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上的懒惰和对权威的无条件服从，此谓“平庸之恶”。
——来自时光机
罗牧垚和邬子兵走到大礼堂，距离讲座正式开始还有十几分钟。
今天大礼堂的灯光与平日不同，座位和舞台都被照得很亮，这时大礼堂前排区域几乎已经坐满了，应该都是高三刚考完的学生和家长。
罗牧垚一走进大礼堂，就看见上头站着一个穿黑衬衣西装裤的笔挺男人，男人身边簇拥着不少人。
她忽然想起妈妈说的话，让她小心，不要告诉对方太多**。这叫她产生一个念头，要不干脆转身就走，从此和这个假学姐再也不联系了。
可就在这时，孟雨凡却从台上一路小跑下来，一直跑到她面前。
“牧垚？”孟雨凡望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
罗牧垚也回看向男人的眼睛。男人眼窝很深，眼睛很大，脸偏长，鼻梁特别高挺，笑容十分阳光，配上一身挺阔的衬衣，倒也不像是个心思不纯的学长。
罗牧垚开口就十分警惕，直接问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孟雨凡笑了下，大大方方答道：“我百度过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参加过长旰一个舞蹈比赛？但你是伴奏，我看到你在舞台上拉琴的照片了。”
孟雨凡也发现了站在女生身边的邬子兵，问罗牧垚，“同学吗？”
罗牧垚答：“嗯。”
孟雨凡看起来是个很热情的人，见到罗牧垚态度这么冷淡、甚至戒备，只是笑了下道：“看来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不是学姐这件事，吓到你了吧？没事，慢慢适应。我在前排给你留了座位。”说到这他又看了一眼邬子兵，“不过你同学可能就得自己找位置了。”
邬子兵都没听孟雨凡讲完话，就转身在最后一排座位找了个地方坐下。
罗牧垚对孟雨凡道：“我下午还有课，坐第一排不好提前走吧。”
孟雨凡道：“我就讲四十分钟，不耽误你下午上课。第一排还有我北大别的学弟学妹，你们也可以认识认识。”
但罗牧垚还是道：“讲完四十分钟可能还要答疑？我从第一排走太显眼了，我就坐在这里吧。”
孟雨凡停顿半晌，望着女孩笑了下，道：“行，那等我讲完再来找你。”
孟雨凡转身回舞台的时候，朝邬子兵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这时邬子兵身旁已经坐下了一对父女，罗牧垚便和那个女生又隔了两个座位，坐在了另一侧靠近过道的位置上。
很快，孟雨凡举着话筒开始在台上侃侃而谈。不得不说，男生台风很好，声音也雄浑富有穿透力，讲话内容言之有物，中间还夹带着幽默，不时引得大家拍手称快。
即便因为被骗“学姐”这件事还让罗牧垚耿耿于怀，她也不得不承认此刻在舞台上发言的这个学长，是优秀到发着光的。
与此同时，和罗牧垚并排但隔着许多座位的邬子兵也盯着台上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峰，目光里流露出的只有审度与警觉。
四十分钟讲座结束，孟雨凡的助理走上了台，还报了一串q~号码，告诉学生家长们可以加群。但罗牧垚没有掏出手机记下这个号码。
她这时却发现邬子兵竟然起身，从另一侧过道离开了大礼堂。
罗牧垚还记着孟雨凡说结束后会来找她，想起两人毕竟当了一年“笔友”，而且这个学长确实解答了她的一些疑惑，突然离开还是有些不礼貌，所以她选择继续在座位上待着。
罗牧垚一边等一边看着时间，在大约一点四十五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再等三分钟，孟雨凡不过来她就回班上课去了。
而大约只过了一分钟，孟雨凡还被许多老师学生围着，却拨开人群，一路小跑着来找女生了。
罗牧垚站起身，看着孟雨凡一步步走过来，还是带着十分有亲和力的笑容，对她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罗牧垚点点头道：“有。”
孟雨凡道：“有收获就好，我就怕你们觉得我说的东西远，听不懂。”
罗牧垚答：“不会，你讲的东西很实用，就是可能因为太真实了所以比较扎心。”
孟雨凡听完女生的话，又含着笑容静静看了女生一会儿，才道：“和邮件里一样，你真的是很、怎么说、很凌厉的女生。”又问，“你加群了吗？”
罗牧垚答：“没有。”
孟雨凡道：“没事，他们入群再买服务要花钱，等你高考结束，我免费辅导你。”
罗牧垚倒是第一次知道孟雨凡做的事还能挣钱，她又朝主席台方向看了一眼。
孟雨凡对她道：“那是我同学做的创业公司，我只是帮他们讲一讲。”
罗牧垚问：“什么方面的创业？”
孟雨凡答：“就是高考志愿填报辅导，这个在北京有的比较早，现在地方上还不算流行，我同学也是来我母校试试。”
罗牧垚觉得很新奇，但是时间也不早了，她得回去上课了。
就当她准备跟孟雨凡告别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罗牧垚。”
罗牧垚扭头看见，邬子兵竟然回来了，此刻，就站在大礼堂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而且在她的印象里，这是男生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孟雨凡也看了过去，只见还是那个长相帅气个子很高的男生，斜背着一个书包杵在门框里，看向的是罗牧垚，没有一点看他的意思。
他觉得这个小男生很有意思，虽然年纪不大，但整个人散发的气场却很独特，深沉里带着一点叛逆，可终究还是年纪太小，处事不够成熟，像个长满刺的仙人掌。
他低下头，对罗牧垚道：“是不是要上课了？跟着你同学去吧。回头我们可以电话或短信联系，当然如果你喜欢邮件的形式，也可以继续发邮件。”
罗牧垚看了孟雨凡一眼，答：“好。”
然后她转身走向了邬子兵。
直到这时，邬子兵才抬眼看向孟雨凡。对面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是一个比裴晋更具威胁性的存在，巧合的是，这个人和裴晋一样爱笑。
罗牧垚走到邬子兵身旁，轻声道：“走吧。”
他们并肩往教学楼走。一路上，邬子兵没再说话，也没问罗牧垚为什么会认识那个学长。
两个人一起爬楼梯的时候，上课铃声又响了。
但今天是个周六，老师也忘记调课的事了，他们走进班里的时候，老师没来，班上也闹哄哄的。今天是高一学年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放暑假，大家心思都飞了。
第一节课下课后，裴晋带着排名表回到了班上，贴在了班门口，大家蜂拥出去看排名。
不久，罗牧垚得知了她的成绩，总分年级第九。林欣然这次成绩和上次月考排名差不多，还是在100名上下徘徊，郗有考回了前20，但戚玉娇退步有点大，只考了四十几名。
最后一节课各科布置了作业，周义玲宣布了假期的注意事项，高一学年就正式结束了。
放学后，班上留下了两组值日的同学做大扫除，罗牧垚正好轮到，于是留了下来，一直做到六点半才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她走到教学楼一层时，看到邬子兵斜背着书包，站在平时等她吃饭的地方。她身后还有些晚走的同学，这时都超过她往前走上了升旗广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放慢了脚步，好像心里正在加载一场序幕似的。
见女生走得这么慢，邬子兵干脆朝她走了过来。
罗牧垚很快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因为她好像看见邬子兵在笑？
夏天的长旰天黑得很晚，这会儿天空还很明亮，只有几缕夕阳的余晖装点在城市高楼大厦之间，在男生走向女生的这几步里，罗牧垚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
“回家？”邬子兵问罗牧垚。
罗牧垚答：“嗯。”
邬子兵道：“那走吧。”
两人一路沉默往校外走，走到博文书店对面时，邬子兵终于第一次问：“你怎么认识那个学长的？”
罗牧垚把当初回答妈妈的话又说了一遍。
邬子兵问：“所以你原本以为他是女的？”
罗牧垚答：“嗯，邮件里我一直喊他学姐。”
邬子兵道：“他不诚实。”
罗牧垚没答话。
昨晚孟雨凡给她发了一条长短信，专门为这件事跟她道了歉。但她不打算跟邬子兵说太多，显然孟雨凡不是可以和男生聊天的好话题。
邬子兵问：“你们发了多久的邮件？”
罗牧垚答：“一年。”又改口道，“主要是上学期。”
邬子兵问：“为什么这学期不发邮件了？”
罗牧垚沉默片刻，才答：“因为……很多问题解决了吧。”
走到罗牧垚家小区楼下，邬子兵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
罗牧垚道：“我上去了。”
邬子兵却突然问她：“解决那些问题，有我的参与吗？”
罗牧垚看着邬子兵的眼睛，十分认真地答：“有。”
邬子兵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才道：“那拜。”
罗牧垚道“再见”后，转身上了楼。
罗牧垚回到家，钻进卧室，她的书桌贴着窗户摆放，从窗户还能看到楼下邬子兵沿着小区的路往外走的背影，一手扶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步速莫名显得缓慢而苍老。
忽然，她看见男生停下了脚步，好像有回头看的打算，连忙一手撑在书桌上，身子向前探了下，抬手扯住窗帘一角，伴随一声滑轮摩擦窗帘杆的响动，窗外的光被她盖了个严实。
然后，她像个逃兵似的趴在了桌上，把脑袋埋进了臂弯。很久、很久都没再抬起来。
夜里九点，罗牧垚洗完澡回到卧室，从床头柜取手机看了一眼，竟看到一条一刻钟前进来的短信。
邬子兵：[我在你家楼下]
她第一反应是赶紧下楼，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裙，就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运动外套裹上，一边从楼梯跑下楼一边拉严了外套拉链。
快了快了，兵哥坐不住了。
标注：“平庸之恶”的概念出自政治思想家汉娜·阿伦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危机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