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未常八岁被白夜门掌门霍淮川捡回来,在门里不谙世事的苦修了七年,对山下的记忆还停留在八岁之前,已经十分地模糊了。
除妖驱魔对他来说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但是吃饭住宿生活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八岁当流氓混混得心应手的他,十五岁的泰然自若的走进一家客栈,成功被宰了一大笔。他心疼的要命,但面子大于天,面对老板狡猾的笑容,他只能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客客气气的掏出了银子,咬牙切齿道:“劳驾带路吧。”
本着有钱就得省着的原则,只要不是下雨下雪,有树就睡。
霍未常捏着鼻梁回想这两年堪称鸡飞狗跳的生活,转头接着烛火的微亮打量着熟睡的女孩。
阮娥整个身体都在被子里,只留了个头在外面,脸朝外侧着,眉眼温柔,柔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霍未常看了片刻后,起身做到不远处的竹椅上。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放到桌上,上面写着《上云志》,他记得是一本讲妖物概论啥的。
他不爱看书,所有长老要求看的书,除了与武功有关,其余的,要么走马观花、匆匆一瞥,要么堵着师兄要求他们给自己大概讲一下,以免长老问起来答不上。
这篇《上云志》还是自己走时,大师兄偷偷追上来塞的,说一定用得上,大师兄老妈子心,握着霍未常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话,霍未常一个脑袋两个大,连忙保证自己一定会看的,这才打发走他。
但其实,霍未常待他一走就扔进了乾坤袋吃灰,直到现在,才大发慈悲得放出来让它见一见今天的太阳。
霍未常盯着封面三个烫金的大字,认命的翻开,一个朱砂的符咒映入眼帘,霍未常大惊失色,赶忙合上页,但已为时已晚,符咒生效,霍未常的眼睛一阵刺痛,难受的抬手捂住眼睛。
这是大师兄独创的一个符咒,但凡画在哪本书上,一旦有人和它“看对了眼”,就会强行和那人建立契约,只有在规定时间内完完整整看完并领会这本书,才能解除,否则会有很严重的惩罚。一个即鸡助又流氓的符咒,偏偏最治像他这样不爱看书的弟子。
霍未常深恶痛绝,默念了几遍大师兄的名字后睁开眼睛,再一次翻开书,符咒消失,浮现出了一排排的目录。
霍未常正视起来,开始查找有关“舍妖术”的记载。
他们仙门原本修的是灵气,用来对付与之相违背的邪气,但不知何时,妖物开始兴风作浪起来,于是由风雪观带头临时建立起除妖派,但是妖物变幻莫测,记载也很少,对付起来实在繁琐。
对于这个“舍妖术”,霍未常也是了解的不多,之前遇到过一个,也是像今天这样,吸收够了“舍宠”的养分,破体而出,被霍未常一招制服后彻底死亡,断没有说妖死了,人还活着的道理。
来的路上,霍未常背着阮娥的时候,偷偷用灵力悄无声息的在阮娥的身边游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阮娥怎么看怎么正常。但白虎死前的那番话,却是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多重考虑之下,霍未常决定在这个村多留几天。
霍未常找到要找的内容后,翻开看了起来。
舍妖、舍妖......
***
翌日。
阳光透过木窗照到阮娥的脸上,她眼睛挣扎了一下慢慢睁开,看见霍未常坐在窗边,一只手搭在窗户的木杆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摸样。
阮娥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不会已经发现了吧?
她右手在被子里摸向手串。还在,没有损坏。
陈五郎已经起来了,拎着一个大桶从篱笆外进来,衣着一副里黑外红的装扮。他注意到客房的窗户已经打开,高兴的跑过去,“大英雄,你醒啦!那个那个,俺饭已经做好了,等会俺伺候俺姥起来,一起吃点呗?”
霍未常思绪被打断,也不恼,回道:“嗯。多谢小兄弟了。”
“啊对了,”陈五郎凑近,说“小妮儿呢?她醒了没?”
霍未常道:“怎么?”
陈五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就是、就是,今儿早上遇见咱村头的狗蛋,我和他说了,大英雄你昨儿晚来俺们家住了,还带了个妮儿。他就想见见来着。”
霍未常说:“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见的?”
陈五郎道:“可俺听狗蛋说,他明明看见你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怎么一晚上就凭空多出一个来了。就、就是俺们村现在还缺一个小妮儿要......嗯,就是大英雄,这个妮儿要是不是你闺女,就,给我们吧。”说完还“嘿嘿”了两声。
霍未常警惕,道:“什么缺?什么给?”他在第一回单杀白虎妖后,带着村名们上山认领那些衣服,以及为山洞里的三个女人。期间他还反复确认村里还有没有其他失踪的人,均无得到回复。
这时候告诉他村里缺一个小女孩。
直觉告诉他有猫腻。
陈五郎年纪小,没啥心计,见霍未常问了便毫无保留的说道:“祭祀啊!祭山神的。大英雄你外乡来的不知道吧。哎呦,每年都有啊。我阿姐今年刚及笄就被山神选上了呢,特别幸运!!嘻嘻。”
霍未常皱眉,还未说什么,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道、道长。”
听了全部的阮娥微微的启唇道,“道长,我没有衣服......”
“小妮儿醒了!”陈五郎喜笑颜开,趴在窗户上想要探头进来。霍未常眼疾手快,低着陈五郎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兄弟自重。我闺女换衣服呢。”
“还真是闺女啊。”陈五郎讪讪的缩回了头,又说,“她刚才不是说没衣服嘛,刚好俺阿姊留了几套以前穿的,俺去拿。”
阮娥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霍未常,圆溜溜的大眼睛纯洁无瑕。霍未常迟疑了一会,说:“抱歉啊,不是故意占你便宜,说是你爹的,我......”
阮娥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事的。”
过了一会,陈五郎敲了敲门,抱了一套衣物递进来。衣服染色是粉色,和阮娥之前一套挺像,但这一件明显有些年岁,布料粗糙,颜色也很淡。
整理好后,霍未常和阮娥一起来到主厅,主厅正中央摆着低矮的木桌,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背对着他们坐着,缓慢抬手,估计在喝粥。
霍未常连忙打招呼:“打搅了,老人家。”
等了一会,没等到老人回音。这时陈五郎端着一个蒸笼进来,说:“哎呦哎呦,俺姥听不见唉。”
陈五郎招呼他们坐下,神秘的说:“俺姥年轻的时候,也有幸被山神看上,结果中途触犯了规矩,哎呀呀,山神气的,就把俺姥变成这样了。”
阮娥在一旁捧着快要比脸大的碗安静的喝粥,轻轻抬眸,发现老人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阮娥不明所以,但还是装作很害怕的神情,发着抖地回避了她的目光。老人用气音“哼”了一声。
另一边,霍未常说:“刚才听闻小兄弟还有个姊姊,怎么不见她人?”
陈五郎说:“被山神选去了呀。”
“嗯?”霍未常不解。
陈五郎摸了摸嘴,道:“哎呀,今天刚好要祭祀,你随俺们一同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
今天早上又下了一场雨,路面滑的很。
陈五郎的家远离村庄,途径一处秋庄稼地。空气里弥漫着请鲜湿润的香味,风吹得很是飒爽,如果不是还有疑点没有查完,霍未常真觉得这是一个隐居的好去处。
他们踏着泛着绿的石子路走进村庄,这里黄墙黑瓦,阴暗处长满了青苔,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气氛中。
一只手臂从身后悄然伸出,猛然间抓住阮娥,带着她往后拉。
“啊!!!”阮娥尖叫,朝霍未常挥臂,“道长救我!”
霍未常转头一掌劈过,喝到:“你干什么!!”
对方吃痛的甩臂,向霍未常“忒”了一口,道:“装什么好蛋!”
只见那人身材矮小,一张黑不溜秋的脸上,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蒜头一般的鼻子下,露出黄黄的畸形牙,依旧盯着阮娥不怀好意的笑,感觉嘴角下一秒就要蹚出口水来。
多么丑陋的人。
阮娥一阵反胃,躲在霍未常的身后。
狭窄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堆人。男人不见了,连带着一同随行的陈五郎也不见了踪影。
霍未常意识到不对,试探性地对着他们礼貌性的一抱拳,道:“各位好,有什么事吗?”
村名们眼神十分地怪异,齐齐的望着他们俩,嘴巴张开,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你好啊、你好啊......”
天空突然暗了下去。
“你好啊、你好啊......”
村民们错拥着想挤向他们,脸变了形状,手像鸡爪一般一个个举起。
“你好啊、你好啊......”
巨雷响过。
霍未常念了一个决,隔开与村名的距离。他开口问道:“不知霍某有哪里得罪的地方?”
村民们听不见,所有人的身体都发生了异变,黑乎乎、黑乎乎...
“你好啊、你好啊.....”
阮娥一只手紧抓霍未常的外袍,探出脑袋,白净的脸颊上写满了恼怒,瞳孔转变为刺眼的红色,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阮娥微微眯眼,顿时天旋地转,巨大的白雾笼罩,然后,一切复原!
霍未常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他看着安逸的街道,不可置信。刚才不是、刚才......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树上的一些枯叶被风吹到地上。
霍未常拧眉,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失忆的感觉十分难受,但越想脑子越疼。
“道长。”阮娥发颤的声音传来,霍未常低头对上她的脸,“道长,我好害怕,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啊?”
霍未常想摸摸她的头,中途又觉得不妥,改拍了下她的背,说:“等今日我办完了事,咱们就走。不怕哈。”
快到晌午,暖阳照着村子,一片祥和,奇怪的是看不到一个村民。消失了好一会的陈五郎从一条石阶上跑下来,来到霍未常的前面。
“哎呀呀,你咋地跟丢了呦。”
霍未常刚想解释,陈五郎又说:“快快,一年一度的山神祭祀要开始啦!!”
霍未常和阮娥跟着他来到村庄的高处,一颗体型庞大的古树下坐落着又一座寺庙。霍未常莫名想到昨晚他想栖身的那座破寺庙,尽管它在霍未常一通操作下,毁的彻底。
村民们已经聚集在了这里,他们的统一穿着同陈五郎一样,里黑外红,许多妇女头上还裹着白色的布料,一时分不清是在办喜事,还是丧事。
陈五郎在前面开路,领着他俩来到最前面。
霍未常一抬头,一整个震惊。
在他眼前,是一具具**的女尸体,有的十分新鲜,一看就是刚死的,有的长了尸斑,已经要腐烂了。他们头靠头被围成一圈,下面则铺着厚厚的草垛。
周围的村名吵闹,大声地聊天,谈论着,收成、日子、女人......有些直接开怀大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的喜讯。
“俺们家两个姑娘被山神选上喽,哈哈哈哈哈,这一整年都要好过喽!”
“养了这么多年,真没白养,太争气了!!”
“老刘家好福气啊,明年咱们家也要生女儿。”
霍未常辨认这那些还没怎么腐烂的尸体的脸,这不是那天他在白虎妖洞里发现的那三个女人嘛?
当时还活着啊。
还有其他,霍未常肯定没猜错,是这些月里,白虎妖作祟时,失踪后又莫名出现在村庄周围的那些女人。
怎么就成了被山神“选上”的人?白虎是山神?
不对,不对。
霍未常感觉衣服被抓了几下,然后看到阮娥拦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腰。
耳边欢呼声不断,一个矮小的人在欢呼声里从寺庙里蹦了出来。正是适才拉拽阮娥的丑陋男人。
丑陋男人穿着花花绿绿,胸前挂着一个大金锣,右手提着一个铃铛,左手拿着一个棒槌,蹦跳着饶了尸体们一圈,一手摇铃铛,一手敲锣,笑的阴邪。
寺庙被树荫环绕,浸泡在深绿里。
丑陋男人一边蹦跳,一边嘴里念叨:
“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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