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花窑最奢华的包厢内，烛光昏暗暧昧。
红玫瑰艾拉穿着那身“低语”，外面只虚虚披着一件薄如烟雾的红色轻纱，步履摇曳地走进那扇门时，整个包厢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默。
酒杯悬停在半空。
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无论原本是贪婪、是无聊、或是醉意朦胧，都在瞬间被那黑色衣服的妖娆牢牢攫住，被那半透蕾丝花边下若隐若现的峰峦深谷点燃。
银链随着她的步伐发出细碎悦耳的轻响，如同魔鬼的耳语。
短暂的惊愕后，是倒抽冷气的声音，是酒杯失手跌落的碎裂声，是粗重起来的喘息声。
“上帝啊……艾拉，你……你身上这是什么？”一位子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那层薄纱上烧出洞来。
艾拉慵懒地转了个圈，让那致命的诱惑在昏暗的光线下展现无遗。
她的红唇勾起魅惑的弧度：“它吗？我的新宠……‘低语’。喜欢吗？”她的指尖划过腰带处，用银线绣成的藤蔓，动作充满暗示，“只此一家哦。”
那晚，有幸踏入花窑，并目睹了“红玫瑰”新战袍的几位年轻贵族，成了弗尔兰上流社会最炙手可热的谈资中心。他们用夸张，带着隐秘兴奋和炫耀的口吻，向每一个熟识的人描述着那件如同来自**恶魔亲手附魔的神奇内衣。
经由夸大后，弗尔兰的所有女人都开始向往那颠倒众生的“低语”。
流言如同瘟疫般在贵族圈，尤其是那些生活富足，追求刺激的贵妇和小姐们的下午茶会里飞速蔓延。神秘的黑色丝绸，妖娆的银线藤蔓，欲遮还休的半透蕾丝……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咀嚼想象，添油加醋。
“听说了吗？红玫瑰那里……”
“天啊，是真的吗？真有那么……那么……”
“嘘！小声点！不过……真想亲眼看看啊……”
“据说穿上它，连最古板的男人都会变成野兽……”
“低语”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当然，处在店铺里装潢的奥佩莎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
几天后，奥佩莎的店铺“秘语”正式开门营业。
橱窗里，只孤零零地挂着三套精心制作的低语成衣——还是辛德瑞尔在生气之前做的几套。
自从辛德瑞尔突然生气之后，奥佩莎几乎没跟他聊上天，偶尔碰见也只是视线交错，也不跟她说这几日去做了什么。
奥佩莎心情忐忑地守在柜台后，广告计划夭折，她只能祈祷先前大甩卖结束时，那些老客人会好奇来看她是否开业。
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浓郁的香风，一位戴着遮面黑纱宽檐帽，衣着华贵无比的贵妇走了进来。她命身后的两个健壮的女仆在门口看住马车，随后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橱窗，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那几套黑色内衣。
“就是这个？”她的声音透过面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它叫做‘低语’？”
奥佩莎心脏狂跳，连忙堆起最热情的笑容：“是的，尊贵的夫人！您真是慧眼识珠！这就是小店的新品……”
“三套，我全要了。”贵妇干脆利落地打断她，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女仆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取下橱窗里的样衣，迅速用带来的锦缎包袱皮包好。
“啊？全……全要？”奥佩莎被这突如其来的豪横砸得有点懵。
“怎么？不行？”贵妇的声音冷了下来。
“行！当然行！”奥佩莎回过神，笑容更加灿烂，手忙脚乱地开始打包收钱，“承惠，一共是……”
金币叮当作响地落入钱匣。贵妇拿到包裹，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转身快步离开。
店铺重新安静下来。奥佩莎看着空荡荡的橱窗，又看看钱匣里金灿灿的几枚大额金币，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就……卖光了？她连介绍都没介绍完呢？
没等她消化完这份惊喜，店铺的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涌进来的是好几位打扮不俗，脸上带着急切和好奇的夫人小姐。
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空无一物的橱窗。
“没了？这就没了？”
“不是说今天开卖吗？我特意赶早来的！”
“老板！还有货吗？什么时候能再有？”
“钱不是问题！给我预定一套！不，两套！”
小小的店铺瞬间被这些平日里矜持高贵的女客们挤满，她们七嘴八舌，焦急万分。
奥佩莎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各位女士：“各位稍安勿躁，一个个来。”
随即是困惑涌上心头。
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人来店里？她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脸熟的客人，她们不是过去在大甩卖时来过的客人。
且当时来的客人基本都是平民，看到贱卖来捡便宜，这些女客人一看就地位不俗，绝对不是因为她卖价便宜而来捡漏的。
所以，是辛德瑞尔？
她一边安抚着激动的客人，一边飞快地拿出登记册：“各位尊贵的夫人小姐，实在抱歉！首批成衣数量有限，已经售罄！但我们会紧急加制！请在这里留下您的名讳和所需尺寸，一旦有货，立刻优先通知您！只需留下定金即可。”
她忙碌地登记信息，一手收定金。就在她被一群贵妇名媛包围得晕头转向时，店门口传来两个年轻男人带着兴奋的低声议论。
“嘿，快看橱窗最里面！那是什么？”
“哪儿？……嘶！像是……小镣/铐？银色的？”
“旁边还有根小皮/鞭？做得真精巧……这是干什么用的？与行刑的用具很像，却又不一样？”
“不知道……但看起来……啧啧，有点意思啊……”
奥佩莎耳朵尖，瞬间捕捉到了“小镣铐”、“小皮鞭”这几个关键词。她猛地抬头，顺着那两人的目光看向橱窗深处。
那里放着她之前随手丢进去，作为装饰和未来产品展示的几个小巧精致的小工具样品。
小工具静静地躺在丝绒垫子上，银色的手铐泛着冷光，旁边的小皮鞭手柄上还镶嵌着人造宝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奥佩莎的脑海——预告，可以借着这个火热的情况来打下一个广告。
她立刻挺直腰板，脸上绽放出神秘而专业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店内的贵妇和门口好奇张望的男人们都听到：“哦，尊贵的客人们，感谢诸位今天光临小店。让我为诸位介绍一下本店的新产品吧。请看橱窗，那几件小玩意儿——它们是我们‘秘语’即将推出的重磅新品——‘束缚的乐章’系列的概念展示品。具体用途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眨了眨眼，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暗示，“那是独属于夜晚的，更深层次的秘密旋律……敬请期待。”
店内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贵妇们的眼神闪烁，门口那两个男人的兴趣更是被彻底勾了起来。奥佩莎心中得意地大笑：成了！悬念留下，胃口吊足！
接下来的几天，秘语店铺门庭若市。登记预定“低语”的名单越来越长，定金收得奥佩莎手软。
而关于那个神秘的“束缚的乐章”的传言，也开始在一些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她根本没想到就几天的时间，收到的定金便比之前大甩卖赚的还要多。把那作为宴会门票的三百金币付完之后，手头剩余的钱正好能抵上欠交易行的三分之一债务。
她本打算借那宴会打开上层市场，如今什么都没做，事情便成了一半，几乎这片领地的贵族和平民们都知道了她的小店。
但还不够，她的野心不仅仅在此，她要其他贵族们看到，最好被有皇室血脉的亲族们看见，如果在这期间能和王子有联系那更好不过。
然而，奥佩莎的困惑依旧没能得到任何解答。
绝对不是她两个女儿宣传的，毕竟那两人的名声跟自己的差不到哪里去，即便现在现在能混进一些低阶贵族的茶会，以贵族的傲性，她们也只会施舍般地甩几个金币，安慰一下这可怜的小店。
只会是辛德瑞尔。
奥佩莎更难理解了。
一边在生气，打死不跟她说话，一边又在替她办事。
让贵族们趋之若鹜，这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事情，辛德瑞尔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布料行付完加急订单的报酬。
天色渐暗，马车还被两个女儿借走，她背着大包小包走在小道上，极其容易被抢劫。
为了不被抢劫，奥佩莎选择了抄近道。
她拐进旁边的一条僻静小巷，刚走到巷子中段，她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前方快速掠过。
是辛德瑞尔。
他依旧穿着那身旧裙装，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奥佩莎绝不会认错。
他步履匆匆，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奥佩莎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一次是偶然，可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撞见辛德瑞尔出入这里了，第一次是撕画那天，她追了出去。第二次是昨天下午去布料行远远瞥见，加上这次……实在太频繁了。
想到先前的疑惑和神父说的话，奥佩莎只觉得不妙。
这条路直走会到达这片领地领主的城堡，难道他拿着杀手身份威胁领主了？
这不成啊，她好不容易让这小孩回归正途，他要是一时糊涂又走上老路，那她如今的好日子都得成泡影。
这个世界只是法律不健全，但不代表没有法律。更何况她才得罪过神父和交易行，万一神父抓住小辫子，他们都得被当众处刑。
不行。奥佩莎紧张地咬手指，她必须得阻止辛德瑞尔。
她悄悄跟了上去，猫在拐角偷看。
只见辛德瑞尔的步伐一顿，拐向了另一个地方。
奥佩莎蹙眉，又追了上去，越走着，一股庸脂俗粉的香味便越甚。这是她从前闻过的味道，似乎是……花窑里的气息。
很快，眼前出现的建筑证实了她的猜想，她跟着来到了花窑的门口。
奥佩莎瞠目结舌地看着辛德瑞尔走进了花窑，并熟稔地点下城中有名的“红玫瑰”，随后跟着门童走进了艾拉的房间。
这……
结合辛德瑞尔撕毁她画像时的暴怒，以及他对自己穿着那衣服的强烈抵触……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奥佩莎的脑海。
辛德瑞尔是女同！
他撕画，不是因为她穿着暴露，而是因为画师是个男的。
他那么生气，是因为她在男人面前展现了自己！他频繁出入这里……找的不是领主，而是女人！
奥佩莎倒抽一口凉气，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脸色发白。
坏了。
她的漂亮“女儿”辛德瑞尔……
那个成天冷着脸、一身杀气的“少女”……居然喜欢女人？！是女同？！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比知道辛德瑞尔清楚自己的秘密还要让奥佩莎惊恐万分。
她现在是他的“继母”，还同住一个屋檐下。
一个性取向为女的、武力值爆表的“女儿”……奥佩莎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现代时看过的关于同妻的悲惨故事和惊悚社会新闻。
眼看着辛德瑞尔从花窑里走了出来，奥佩莎急忙躲回拐角，大气不敢喘一声。
完了完了完了……
奥佩莎抱着头，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她仿佛已经看到辛德瑞尔用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然后……她不敢再想下去。
赚钱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生存危机感冲得无影无踪。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那条小巷，一路狂奔回店铺，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店铺里，先一步回来的辛德瑞尔正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块柔软的鹿皮，仔细地擦拭着匕首。
烛光在他低垂的眉眼和冰冷的刀刃上跳跃，反射出幽冷的光。
听到奥佩莎撞门进来的巨大动静，他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双眼睛，毫无情绪地看向她，如同猎手凝视着惊慌失措的猎物。
“……唔！”奥佩莎被这无声的凝视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双手抱胸，整个人紧紧贴在门板上，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辛德瑞尔微微蹙眉，似乎对她的过度反应感到一丝不解。他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擦拭那寒光闪闪的匕首，仿佛那才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他关注的东西。
沙——沙——
鹿皮摩擦金属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奥佩莎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觉得那冰冷的擦拭声，一下下，都刮在自己的身上。
划开她的衣襟，挑破她的底线，最后抵在心口。
这种极具冲击性的想象力让奥佩莎浑身战栗。
坏了，她也疯了。
辛德瑞尔擦完匕首，将鹿皮放在桌面上。他慢慢抬头，看到了奥佩莎涨的又紫又红的脸颊。
“你……”
“我没事我很好我那什么……咳……我我我有些累了我先走了！”奥佩莎激动地打断他，撇下身上的布料，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店铺。
原处。
辛德瑞尔淡淡地扫过地上散开的包袱，往别处看了眼，起身走去收拾。
包袱的布料散着淡淡的香气，有关于奥佩莎的。
他顿了顿。
随手将那块包着布料的包袱布塞进了口袋。
今天更早一些，然后去隔壁拣一下好久没更的同人。
啊！又掉收藏了！数据使我心碎！如今更两天休一天也涨不起来吗！！
真的要日更才有效么！（老年病弱者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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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s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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