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次的事，桑檬对季窈落这个名字有了几分印象。
她走到阳台，取下晾好的衣服——是谢戈的，已经熨烫平整，打算今天顺路送过去。指尖掠过叠好的衣物时，她忽然注意到里面混着一件陌生的内搭，款式和风格都不像谢戈会穿的。正思忖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便没再往下想。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沈芷漫”的名字，桑檬指尖一顿，心里泛起几分疑惑。母亲向来鲜少主动联系她，更别说打电话。犹豫两秒，她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我给你报了个音乐比赛，下星期过来找我。”沈芷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带半分温度。
桑檬猛地一愣，语气里满是错愕：“我没同意参加啊。”
“这是能给家里添体面的比赛，轮不到你不同意。”对面的语气骤然冷硬，“最近把小提琴捡起来好好练，别到时候出丑，让我没法收场。”
不等桑檬再说什么，电话已经被匆匆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桑檬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方才因陌生内搭而起的思绪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甸甸的沉默，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
桑檬的目光落在阳台角落那把落了层薄灰的小提琴上，琴身的木质纹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其实打心底里不喜欢拉琴，指尖按在琴弦上的触感、反复练习的枯燥旋律，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可沈芷漫喜欢，喜欢看她握着琴弓站在聚光灯下的样子，她便从没敢说过一个“不”字。
虽说桑庭笙和沈芷漫早就离了婚，她也被判给了父亲，但两人共同拥有抚养权的约定，像根无形的线，总让沈芷漫有理由用她的标准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桑檬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起琴盒，指尖拂过盒面的纹路，沉默着将它抱回了房间。
第二天到了学校，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弥漫着翻书的细碎声响。
桑檬抱着叠好的衣服，趁着谢戈还没到，快步走到他靠窗的座位旁，轻轻拉开桌肚，将衣物放了进去。她特意把那件陌生的内搭压在最底下，指尖碰到布料时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再多想，转身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没两分钟，身旁的座位就传来拉动椅子的轻响。桑檬侧头，撞进谢戈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里。“衣服送来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尾音裹着早读课特有的安静氛围。
桑檬点头，指尖无意识捻着课本页角：“昨天就晾干了，顺手放你桌肚里了。”
谢戈“嗯”了一声，手伸到桌下轻按了下叠好的衣物，随即转回头，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侧脸上，随口问：“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印子。”
桑檬愣了下，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攥紧了书页：“还好，就是昨晚有点事没睡够。”她没提练琴的事，也没说那件陌生内搭，话落便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翻着课本。
谢戈没再追问，只是从抽屉里摸出颗薄荷糖，轻轻放在她的桌角，声音轻得像落雪：“含一颗，提提神。”桑檬看着那颗裹着透明糖纸的糖，心里莫名松了点，指尖悄悄将糖攥进了手心。
课堂上，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成了背景音，桑檬和谢戈都有些走神。桑檬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身旁人的侧脸上，从清晰的下颌线到微垂的眼睫，看了好一会儿。
谢戈像是有感应般，忽然转头迎上她的视线，挑眉轻笑：“我有这么好看？”
桑檬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她飞快别开眼，强装镇定：“没有。”
谢戈却不肯放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哦？那我就是不好看？”
桑檬被问得语塞，指尖无意识抠着课本边角。正不知怎么回应，谢戈低笑一声，语气软了些：“没事，想跟我说什么？”
桑檬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我下周有个比赛，不知道你……”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感不感兴趣。”
谢戈瞬间来了精神，原本撑在桌上的手直起身：“可以啊，什么比赛？”他重新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盯着桑檬，眼底满是兴味。
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桑檬错开视线，小声说：“小提琴。”
谢戈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出声：“你还会拉小提琴？可以啊同桌，藏得够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比赛当天。
后台的化妆间里，桑檬握着琴弓的指尖有些发凉。沈芷漫特意让人送来的礼服衬得她身形纤细，却也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对着镜子反复调试琴弦，心里还在默念着曲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下一秒，谢戈探进头来，手里还拎着一杯热奶茶：“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儿。”他把奶茶递过去，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小提琴，笑着调侃，“准备好当小演奏家了？”
桑檬接过奶茶，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紧张感消散了些。她瞪了他一眼：“别取笑我了，我都快紧张死了。”
“怕什么，”谢戈倚在门框上，语气轻松，“我就在台下坐着，你要是忘词了，看我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给你占了第一排的位置，保证让你一眼就能看见。”
这时，工作人员来催场，桑檬深吸一口气，握紧琴弓。谢戈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目送她走进通道，眼底的笑意渐渐沉淀成认真的期待。
桑檬跟着工作人员走向赛场，谢戈拎着她的备用琴盒跟在身后，不时轻声说些轻松的话帮她缓解紧张。两人刚拐过走廊转角，另一侧的阴影里，季窈落和林真念走了出来。
“我让你办的事，都妥了？”季窈落把玩着指尖的发尾，语气带着笃定的傲慢。
林真念低着头，指尖攥得发白，声音闷闷的：“放心，她那把常用的小提琴，琴弦被我做了手脚，演奏时肯定会出问题。”
季窈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心里暗暗盘算：“这次我倒要看看，桑檬怎么在台上丢人现眼。”她转头瞥向林真念，扬了扬下巴：“走，去观众席等着看好戏。”
林真念沉默地跟上，指尖却悄悄蜷缩起来。他不敢告诉季窈落，自己最终还是没忍心对桑檬常用的那把琴动手。刚才在后台，他偷偷把动了手脚的备用琴藏得更隐蔽了些——那把琴和桑檬常用的几乎一模一样，却不是她今天会带上台的那把。他只希望，这场闹剧能无声无息地结束。
聚光灯下，桑檬深吸一口气，将琴身轻抵在肩窝。琴弓搭上琴弦的刹那，第一个音符如清泉般流淌而出，是《爱的礼赞》的开篇旋律。
她的指尖在琴弦上灵活跳跃，揉弦时带起细微的震颤，让音符裹上了一层温柔的质感。当旋律进入**段，琴弓的力度骤然加重，琴身随之共鸣，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诉说着藏在心底的情绪，时而激昂，时而缠绵。
谢戈坐在台下，看着她沉浸在音乐里的侧脸，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神情，连呼吸都仿佛与节奏融为一体。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桑檬微微垂眸，指尖缓缓离开琴弦，整个场馆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台下的季窈落脸都黑了，她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林真念，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怒火：“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会出意外吗？”
林真念被问得一缩，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眼神躲闪：“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运气好吧。”他不敢说出自己临时改主意的事，只能低着头，把所有慌乱都藏在沉默里。
季窈落死死盯着台上谢戈帮桑檬整理琴盒的身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抓起包就往出口走，心里暗暗发誓，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后台，桑檬正被谢戈逗得笑眼弯弯。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枚小巧的音符形状的胸针，别在她衣襟上：“奖你的，最佳小演奏家。”桑檬低头看着那枚闪着光的胸针，又看了看眼前人含笑的眼，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连带着《柠光私语》的旋律，在心底悄悄奏响了新的章节。
化妆间里，桑檬正对着镜子把那枚音符胸针别得更端正些，谢戈靠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那把备用琴的琴弓。
“你说，我妈会不会因为这次没出丑，以后就少逼我练琴了？”桑檬转着圈，语气里带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谢戈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想什么呢，沈女士的要求，你猜得透？”他话锋一转，忽然凑近她耳边，“不过……就算她还逼你，我可以当你的听众，随时奉陪。”
桑檬的脸颊瞬间红透，刚想开口反驳，就见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真念站在门口，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眼神复杂地看向角落里那把被他动过手脚的备用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细若蚊蚋：“那个……我的琴……落在这里了。”
谢戈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在桑檬身前，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你的琴？哪一把？”
林真念的脸白了白，手指指向角落那把无人问津的备用琴，不敢看桑檬的眼睛。桑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里咯噔一下——那把琴的纹路，和自己常用的确实太像了。
谢戈走过去，将那把备用琴拿在手里，指尖在琴身纹路和细微的磨损处反复摸索。确实和桑檬的琴极为相似，只是琴头处有一道不明显的划痕，显然是被动过手脚后留下的痕迹。
“这琴是你的？”谢戈抬眸，眼神锐利地看向林真念。
林真念瞬间慌了神，猛地冲过来把琴抢回怀里，声音带着颤抖：“打扰你们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推开化妆间的门跑了出去。
门被风带上，化妆间里只剩下桑檬和谢戈。桑檬看着谢戈凝重的侧脸，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另一边，林真念跑到停车场，狼狈地钻进季窈落的车。车子驶离场馆，季窈落靠在椅背上，眼神阴鸷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她不会一直这么走运，除非是谢戈在背后帮她。既然谢戈不喜欢我，那就……”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冰冷地交代着什么。林真念坐在一旁，看着季窈落脸上那抹狠戾的笑容，心里隐隐不安，完全猜不透她又要耍什么手段。
林真念始终沉默着，只是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他听不清对面的声音，却能从季窈落的语气里，隐约察觉到那是个男生。电话挂断后，季窈落的声音陡然柔和了些，没了刚才的冰冷：“念念，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这次你还会帮我的，对吧？”
林真念垂眸，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摩挲：“我不能理解，为什么非要针对桑檬。”
季窈落却理直气壮：“你没看到那天她用水泼我吗？”可她刻意隐瞒了，那天分明是她先把水泼向桑檬的。
林真念没戳破，只是缓缓开口：“你可以随时停车，这次我不想再和你掺和任何事情。”他抬眼，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漠，“能明白吗？季窈落，你已经有点过分了。”
季窈落瞬间愣住，随即眼底翻涌起怒意：“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车子猛地停在路边，林真念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人流里。季窈落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是化不开的阴翳：“很好，既然你们都要和我作对，那就等着吧——我一定要让桑檬、谢戈，还有你林真念，都付出代价！”
林真念离开以后，没有选择去找桑檬和谢戈，而是独自回了家。他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机里季窈落发来的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他太了解季窈落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罢休，若真让她肆意妄为，桑檬和谢戈恐怕会陷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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