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一听姜鸢喊眼前之人夫君,双眼冒出金光上下扫视着他。
眼前这人身形挺拔,俊逸非凡,剑眉星目,面容如雕,与鸢儿着实相配。
她点头称好,忙邀两人进屋。
萧确跟在她身后打量着屋子。
这医馆虽然破旧,却给人一种踏实又满是生活气息的感觉。
院里,简易的木架撑着一盘盘晾晒的草药,缝着补丁的棉被晾晒在院角的竹竿上,滴答下的水滋养了一墙角野花。屋檐挂着几串腊肉,门边倒着和满泥的锄头和新挖的春笋。
这人住得倒是挺舒心自在。
刘姨端茶倒水拿出吃食,坐在二人对面“啧啧”不停。
“鸢儿能找到这样的郎君,刘姨真心替你高兴。你方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二牛,萧二牛。”姜鸢斩钉截铁。
方才在巷子里与萧确对峙时,她脑中飘过这二字,觉得与他极为契合,便擅自决定用作他的化名。
谁知萧确入口的烫茶掺着讶异直接滑入喉咙,呛得他鼻子一酸,捂嘴直咳嗽。
这俊俏的小伙子怎配了这么个名儿?
刘姨尴尬一笑:“对对对,瞧我这记性。那个……二牛,来自哪里,家里几口人啊?”
萧确似是没听见刘姨的问询,偏过脑袋看向姜鸢,轻挑眉梢仿佛在质问她。
姜鸢侧过头手托着下巴,满脸得意道:“刘姨问你呢。”
萧确知她在逗弄自己,便也遂了她愿,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我来自京霖,家中五口人。”
姜鸢掰着手指数了数,想来他是把失踪的杜小姐也给算了进去。
“那你是如何与鸢儿遇上的?”刘姨好奇地追问。
她也算是看着姜鸢长大的,这孩子性子倔,责任心重,救下的十几个孩子全都由她自己养活。
她吃过的苦能堆成一座山,但她从来只是笑着说:“我若吃不了苦,那这群孩子如何能尝到甜滋味?”
她知道暗雨的身份本该是极为保密的,可姜鸢还是选择了向她坦白。
她将姜鸢视作女儿,姜鸢也视她为唯一的亲人。
如今姜鸢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她着实为其高兴。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萧确意味深长地转头看向姜鸢,眼中满是柔情,弄得姜鸢浑身不自在,别扭地往边上靠了靠。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凑近耳朵小声提醒:“大人长话短说便可。”
“那日我在街上闲步,阿鸢撞入我的眼帘,她罗裙飘飘,青丝如墨,一颦一笑让我沉醉其间。只此一眼我便认定,此生非她不娶。”
这段话语像是从内心流露出来的,毫无做作之感。姜鸢愣了神,猛地回想起现下的一切皆是谎话,便配合着装出一副害羞样儿,轻锤他的胸口。
许是手劲没收住,萧确被锤得咳了两声,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姨笑道,将吃食往二人面前推了推,“快趁热乎吃些吧!”
二人是吃过饭来的,萧确只夹了一筷子青菜以示尊重,而姜鸢在一旁又大口干起饭来。
她也说不准究竟是为何,与萧确一同吃饭胃口竟缩减了三分。
许久未吃到刘姨做的饭菜,她扒拉着饭碗吃得起劲,默不作声。
就这么一人埋头吃着,剩下两人聊着天。
蜡油顺着烛身滴入底座,凝固成高高一截白色蜡质。
萧确赶在家底快被问掀前,突然反问道:“我看阿鸢不善交际,刘姨和阿鸢是如何认识的?”
姜鸢翻了个白眼:你才不善交际。
她冲刘姨使了个眼神,刘姨立刻会了意,道:“鸢儿来我这治病认识的。”
“治病?阿鸢得了什么病?严重吗?”萧确关心地急忙追问。
刘姨被他的三连问噎住喉咙,短暂思虑片刻道:“染了风寒,但也不算太严重。那日的雪下得真是大,把我院门都掩了起来。我出门扫雪,就见她倒在门口。天寒地冻的,也不知她怎么到的我屋前,小小的身子就缩在破布单里,我看她可怜就将她抱回屋里照料。至此以后,我们就熟络了起来。”
这是姜鸢在救下刘姨后怕官府寻着踪迹找上刘姨,便与她串通口供,好让她与自己撇清关系。
只不过当时的说法是,姜鸢持剑威胁刘姨让她帮自己瞧病,她手无缚鸡之力只好为其医治,此后两人再无瓜葛。
她原本担心突然登门造访,刘姨会在萧确的追问下不知所措地全盘托出。没想到刘姨这般聪明,审时度势改了说法,这才骗过了萧确。
姜鸢瞄了眼萧确的脸色,悄悄松了口气。
似是已成功打消了萧确的怀疑,她放下防备和刘姨交谈甚欢,全然忘了萧确的存在。
萧确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
烛光洒在侧脸,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扬起明月般的嘴角,蝶翼般纤长的眼睫下是星星点点的双眸。原来她真正笑起来是这么明媚,如同一朵沐雨的桃花。
回想起前几日她多半带有目的的假笑,他轻扯嘴角,神色落寞下来。
刘姨注意到萧确望向姜鸢炙热如炬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忽地恍然大悟一拍桌子,起身找借口让两人离开。
姜鸢本想着怕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再来看望她,能多陪一会儿是一会儿,哪知她如此着急要赶她走。
她不情愿地被推起身,嘟嘟囔囔:“为何这就赶我走,好久没来了怎不让我多坐些时间!”
“我该歇息了,明儿一大早还有病人要来看病呢。你们也快去歇息啊!二牛,以后有空常来坐啊!”
说罢,她将一筐不知何时备好的鲜笋塞进姜鸢怀里,推搡着她出门。
萧确摆手告别:“好的刘姨,我和阿鸢会再来拜访!”
没等姜鸢开口道别,门“砰“地一声无情关上。
活力瞬间被抽干似的,她立刻耷拉下嘴角,抬头望向萧确:”大人就不必再来了,我的熟人大人也见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你在此处待了这么久,就这一个朋友?”
“我不善交际,自然朋友少。大人,明儿还要赶路,还是早点回去罢!”
萧确笑笑不说话,不知她现在是何身份,需要她把自己的底细遮盖完全,一点也不让外人察觉。
方才他察觉刘姨那片刻的犹豫似是在隐藏些什么,而姜鸢藏在桌下躁动的手指也摆明了她对刘姨的说法颇为紧张。
刘姨暂且能成为她住在这里的证据,但既然她不肯如实交代,他便只能自己去查。
二人回到客栈,十五灰头土脸地出现。
姜鸢替他摘掉头上的枯叶,闻到一股恶臭,捏住鼻子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十五瞥了眼萧确。
方才吃过饭,趁姜鸢去结吃食钱,萧确命他去清洗马匹,说是今日赶了路有些发臭了。可这马出发前刚由下人打点过,且其皮肤薄毛发细腻,根本不可能一天就臭得让人发晕。
他甚至还凑近嗅了嗅,怀疑大人是在没事找事,可大人又如是吩咐了,不得不照办。
“给马洗澡去了。”他有气无力道。
这么突然?
姜鸢上下打量着他,心中泛起丝丝怜悯。
十五回答完就匆匆跑去沐浴,姜鸢耸耸肩,推开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天蓝的帷帐肆意飞舞,将三张竹床隔开。
借着月光,屋内氛围倒是不错,只是今夜的风像是看热闹的家伙,有意无意掀起帷帐,生怕遮了那极力克制却又忍不住瞥去的目光。
萧确见姜鸢迟迟不选床位,以为她为此犯难,贴心地替她选好:“你睡最里面,这样方便些。”
“好。”姜鸢自然是不客气,她本来也想选这个位置,靠着敞开的窗户,半夜她好翻窗去县令府溜达一趟。
她初到咏荷县便听闻此县的王县令为人端正,待民亲和,加之有隔壁兰汀县县令与之对比,更显得他高风亮节。
这也是她当初躲到这里的原因。
可她隐约记得某时听到楼主交代旁人去调查他,直觉告诉她,这人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好人模样。
至少,一场婚宴能引来这么多与他平日挨不着边的高官,他定是有些特别之处的。
待姜鸢换好衣服,萧确进屋睡下,十五也洗净一身臭味回来歇息。
他躺下最晚,睡着最早。鼾声响彻整个房间,震得窗边停息的鸟不带一丝犹豫地振翅飞走,惊慌落下的羽毛飘到姜鸢脸上。
姜鸢本就教浅,眉头一皱便醒了。她转着手里光滑透亮的羽毛发呆,渐渐习惯了十五贯彻如雷的鼾声,困意一点点压下眼皮,她侧身面对萧确,极力睁大眼睛。
现在还不能睡。
隔着帷帐,她隐约能看清萧确的轮廓。他平缓起伏的宽厚胸脯,如雕塑般平静的侧颜,从睡下就再没改变过。
吃饭时她亲眼见他喝下自己提前下入安神散的茶,觉着他该是睡着了,便蹑手蹑脚起身,似一缕青烟轻盈地跃出窗户,带起的微风挑起帷帐的一角。
她趴在窗边看着萧确翻了个身再无动静,才安心离开。
街上无人,漆黑一团中闪着几点忽明忽暗的烛火。姜鸢贴着墙走,一路来到县令府。
明日大婚,府邸门楣灯笼高悬,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红色绸缎如瀑,喜字贴满每个角落,生怕别人不知这里有喜事。
姜鸢轻盈地跃上屋顶,踩着瓦片查看每间屋子,却都没看见王县令的身影。
没进错府吧,这么喜庆的装潢还能认错?
姜鸢不禁怀疑自己,突然府邸偏门被轻轻推开,管家领着一黑袍男子快步走去后院,姜鸢俯下身子悄悄跟上。
后院,王县令坐在亭子里喝茶。周围竹子茂密,歪歪斜斜的正巧挡住黑袍男子的身影。
好在姜鸢从小锻炼听觉,听力比常人好出一大截,即使隔着一座四方池塘,也能依稀听到二人的谈论声。
二人先是简单的寒暄几句,随即黑袍男子递给王县令一张纸条,低声道:“新任御史已至,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我会派人助你。事成之后,去这里领赏。记住,手上干净点,别被人抓了把柄。”
两人又贴耳不知说了些什么,眼看着王县令将纸条装进衣兜,起身送那人离开,姜鸢一个机灵跳出外墙,尾随着黑袍男子离开了县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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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确被十五雷轰般的呼噜吵醒后就再没睡去,他本想侧过身看姜鸢的睡影,却发现她早已不在床上。
他披上外衣在客堂寻了一圈无果,心中猜忌起来。
他叩了叩柜台,将瞌睡的小二唤醒。
小二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摸了把嘴边的口水:“客官有何吩咐?”
萧确比划着到脖子的高度:“可有看到一个这般高,面容姣好的女子出去?”
“没有。”小二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打瞌睡,根本不知道是否有人进出,便含含糊糊地又答了句:“应该是没有的吧?”
坏了,她不会跑了吧?
萧确早该意识到,他本就觉少,每晚要熬到凌晨才有困意。今日早早困倦,他以为是舟车劳顿所致,原来是中了她逃跑的计谋。
他立刻转身欲出门找寻,一脚刚迈出门槛,就被一人轻声唤住。
那人满嘴嘟囔着,话语在咀嚼声中一个个蹦出:“大人……这是……呕……要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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