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要抓的人死了，你们满意了？”宋星昂看了眼那两个保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拽着秦响走了。
夏叙白匆匆忙忙赶过来，看了眼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低声在裴青木耳边说道：“你们点儿够背了。”
裴青木瞥了眼尸体，笑着自嘲：“是这样的。”
没过多久，分局和市局的人都到了，分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和秦响招呼了几句，语气不怎么客气，连带着手下人也一样。
“秦队，嫌疑人位置都锁定了，就让他这么死了？”分局带头的队长方景旭长得就不像善茬，说话更是咄咄逼人，“上头可是特批的让你们枫川市局接这个案子，郭志豪是多大的线索啊！”
“我看还不如把案子移交我们分局。”
……
“抱歉，这次确实是我们工作失职。”秦响低着头，即使再不舒服也得把这口气吞下去，毕竟这次确实是他们办事不利。上头把案子交给他们来做，直接略过了当地的分局和市局，他们却给整出这么大一个惊喜，一会儿必定还要挨领导的批。
“不是，要不是你们当地的保安油盐不进，我们身份可能被暴露吗？”童真气不过秦响吃这个哑巴亏，方景旭比秦响还低一级，想想都憋屈。
“嘿，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无理辩三分呢？你们枫川市局的人都什么素质？”分局底下一个刑警也开口搅局。
又是翻白眼又是阴阳怪气，给童真气的不轻：“你……”
那人吹胡子瞪眼：“你什么你啊？”
裴青木把童真揽到身后，表情染上几分狠厉：“你对我们队姑娘能客气点么？”
那人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方景旭出来打圆场：“行了，现在办案子是主要，分局把你们养这么大就只会动嘴？”
裴青木轻蔑地一笑，偏过头看向别处，嘲讽拉满了，正好和不远处正在盯着他的齐寻对视。
齐寻一声不响，不像苏漾那般惊讶，也不像苏时那般激动，更不像裴靖言那般气急败坏，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裴青木，仅此而已。
不知怎的，裴青木竟不想移开眼睛。
“青木？”秦响问道。
分局来的痕检员已经开始收集物证了，童真拉起了警戒线，把裴青木和齐寻用警戒线和人群分离开。
裴青木收回目光：“嗯。”
“我手机没电了，一会儿梁副局要是打电话给你，你直接把手机给我就行了。”秦响这么做是不想裴青木挨骂，梁副局和蔼的时候是真和蔼，生气的时候也是真吓人。这种吃瘪的事发生了任谁都不会好受，他怕裴青木到时候再顶撞梁副局。
“行。”裴青木应声。
裴青木下意识去口袋里拿烟，用食指单手拨开烟盒，里面的烟都被雨水浸湿了，他随手把整盒烟丢进离他最近的垃圾桶里，抛物线在空中划过。
“出去转几圈吧，这边有我盯着呢。”秦响拍拍裴青木的肩。
裴青木看了秦响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到了江州之后的表现一直都很反常。
他立刻拿出自己平时那般玩世不恭的笑容，打趣道：“响哥，外边下雨呢。”
秦响也跟着笑了，又拍了拍裴青木的肩，去忙自己的事了。
话虽这么说，裴青木还是打算出去，至少得先买盒烟。
他被影响了。
被这个地方，被那些人，被那些他不愿想起的回忆。
秦响心细，是队里的老大哥，任谁心情不好他都能立刻察觉到，这次也一样。
裴青木瞥了一眼案发现场，痕检员还在开着闪光灯忙着收集指纹和脚印，他单手拉起警戒线从下面钻了过去，穿过人群离开了御水湾酒店。
外面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裴青木把帽子戴上，双手插着兜朝离这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小时候在城东这片住的时候，他放学路上总是经过这个御水湾酒店，再经过那个便利店，最后回到那个本不属于他的家。
时隔多年，再走过这条路，他竟有些恍惚了。
“居然没怎么变。”裴青木笑着喃喃道。
整座城都被雾气笼罩着，傍晚，天有些暗，街边夜市的小彩灯亮了起来，因为下雨的缘故，这条街比平时冷清得多。
“裴青木。”悦耳清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声音微微颤抖，其中还夹杂着些不舍。
裴青木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夏一依一身红裙，肩膀处已经被雨水浇湿了，头发也被雨水浇的乱糟糟的，没有了平日的体面。
她看着裴青木，眼眶微微湿润。
裴青木看着她，本想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走，但见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他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穿这么少不冷么？”
夏一依答非所问：“这些年……”
裴青木立刻打断她，语气少了几分人情味：“御水湾门口都是分局的警察，你怎么出来的？”
夏一依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从脸庞缓缓流下，鼻翼微微发红。
裴青木偏过头不去看她，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开口，静过半晌，裴青木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夏一依肩上。
两人并肩走在下着雨的小路，都没开口说话。
“翻窗户。”夏一依突然说。
裴青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才明白她是在解释自己是怎么从分局警察的层层包围中走出御水湾的。
“嗯。”裴青木应声。
夏一依尝试着找话题：“我们昨天晚上还在聊，最近有没有得到你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你了。”
裴青木没应声。
夏一依滔滔不绝地说：“小寻最近在玩机车，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你的影响。”
“不如等查出来杀人凶手之后咱们一起吃个饭吧？大家都很想你……”
“夏一依。”裴青木打断她，语气冷漠。
裴青木转身走进便利店，拿了一盒烟，付款后走出店门，把夏一依肩上的外套拿了下来，下巴朝刚停在路边的网约车挑了一下：“尾号XXXX，自己回去吧。”
裴青木穿上外套，戴上帽子，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裴青木！”夏一依从身后叫住他，眼泪再次爬上眼眶，“你不带我们玩了吗？”
这次裴青木没回头，身影逐渐消失在雨里。
夏一依没再跟上来，裴青木右手掐着抽完的烟蒂慢慢悠悠地走在街边，打量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脚步停在双北咖啡厅，裴青木突然感到一阵不适——掐着烟蒂的手突然失了力气，烟蒂落在地上，双腿没来由地发软，下着小雨，裴青木愣是出了一头冷汗。
十一年前，他就是在这，被恒心学院的人强制带走。
当时的他升上初中毕业班不久，在放学的路上买了自己最喜欢喝的咖啡，刚从咖啡厅出来，只见门口停着的面包车下来一伙人强行掳走了他。
咖啡洒了一地，裴青木这种性子自然不会任他们差遣，结果就是被抽了几巴掌，又被打了镇定剂。
当时他打伤了一个人的眉角，后来那人缝了四针。不过没办法，当时给裴青木吓得不得轻，他一度以为那一伙人是缅北的，轻则搞电信诈骗，重则噶腰子，无论那个则他都承受不起。
当时的恐惧与惊慌，仿佛还历历在目。
裴青木抬腿就要走人，却在迈出几步后被人叫住。
“警察也乱扔烟头么？”裴靖言那如噩梦一般的声音在裴青木面前响起，他举着把纯黑色的伞站在雨中，尽显贵气，“这么多年没见，素质够低了啊。”
裴青木瞬间僵在原地。
随着这声音一同涌入脑海的，是那一声声高尔夫球杆落在背上的响声与后背传来的一阵阵灼痛感。
裴青木快速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烟头，无意间瞥见裴靖言脚上那双被擦的明晃晃的皮鞋。
反观自己，运动鞋的鞋底早已沾满雨水和淤泥。
裴青木直起身，小幅度地调整着呼吸，视线由下至上，裴靖言身上那套黑色西装依然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一丝不苟地被发胶固定着，身上每一处无不散发着富家子弟的自信。
反观自己，廉价的运动装，外套早已被雨水打湿，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挡住了眼睛，手里那根十几块一盒的烟为他的狼狈添上最后一个标签。
裴靖言把伞举到裴青木头顶，自己被雨淋湿：“爸爸希望你回去，有些事他想跟你说明白。”
提及这个陌生的称呼，裴青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暴露在雨中。
裴青木凑近裴靖言一步，把烟头扔进离他最近的垃圾桶。
他盯着裴靖言，一字一句道：“转告他，有什么话，打110跟我说就行。”
裴青木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裴靖言把伞举到自己头顶。
“爷爷快不行了。”裴靖言稍微提了些音量，他头都没回，眼睛目视前方，“他说想在离开之前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裴青木好似没听到一般，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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