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高崖边,彻骨的寒风卷着白雪,纷纷扬扬,模糊了清歌的视线,她独自站在那儿,身上穿着单薄的裙衫,整个人几乎是无法自抑地颤栗着,可即便如此,她望着前方的目光依旧坚定得隐隐散着光。
“放我走。”她缓缓抬起手,颤抖而又僵硬地做出一个手势。
“放你走?”
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充满磁性又带着点笑意地从正前头传来。
那里站着十数个人,各个身着暗色劲装,唯有一人除外。
这个人正立在清歌的对面,披裹着黑狐大氅,模样俊美得仿若能让整个世间黯然失色,他直直地回望向清歌,一双含着些许凉意的凤眼微微弯起,薄唇轻动:“清歌,你现在很冷,过来,我带你回家。”
一句话,没有太多的情绪,可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莫名的威压。
这主子是生气了,也是,合该生气。
寒冬腊月,就要盛装进宫赴宴,忽然得知自己的女人从府中逃跑,这搁在谁身上恐怕都无法平静以待,更何况是他们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绝不可能容许自己的妾室违抗命令。
众人默默看向对面身形单薄却一脸倔强的女子,心下已经生出了惋惜之意。
这人只怕就算带回王府,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清歌并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有多么可怜,她此刻迎着朔风,迎着楚煜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怒气,再一次抬起了手:“那里不是我的家,我要离开。”
“离开?”
楚煜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锐利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对面还在冷得颤抖的女子,道:“清歌啊,你一个哑巴,离了我又能去做什么呢?”
清歌微垂下眸,如葱白细嫩的指尖动了动:“这……与你无关。”
男人一下看懂了她的意思,脸色第一次沉了下来,开口道:“清歌,你可知说出这句话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看着她如雪一般凄白的面容,顿了顿,突然放缓语气,“罢了,今日之事本王可以不追究,但你也莫要再闹脾气,今夜本该由你随我入宫赴宴,快跟我回府,别误了时辰。”
清歌摇着头蹙起眉,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我不回去,也不去皇宫。”
一次又一次,反复地被拒绝,不悦之余楚煜感觉到意外,忽然他想到什么,目光一转,语调微扬:“你是不高兴了吗?”
“……”
清歌没有动作。
楚煜眼中的冷意渐渐褪去,嘴角甚至愉悦地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是因为知道本王还要带曲嫣然一起进宫,所以你不乐意了?”
话音落下,清歌脸色顿时一僵。
这一细微变化自是没能逃过楚煜的双眸,嘴角那一点弧度不由加深。
果然是在拈酸吃醋,这点问题很好解决,虽然让他平白浪费精力,可一贯听话的人突然使使小性子却也生出几分趣意,他乐得与她闹一闹。
“好了,”楚煜笑着往前,掌心朝上,手臂自然地伸了出去,“来,随本王回……”
话还没有说完,方才还僵愣的清歌突然激动起来,手上急切地比划,整个人不断往后退去。
楚煜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崖边,面色骤变:“站住,莫再往后退!”
清歌回头迅速看了眼,可却并没有听话地停下,她做着手势,因为太过激动,动作间甚至已经看不出多少僵硬:“你别过来,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楚煜赶忙停下脚步,也抬手制止了一旁要上前的侍卫。
他面色低沉,耐心逐渐告罄,就在他准备再次警告清歌,让其跟他回去时,一道短促的“啪嗒”声突兀地在这空旷寂静的高崖上响起。
他下意识垂眸看过去,可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冻得身子僵冷的人已经动作迅速地将东西捡起,甚至还用手很是仔细小心地将上头沾上的雪拂去。
楚煜皱起眉,问道:“这是什么?”
拂雪的动作一滞,清歌默默地抱紧了那被布帛包裹着的物件。
楚煜下颌紧绷,目光紧盯着她已经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一字一顿地问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清歌仍旧没有回应,但她望着楚煜的眼中却多了明显的警惕与防备。
楚煜被这目光一刺,心口的位置莫名有些抽疼,他最爱看她望着自己时的眼眸,带着欢喜,明亮清澈的眼眸。可此刻,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他熟悉的味道,反而像是将他当做了一个……仇人。
是,就是仇人。
意识到这一点,楚煜怒火骤起,再顾不得旁的,直接厉声道:“将她拿下,带回王府。”
一声喝令,时刻等待着的侍卫们当即便朝着清歌狂奔而去,刹那间,风雪似乎更大了一些。
清歌像是早有所准备,在楚煜开口的瞬间,她便直接转过了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悬崖边缘跑去。
刺骨的风狂扑在身上,可她却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怀里的东西因为跑动,包裹用的布帛滑落在地,露出了里头精致的画轴。
清歌目光微垂,将胳膊收紧,让画轴一端贴合在自己心口,而后,她闭上了眼,纵身往下一跃。
“清歌!”
一道撕裂又急切的怒吼划破长空,在侍卫们纷杂的哄乱声中,最终零碎地飘散在冬雪寒风中。
……
“唔……”
昏暗的角落,一张破碎不堪的草席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她面带痛苦,唇瓣间溢出难受不适的呻.吟。
她不停地翻转着身子,眼睫轻颤着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哪儿?
清歌有些不适应地转了转眸子,视线所及之处几乎一片暗色,唯一的光亮是那从残破窗子倾泻进来的月光。
就在她想要打量自己身处何处时,慢慢转动的眼眸却忽地一顿,等等,她不是从高崖上跳下来了吗,难道没死?!
不,不对,她抬起有些酸乏的胳膊,手掌一点点抚过自己的脑袋、脖颈,还有仍在跳动的心口。
她就算没死,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躺在这里啊。
清歌再次抬眼看向四周,即使光线昏暗,可她却还是慢慢辨认出了周围的一切。残破的窗子、胡乱编织的草席、隐蔽的靠墙的角落,还有那缺砖少瓦,漏了风的屋顶……
这,这分明是她曾经待过的一间破庙,可那已经是四年前所发生的事了。
一个荒唐的念头逐渐在清歌脑海中成形,她心跳加速,放在心口的手不由往下滑去,突然,指尖碰到了一个异样的触感。
她愣了愣,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一样东西逐渐清晰起来,她不再犹豫,伸手从怀中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她似乎有些发烧,胳膊抬起时还能感觉到明显的不适,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稳住手,借着隐约的月光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半掌大小的镂雕白玉佩,指腹轻抚,能清晰地辨认出上面缠枝纹路,的确是当年恩人赠予她的那枚玉佩。
清歌不自觉地握紧这“失而复得”的玉佩,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凉触感,没错,她真的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还没遇见楚煜的四年前。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她的恩人还活在这人世间。
这念头一经出现,她便止不住地想要落泪,是上天听到了她心底的呼喊吗,让她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恩人,有机会报答那一份恩情。
这一切发生得太不可思议,是惊更是喜,清歌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情景,可她还来不及去期许自己能再见恩人,她便疲累地垂下了胳膊。
她的头还很昏沉,脑袋有些发胀,四肢也很是酸乏,她必须得好好再休息一会儿。
冬月的夜,无处不透着冷意,清歌摸到身侧一块被人丢弃而显得有些脏破的毯子,将它紧紧裹在了身上。
再次醒来,夜色早已落下,日光暖烘烘地透过破窗覆在清歌的脚上,她本能地想去靠近温暖的地方,整个人迷迷糊糊地撑着席子坐起,慢吞吞地挪到日光下坐着。
破庙里大都是无处可归的人,不论年岁大小,是男是女,在这里都能瞧见。
清歌从角落挪出,虽然动静几乎小到可以被忽略,但仍旧引起了外边人的注意。只是在他们眼中,她并非第一天出现在这里,因此除了极个别的目光,大多数人都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清歌渐渐恢复了体力,身上的酸乏感也慢慢消失,也正是此时,当她意识彻底清晰的这一刻,她才再次确定自己真的重获了新生。
她靠在墙边,低头将玉佩拿出握在手中。
这一枚玉佩承载着许多记忆,有关恩人的,更是有关……楚煜。
这个名字不自觉在脑海浮现的瞬间,清歌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可明明她一闭眼,面前还能清晰地浮现高崖上发生的每一幕。于她而言,现在与过去之间不过隔了一次沉睡。
甚至,从崖上跃下的那一刻,楚煜喊她的那一声,似乎还隐约回荡在她耳边。
左心口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抽痛,清歌一瞬间清醒,逼着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她不该再想那个人,如今她既已回到了遇见他之前,那么就一定不能允许自己重蹈覆辙,她眼下唯一要做的是找到恩人,然后让恩人活下去,而不是在一年后病逝。
清歌下定了决心,掌心紧握着玉佩,清亮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
半个时辰后,破庙里几乎没有多少人继续呆着,清歌扫了一圈,最后扶着墙壁,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即便如此,在她站直身子的一刻,眼前仍是短暂的一黑。
显然,她此刻需要进食。
清歌并非身无分文,当初恩人给她的银钱,她几乎没有动过,包括他给她,允许她变卖的玉佩。
在上一世,除了隔几日买一些干粮,她几乎没有别的需要花钱的地方,夜里她宿在破庙,白日则出去找酒楼客栈做活。她身子瘦弱,可却并不怕吃苦。
但是现在……
清歌低头扫了眼自己待过的那个角落,附近并没有任何干粮留下,而她此刻的身体和精力也不适合去做活。
没有太多犹豫,她稍稍理了理衣裳,脚步有些笨重地慢慢往破庙外走去。
门槛边坐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十七八岁的少年,当她朝那儿走去时,第一时间他便转头往她这里看来。
清歌察觉到那人带着审视的目光望向她,她觉得不太自在,正想回望过去逼退他时,却发现后者自己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此时,她恰好走到门边,见状便也不想惹事,垂下眸决定若无其事地离开。然而就在她刚踏出门槛的瞬间,右手侧忽然走来一个人,与她侧面直接撞到了一起。
清歌身子本就虚弱,这么一被撞,整个人便朝着左边倒去,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摔得很重时,原先坐在门边的少年却迅速起身将她扶住了身子。
清歌有些意外,方才这人的视线让她感觉到了冒犯与不适,可原来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无法开口表示感谢,只能微笑着朝他做了个道谢的手势,可对方显然看不懂这是何意,有些僵硬地扯扯嘴角,转身就朝着破庙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清歌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她此刻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当她下意识握紧掌心时,她忽然察觉自己手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
玉佩……刚才那个少年!
清歌快速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脸色瞬间一白,想也不想便朝着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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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生来便带有异香。
那香气,时而犹如霜雪覆梅般清冽,时而仿若栀子浸水般浓郁。
因为如此不寻常,除了爹娘幼弟外,村子里所有人都将她视为妖邪,恶言相待,避而远之。
姜拂由委屈慢慢释然,只想好好照顾家人,平静度过此生,直到那日,她在山下捡到了一位受伤昏迷的俊俏公子。
她以为,自己好心救人,不求回报,至少能得个心安,却不想那人伤愈后,温和儒雅的面孔撕碎,朝她伸出了狠戾霸道的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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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燚是胤朝太子,性情暴戾,行事果决狠辣,世人皆畏惧之。
但他们不知,这位太子其实身有隐疾。
贺兰燚无法在暗夜中入眠,黑暗只会让他徒增戾气,让他愈渐冷漠绝情。
可一次意外受伤,在那个救下他的女子身边,他嗅着淡淡清香,第一次与常人一般于夜色中熟睡。
贺兰燚犹如久病之人遇上一剂良药,用尽心思,使劲尽手段将人带进宫中,夜夜困其于身侧方能入眠。
姜拂反抗过偷逃过,可道道宫门层层宫墙,她根本无法逃离,直至那位传闻中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女人找到了她……
姜拂失踪了,偌大的皇宫再没有她的身影。
贺兰燚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一众宫人,声音阴沉犹如来自深渊潭底:“给本宫去找,再寻不见,你们就提头来见!”
阿拂啊,你会明白的,这生生世世,你都不可能离开我身边……
*这是一个男主作死,把治愈小甜文走成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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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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