太后寿辰,李辰焕想道自己也确实有两年未在京中久住了。这些年他随兄长平叛乱,守边关,确实历练了不少。如今战事安定,国力昌盛,便别了兄长,快马加鞭便飞驰回京。还未在院内喝口热茶,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便殷切地携了口谕让李辰焕进宫。
眼见天**晚,宫门快要下钥。李辰焕吹了吹盏中热茶,心想着太后娘娘定是要把他留在宫内住上一晚。于是匆匆换了身干净衣裳,坐着轿子一摇一晃进了皇宫。
天家院内,处处是板正,宫人们沉闷,与他这潇洒爽朗的儿郎怎看都是不和谐。他虽讨厌宫中的刻板,但也确实想念慈爱的太后。李辰焕一路上看着朱瓦高墙的宫墙,心想竟和小时一样毫无差别。之前回京都是匆匆忙忙,见一面太后皇帝便又匆匆赴疆。
刚进慈宁宫,便看见太后娘娘一身金银珠宝被宫女们扶着激动地向他走来:“瑜儿!”
瑜,美玉也。这字是当朝皇帝亲自给他取的,持瑜,是他的字。
取了怀瑾握瑜之意,可见皇帝对这位忠臣之后的期望与希冀。
李辰焕对这位从小将他视作亲孙的太后娘娘也是分外想念,上次过完年李辰焕便匆匆折回塞北。虽只有三月未见,但见这位对自己分外疼爱的太后娘娘还是心生期盼。至少,在那些幼年只有自己独处空院的日日夜夜,太后时不时接他在宫中的岁月,让他拥有了亲人一般的依赖和温情。
还未从重逢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太后便转了话匣:
“京中赵家嫡女赵嫣儿年已及笄,品貌出众…””
李辰焕心中叹服,果然在这等着他呢!他只好又拿出从前的说辞,什么我还小啊,我兄长没成亲我先成亲算什么事,塞外苦寒我耽误人家好姑娘一辈子啊等等…
太后听他推脱,脸上的慈爱顿时不见:“清明后你就二十了!你好友赵清砚都已经成亲半年了!你兄长我管不了,你我还管不了吗!”
李辰焕马上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您这话提醒我了!我今儿回府后还在纳闷呢,怎不见赵狗剩怎么不来迎我,原来忙着和弟妹琴瑟和鸣去了。”转而又道:“娘娘您看看,赵狗剩娶了老婆连我这位发小回京都没空迎接,我这要是娶妻生子,谁以后来宫中陪您解闷呢不是?”
太后脸色稍缓,李辰焕便搂着她开始撒娇,一边撒娇一边推着太后往宫里走:“我这匆忙回京就是纪念着您生辰呢,想着提前几日给您置办贺礼,还未来的及喝口热茶您就把我召进宫来了!饿死我啦饿死我啦,梵琴姑姑做没做糯米果子啊…”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说笑笑的带他回了殿内。
李辰焕在太后宫内过了夜,第二天掐着下朝时,便守在皇帝寝殿外等着觐见他皇帝叔叔萧禹鸿。
萧是天家姓,与李家本无半点姻亲关系。可当年随少年天子一同北伐时李闻铮以身为盾,挡住了辽人一支对着萧射来的暗箭。这箭未伤及要害,却折了李闻恩右臂提枪的功夫。皇帝心中有恩愧交加,从那日起便将李闻铮视作亲兄弟。后来,李闻铮不幸罹难,皇帝更是对他仅剩的二子百般呵护。李辰辉那时已经小有历练独当一面,性格刚强,对辽人视作眼中豺狼,发誓驻守边关,不报父仇不回还。李辰焕尚在幼年,萧禹鸿未有子嗣,一来二去,也是将这故友之子看做自己亲侄子一样对待。
刚过年关,城内的迎春开了几枝。虽说上京的早春不算温暖,但好歹也是日光明媚,李辰焕看着宫女太监们端着碳炉走进御书房,隐约还能听见屋内的咳嗽声。萧禹鸿年轻时也是征战沙场的健将,可惜如今膝下久无子,他身体也随着年岁渐渐空乏。朝中局势暗涌,萧禹鸿被各党各派明争暗斗弄的心力交瘁。奏折堆的跟山似的案后,他看到李辰焕意气风发的身影,紧缩的眉头稍微缓了缓,却还是心无余力地躺在椅上连连叹气。
李辰焕简单述了边关状况,辽人老实了许多,犯边的次数少之又少,这对于萧禹鸿来说可谓是一件幸事。
“既然边塞安定,今年你就留在京城吧,太后身体不好,多陪陪她。”皇帝掩面叹气,李辰焕心想身体不好的是您老人家吧,抬头看着这位对他视若己出的叔叔疲惫的面容,又瞧见了他鬓角生出白发,应了下来。
他两还未叙多少旧,萧禹鸿的咳嗽止不住,李辰焕只好拜别皇帝。出宫后便匆匆回府寻他许久不见的狐朋狗友们去了。
李辰焕与他学堂时便同窗的赵家四公子向来交好,赵清砚此时正在捧着把鱼食喂着李辰焕院内池塘里的锦鲤。李辰焕放轻了脚步,轻轻的来到赵清砚身后,把嗓门对准浑然不知身后来客的赵清砚耳朵,卯足了力气:
“赵狗剩——!!”
“啊——!!!!!”
赵清砚本在全神贯注的喂鱼,被李辰焕近在耳边的叫声吓了一大跳,满手的鱼食天女散花一样洒在了池塘里。这声惊呼竟比李辰焕的喊声还要大了几分,想来是被吓的不轻。赵清砚回神看清李辰焕一张坏笑的脸时,抬起脚就追着李辰焕满院子跑。李辰焕家里多武将,三岁便开始习武,足下功夫更是了得,赵清砚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金贵少爷,追了两步便气喘嘘嘘,只得怒骂到:“李持瑜你他娘的是狗变的吧!老子本来就胆子小还吓唬老子!我这耳朵要是出问题了明天我就割了你耳朵拿红油拌了吃!”
李辰焕笑的眼角满是泪花,他好不容易停了笑声,理直气壮道:“昨日回京你没来接我,我还以为你和你娘子甜甜蜜蜜没空搭理我呢,刚刚给你提个神,还不快谢谢你三哥哥!”
提到他的妻子杜月绒,赵清砚满脸愤怒被就愁容所替代。李辰焕见他刚还如同茄子一样紫的脸色瞬间萎靡下去,打趣道:“怎么,和弟妹吵架了?”
赵清砚拿折扇掩住面如菜色的脸:“别提了,阿焕你没事可千万别娶老婆啊!想到月绒我就纳闷。谈亲的时候温柔似水端庄大方,怎么娶回家之后就跟豺狼虎豹一样。撒泼骂街,天天和我老娘告状。”
李辰焕冷笑:“我在边关都听闻你总是和贺家那两面三刀孙子厮混在一起,不是喝花酒就是赌博,成亲之后还不收心顾家,我要是杜月绒早就在夜里一根绳子把你勒死了!”
说道此处,赵清砚突然神神秘秘的问:“我听说贺辞文从江都花大价钱买了位弹琵琶的小倌养在家中,据说这个小倌长的比女子还要秀丽夺目,曲技动人,今日咱两去见见这位伶人的风姿?
李辰焕:“啊?“
赵清砚又凑近了两步,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就是…就是,哎!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小爷我不好男风,你不是爱听曲吗?贺辞文养了那么多乐技,个个技艺超群。我带你去听个畅快。但是你得答应陪我去趟花楼,上次和贺辞文打赌输了,被他灌了我两大壶烈酒,把我扯到花楼,我这睡醒就看到那折春娘子眼泪盈盈,走时还给我了条她贴身的帕子,这不清不楚的我总得把这风流债了结了吧,我一个人不敢去,你就行行好,陪我去一趟和我让我去跟她说清楚…”
李辰焕狠狠踹了一脚赵清砚:“你他娘的!你这才成亲多久就去□□!你这个畜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你爹告状?“
“不是嫖!不是嫖!诶呦你轻点踹,疼死了!我爹最近也没空管我。”赵清砚抱怨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又道:“你听我说行吗,我那日醒后发现自己衣物整齐,连系裤衩的绳子都是我自己亲手独创的花结,绝无可能做对不起月绒的事啊!我就是不知道那折春娘子为什么哭…难不成是贺辞文嫖完嫁祸在我头上了?”
李辰焕冷冷道:“贺辞文这种阴险小人你也跟他来往?他爹跟你爹朝堂上水火不容,但凡长个心眼就知道他设计你去花楼是为了搅动你家宅不安,让你爹分身乏术政绩上出错,好抓你爹的把柄戳他痛处。枉我当年还专门给你搜罗了几本官场之道让你长点心眼,你倒好,让你读书你去养猪!下次被人当肥肉卖了都不知道自己能值多少钱!“
赵清砚恍然大悟后勃然大怒:“啊?原来如此!贺辞文这个杀千刀的!原来打的是这种心思!不行了,你别在这骂我了快随我我要去教训他一顿。”
“教训?你先把自己家事捋清楚吧,你这惹媳妇生气不解决躲到我家算什么?”
赵清砚揉着被李辰焕狠狠踹过的屁股,悻悻道:“其实我和月绒也没那么…哪跟哪啊?岔劈了岔劈了!不行你必须先跟我去找贺辞文,先让我出了这口恶气我才好给月绒解释啊。”
李辰焕看到自己的傻兄弟被人摆了一道,心里也是怒火丛生,问:“怎么教训?”
赵清砚拨弄了下有些凌乱的鬓发道,漏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就那位远赴而来的琵琶公子,据说是他花大价钱从江都请来的,从江都请来又养在家中,谁知道当什么养。他找女人爬我的床乱我家宅,我就把他养男宠的丑事散播出去,让他爹收拾他!”
李辰焕从小读圣贤书,对群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弟欺男霸女的行为很是鄙夷。他少时结识了身世凄惨的温谨,虽与温谨只有过几月的相处,但与温谨的情谊一见如故,不同于常人。他从温谨口中对这些靠艺傍身的乐姬伶人有了不同的认知,甚至因为温谨对这群人多了几分怜惜。
他对温谨的记忆被塞外历练几年中的风雪刷洗的寡淡了,有些人生来便会背负一些东西,他虽仍在少年,但无心情爱,不是因为无所求,而是因为兄长在边关的职责和风雪刻在他心里的印象更加沉重。他与李辰辉都背负着李家的责任。
昔时偶遇的少年友人已多年未见,记忆里瘦小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不清。李辰焕在塞北的那些年,因为和兄长在一起感受到了兄友弟恭的亲情之乐,弥补了童年时孤单的空缺。可他有时一人眺望茫然雪山,他又会想到当年不辞而别的温谨在远方是否安好?
会不会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会不会有人替他讲那些故事,会不会有人也和他一样带温谨跑马赏花,给温谨买糖糕?
听到此时有一位或许和温谨身世一样凄惨的少年被贺辞文这个王八蛋当玩物一样买在家中,不仅勾起了对这位或许永无相逢的故友的想念,同时心中更是气愤无比。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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