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白手指拨开纱帘,窗外车水马龙一片繁盛,与十年前相差无几。
十年……景色依旧,物是人非。忆往昔本该睹物伤情、耿耿于怀,不知为何置身其中,心下却一片平静。
或许是早已经历了更加光怪陆离、匪夷所思之事,又或许是昔日逃离此处的“陆雨秋”终究还是死了,现在回来的不过是一具名为“白露”的行尸走肉。
“怎么,想去街上逛逛?”身旁青年男子也借他之手看向窗外,但余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他摇了摇头,放下纱帘。
男子却借机擒住他的下巴面向自己,言语中带着轻佻戏谑:“夫人今日气色不佳,是昨晚没睡好?”
他不语,冷眼看着对方。
“不如让我来为夫人上些妆?”男子浅笑,唇角附近的梨涡隐约可见,竟让对方的玩亵表情多了几分爽朗天真。
白露不知被这笑容骗了多少次,刚想挣脱下巴上的手以示回绝,男子却起身凑近,在他的注视下伸出暗红舌尖,撬开他略显干涩的嘴唇。
一股独特的药香随男子的靠近飘散开来,他恍然回到药庐,回到那些对着药瓮苦思如何哄对方吃药的日子。
但唇上的痛感很快将他拉回现实,男子竟然咬了他,尽管未见血,但力道也足以让伤处红肿起来。
马车也在此时停下,外面传来侍从声音:“王爷,我们到了。”
“知道了。”男子应了一声,再次打量他,随后满意道,“眉目含情,面映桃花,唇染丹霞,这才能衬出夫人的绝色容姿。”
连番调笑下来,他不免蹙眉,眼见车帘打开只能强装平静。
男子笑意更胜,拉着他的手走出马车。明媚春日下,一对璧人相携而立,所见之人无不艳羡。
元氏天下,德阳年间,安国侯元锋得一子,单名为巴。此子聪明伶俐,深得皇帝宠爱,才及束发,赐名念卿,册封幽王,引来朝野非议。
又二年娶云隐派女弟子,据闻天姿国色端庄秀雅,通药理识音律,然口不能言,坊间谓之哑妃。
白露从未料想有朝一日还能回到京城,更未料想还能踏入皇家别苑,不过这一切都比不过他一男儿身却以王妃的身份归来更出人意料。
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位饱受非议的“幽王”,才能想出如此荒唐的主意。
他不禁对着气宇轩昂的背影暗自叹气,空有一副威武皮囊,内里仍是顽劣稚儿的心性。
果不其然,刚进内院,元念卿便迫不及待扯掉外衫丢在地上。白露拾起外衫,还未将尘土抖落干净,腰带又落在脚边。
就这么前面一路脱,后面一路捡,两人走进卧房时,元念卿只剩下一套中衣,连鞋袜都甩了个干净。
再要脱,白露连忙上前拦住,几番拉扯从对方手里夺过衣襟,重新理整齐。
元念卿刚要抱怨,门外有人轻扣门扉:“主人,太子遣人来,说是一刻后就到。”
“这么快?”这一消息令他颇感意外,随即若有所悟:“告诉元崇,催促外面的人先把正堂收拾出来,我这就过去。”
“是。”
屋外转眼没了声息,屋内两人面面相觑。
酝酿许久,元念卿总算憋出一句话:“帮我穿。”
白露一个白眼丢过去,扯紧手中衣带,狠狠打了个死结。
满是皱褶的衣衫断不能见客,白露又摇响袖中银铃,不一会儿便有位面容俏丽的侍女探头进来。大约是此般情景早已司空见惯,侍女瞥见屋里情形立刻捂嘴偷笑着跑走了。
“竟敢笑我!”元念卿作势就要追上去发脾气,被他死死拉着给了一顿眼刀。
没羞没臊,还知道别人是在笑你!白露心里骂了几个来回,但侍女抱着新衣回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起打理。
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呢?他也不止一次埋怨自己,如果早点放任不管,是不是就不会再被耍得团团转?
可花了十年养成的习惯,又岂是一朝一夕戒得掉的……
每次就算想要下定决心,只要看到对方的笑容,总会不由自主地被蛊惑。
“我用外面四人性命买你性命,卖还是不卖?”
就像初见时,还未被赐名封王的山野男孩展露的烂漫笑容,连言辞中的无情戾狠都被冲淡,让他毫不犹豫地点下头。
“怎么,真生气了?”元念卿贴近问道,气息混杂着药香轻柔地扑在耳边,若隐若现的梨涡近在眼前。
平日沉稳的声线此时却透着撒娇意味,就像耳鬓厮磨时的低语。白露莫名觉得耳根发烫,心里再多不满也烟消云散,只剩一片柔软。
他轻轻摇头,扶正对方的脸,整理好头冠散发,顽劣稚儿便又恢复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幽王。
“我先去外面看看。”盘算着时间,元念卿转身出门,离去前还不忘调侃,“春铃,也帮夫人换一套衬得上他美貌的衣服。”
侍女忙不迭地点头,跃跃欲试转向白露,对上冷眼后才安分下来。
即便如此,白露踏出内院前还是让春铃重新梳妆,倒不是在意那些调侃,而是为了用脂粉掩去眉眼间的锋芒。
毕竟他是男子,而且是曾经从京城落荒而逃的罪臣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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