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之大声唤了几句都没得到回复，他观察着面前满脸笑意的男子，静下心来思忖片刻，“看来，我是在罂爻的身体里，他们二人都未察觉我的存在，到底怎么回事？”
声音与沈罂爻一模一样的小鸟脾气甚差，她在桃源怀里奋力扑棱，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桃源的手掌心。
“放开我！要不然，杀了我！”
桃源“欸～”了一声，“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要去死呢？好歹我也算是救了你吧。”
“我不需要你救！”
苏言之听着这个小鸟用沈罂爻的声音骂街，心里不禁苦笑，“这性子……倒和罂爻不太像。”
“你叫桃源是吧？我告诉你，救我，是你这一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今后，你一定会为今日的无知付出代价的！”
桃源摇了摇头，“身上有伤还这么凶，还真是……”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没有……”
“你——啊！！”桃源将药粉放在手心拍在小鸟的胸口，苏言之在小鸟体内，与她痛感相通，这猛地一下，差点把他痛死。
苏言之：“……”
“痛死我了！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小鸟喋喋不休道。
桃源充耳不闻，只是故意大力地帮她处理伤口，而苏言之也在他们之间的对抗中成为了剧痛体验者。
“要死啊，你能不能轻点？！”小鸟扑棱着翅膀，想要给桃源一巴掌，却被桃源轻轻一避便躲了过去。
苏言之听着小鸟的叫骂声，欲哭无泪。
直到小鸟累了，才停止了谩骂，药效使得她昏睡了过去，而苏言之依旧清醒。
桃源坐在小鸟身边，笑意渐敛，“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
闻言，苏言之心间一凉，顿觉不妙，他恨不得从小鸟身体里冲出去，八百里加急跑得越远越好。
“绝对不可！我还要回去找罂爻！！”
苏言之被困在小鸟的身体里，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可是，杀了你有什么用，该来的迟早会来。”
“天道之子，降生留言，到底是什么？”桃源自言自语，未有回应。
苏言之看着桃源复杂的神情，疑惑不解道：“天道之子？”
自墨色小鸟被桃源带回来后，两者整日待在一处，桃源替她治好了伤，虽然得到的只有愤怒的指责。
“你干嘛要救我？让我去死好了，你们这些人真的好奇怪！明明我们素不相识，我想活着的时候，你们拼命要弄死我，现在我顺了你们的心意，要去死，你又费尽心力要救我！到底是为什么！我想要一个答案——”
小鸟满腹怨气，桃源笑而不语，只是坐在她身边，而这样刺耳的话，桃源已经听她说了太多太多。
桃源仿若未闻，他抬起手，指着云海尽头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管他什么！你不要当我的话是空气好不好！”小鸟愤怒地努着嘴巴，一个翅膀叉腰，一个翅膀戳了戳桃源。
小鸟走近几步想抬脚踢他，桃源举起手抓住她的头。
“你做什么，放开我？！”
桃源将她的头轻轻扭动了一个方向，小鸟这才看到，云海尽头，初生的红日照彻千里层云。
小鸟愣神片刻，只觉胸前戾气逐渐平息，她摇了摇头，“怎么回事……”
桃源支起一只腿，望着远处绽放的红光和声道：“上界晨曦初升之时，万道霞光可以祛除戾气，今后我们每天都来看日出，好不好。”
“不好。”小鸟眉头微蹙，语气恶劣，明明方才被怨气填满的胸腔陡然空荡荡。
她坐在地上，低头不语，透过层云的缝隙，她看到了一些从未看过的事物。
小鸟想问为什么，但是又不愿张口问桃源，谁知，桃源这人竟然能洞察人心。
“那是下界的人间，与这上界仙庭大不相同，若你想，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瞧瞧。”
小鸟眸中一亮，抬头看他，“此话当真？”
“当真！”
“条件？”小鸟压低眉头警惕问道。
“嘿！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条件嘛，舍让我想一想！”桃源唇角一勾，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
“……”
桃源灵机一动，“求我！”
“去死吧你，让我求你？”小鸟站起身来，昂起头道。
“嘿，你都骂了我这么多天，我刚才可是答应你去人间了，你这个凶巴巴的小玄鸟！求求我，服个软怎么啦！”桃源用手指戳了戳小鸟的眉心处，随后双手抱臂。
小鸟怒视着他，沉默不语，但眼中隐隐有火光闪烁。
“……”，见她如此，桃源吞了吞口水，要不算了？
“我求求你，带我去看吧，行了吗？”说完，小鸟白了他一眼，态度十分不真诚。
“行！”桃源自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不过你为什么要去人间啊。”
“魔界和天界我都待过了，这里都容不下我，所以……我想下去碰碰运气。”
说完，小鸟发觉自己说太多，转口道：“那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在这里看你太碍眼了，想逃到人间再也不回来了！”
桃源：“……”日常被骂已经习惯了。
“不过，小鸟，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那些追杀我的人，叫我魔凰，你愿意叫什么都可以，反正我又不会应声。”小鸟呼出一口恶气，冷声道。
闻言，桃源一时间恶计心中生，“看你一身墨羽，平时又这么凶，我看不如就叫嘤嘤吧，白～嘤嘤！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适合你！”
“……你找死吗？当我不识字？”
桃源摊开手，挑了挑眉头，“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愿意叫什么都可以，反正你又不会应声。”
自那日之后，桃源每天都拉着白嘤嘤来看日出，起初，白嘤嘤每天都要对着他打一套组合拳，外加言语恶毒攻击，两个人日常互殴，桃源经常被揍。
后来，虽然桃源还是会动不动惹她，但白嘤嘤身上的戾气竟然渐渐褪去，不知不觉，她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
白嘤嘤在桃源祖师的仙宫里大摇大摆，直到某天，桃源仙宫里，来了一个与桃源关系甚密的男子，那人一身皂衣，玉带华服，杏眼灰眸颇为俊秀。
“桃源，你当真还要继续放任那魔物吗？她是天道留下的祸害！”
桃源斟酌再三，“可她并不知道降生留言是什么？万一不是……我们会不会太过武断了，天方。”
听到“天方”这个名字，苏言之沉寂多时的心猛地提了上来，他使劲浑身解数想冲出去，奈何被白嘤嘤的身体阻隔着，只能听着天方的声音，却无法窥见他的面容。
天方就是那个害了苏嬛儿的罪魁祸首，如今仇人近在咫尺，苏言之却无能为力，叫他如何不愤怒。
“可恶。”苏言之思绪混乱，“不过，这声音竟有几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莫非，我幼时曾与他见过？”
天方心中勃然大怒，他扬声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要拿天下苍生，去赌一个万一吗？你就听我一句，将她封禁法力，囚禁上界，永世不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桃源，你是师尊最宠爱的弟子，我知你性情宽厚仁义，其他时候我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一次，她的生命走向，关系到半数苍生的生死！我们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天方离开后，桃源独自一人走到抱月树下，清风拂过，花树摇曳，他抬手接住一片落英，将花瓣凑近鼻尖，馥郁馨香瞬间盈满鼻腔，
桃源心事重重，不知在沉思什么，一时间竟然失了神，甚至不知道头顶逐渐下起了花瓣雨。
“当真唯有此计吗？”桃源喃喃自语，缤纷花雨之中，长身鹤立，玉人仙姿。
“喂，什么唯有此计？桃源你原地傻站着想什么呢？”
头顶传来女子嬉笑调侃之声，正是白嘤嘤，可桃源仿若未闻，仍旧沉思在自己的意识之中。
“什么？不应声！竟然忽视我？！”白嘤嘤用翅膀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她奋力晃动抱月花树，“看我，不，把你所有花，全都摇落！”
万千芳朵飘落，抱月树周边，花雨合风，盘旋而起，回还向上，永无止息。
白嘤嘤晃累了，想要停下来，谁知，双手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仿佛粘在树上一般，她疑惑地问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抱月树周遭，花雨旋风骤然提速，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抱月树的树干中，源源不断地注入白嘤嘤体内。
“喂，怎么回事？！”白嘤嘤惊恐着目视这股力量，她死活都收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不明力量占据。
白嘤嘤燥热无比，全身的每一片羽毛仿佛都浸在岩浆之中，在她眼前，两只墨羽翅膀灵光大盛，竟然幻化成两只纤纤玉手。
“这是？！”白嘤嘤一时间方寸大乱，她强忍着身体里多股力量对冲打架，一道抵制，一道被迫接受，整个灵魂仿佛被那些不明力量灌洗了一遍。
那些力量仿佛在她体内达成了短暂的共识，终于放她离去，白嘤嘤身前骤然脱力，身体不稳，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去。
抱月树繁盛而高大，若是在那个高度掉下去，少说也要伤筋动骨修养数日。
白嘤嘤大叫着掉落下来，她用幻化出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希望可以减少一些伤害。
只觉身下倏然一滞，白嘤嘤掉入了一个温柔而有力的怀抱中。
“抱歉，方才我走神了，不知道你在上面。”
头顶，桃源正向她温声诚恳道歉，白嘤嘤猫在他怀里，缓了好一阵儿才慢慢抬起头，两人蓦然对视，桃源心头跟着一颤。
“你……是嘤嘤？”
白嘤嘤抬起头看着桃源，她眼神清澈而灵动，似有粼粼波光闪动，仿佛是个不经世事却误入人间的精灵。
“我这是，变成人了吗？”白嘤嘤眉眼弯弯，激动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和身体，完全没有理会桃源的问题。
桃源看着自己怀里这个雀跃的小姑娘，他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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