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掌柜在哪
一条狭窄的小巷，一间简陋的小酒馆孤零零地伫立着，一个临街的位置，一个人孤零零地静坐着。午哑背靠着粗糙的墙壁，闻着一股混合着酒气、汗味和劣质烟草的浑浊气息，眼神略带疲惫。午后的阳光透过糊着油纸的窗缝，化为几缕金色的丝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面前那只粗陶酒杯之中，杯中浑浊的酒液反射出微弱的光芒，闪闪烁烁。
人的记忆也不过只有一周的时间。午哑默默地注视着杯中的光点，脑中浮现出早上的情景。掌柜的酒店，一个热热闹闹的地方，随口问起前掌柜时，这些伙计都只是淡地说一声“病死了。”还有些人竟不知掌柜换了，似已无人再记得他了。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的中年男子，毫无预兆地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午哑这才收回略显失神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那人年纪不太大，估莫也就三十多岁，蓬乱的头发遮掩了大半张脸，身上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尘土和汗臭的难闻气味。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午哑，声音低哑而试探性地问道：“我早上听见你……你在打听前掌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是的。”午哑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以前在那赊了不少酒钱，这次本想过来还给他，哪知听说他前几日突然病故了。”他的语气略带惋惜，但更多的却是例行公事的淡漠。
“哦，这样啊，那没啥了。”中年男子闻言，随口敷衍了一句。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午哑轻轻叹息一声，端起酒杯，却没有喝，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杯壁，低声道：“掌柜是个好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真诚。
那中年男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听到“好人”两个字时，突然亮了一下，如同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光芒。他微微向前探身，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你跟掌柜很熟？”
午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中年男子略显浑浊的眼睛，语气肯定地说道：“还行。他那样一个苛刻的人，却肯让我赊账，应该算很熟了吧。”说完，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掌柜年纪也就五十出头吧，平时也没听说身体有什么不妥，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这时，午哑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过，轻声说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听午哑说完，中年男子原本僵硬的面部表情，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僵硬而勉强的笑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似欲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略显慌乱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担心被人听到，最终只是端起桌上那杯劣质酒水，默默地喝了起来，用喝酒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午哑看着乞丐神情间的细微变化，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随意地将面前那碟花生米向对方推了推，又替他斟了一杯酒，温和地说道：“就着酒，慢慢吃，算我请的。对了，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捻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叫我老李就可以了。你……你若真心想问……”
午哑会意，立刻接话道：“我身上带了些碎银，虽然不多，但先请你吃顿好的，肯定是没问题的。”说着，他看似随意地将手伸入怀中。
老李原本浑浊的眼睛，看到午哑的动作后，瞬间被点亮了，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他连忙摆手，急切地说道：“不忙！不忙！吃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先去把酒钱结了，我在巷子里面的垃圾堆旁边等你。”说完，一口喝净杯中之酒，起匆匆忙忙地离去。
午哑起身走到柜台，结清酒钱，然后转身走出酒馆，沿着小巷缓缓向深处走去。巷子越往里走越狭窄，行人也变得稀少起来，偶尔可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佝偻着身子，从更深处的黑暗中慢慢走出。很快，午哑便看见老李，正站在一处垃圾堆旁，搓着手，左顾右盼，神情焦急地张望着。
午哑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了过去。老李迫不及待地接过布袋，在手上掂了掂，感受着碎银沉甸甸的重量，飞快地塞进怀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午哑已抢先说道：“你先拿着，这只是个小意思，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语气平静而随意，这点银子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老李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凑近午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掌柜……掌柜不是病死的。”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午哑，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表情既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隐隐的敬畏，仿佛在说：“你……你竟然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知道了？”
“听你刚才的口气，我就猜到掌柜不会是病死的。”午哑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地回应道，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顿了顿，继续追问道：“还有呢？除了不是病死，你还知道什么？”
“有人说……是被人杀死的。”老李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仿佛生怕被人听到。
“谁杀的？”午哑立刻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听说……听说是一个职业的杀手。”乞丐吞吞吐吐地说道，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对“杀手”两个字充满了恐惧。
“还有呢？什么时候死的？”午哑继续追问，不给乞丐任何喘息的机会。
“八天前。”
“死在什么地方？”午哑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一个接着一个，紧追不舍。
老李没有立刻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凑到午哑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般，带着一丝神秘和恐惧说道：“但我告诉你，掌柜……掌柜应该是……吓死的。”
午哑闻言，心中猛地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涌上心头，立刻追问道：“吓死的？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想要解开心中的谜团。
老李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再次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有个人知道更多更详细的细节，不知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一丝隐晦的期待。
午哑立刻会意，再次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递了过去，那人刚想伸手去接，午哑却突然将手缩了回来，语气平静地问道：“我问你，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打听过掌柜的事吗？”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地盯着老李，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老李原本伸出的手猛然停顿在半空中，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午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仅仅是片刻的犹豫，他便猛然伸手一抓，一把将午哑手中的碎银抢了过去，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生怕午哑反悔一般。他一边将银子塞进口袋，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们这些道上的人，怎么会向我们打听这些事儿，都以那些……其实那些所谓消息灵通人士……还没有我知道的多。不过，这次嘛，真是碰巧了……”
午哑没有理会老李的嘟囔，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再次问道：“碰巧什么？看到了什么？还是……有人看到了什么？”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
“有人……有人看到了！”老李被午哑锐利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支支吾吾地承认道。
“好！”午哑闻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语气肯定地说道：“带我去见他。”
乞丐立刻点头如捣蒜，谄媚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不过能问出多少，就看你自己本事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狡猾，似乎想先要撇清关系，又似乎暗示着这事情的复杂。
午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语气淡漠地说道：“好。你只负责带我见到人就行，至于其他的，与你无关。”他不想与乞丐做过多的纠缠，只想尽快见到那个“知道更多细节”的人。
午哑跟着老李，穿过狭窄曲折的巷子，又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条更加偏僻的背街。背街比之前的巷子更加破败萧条，路面上坑坑洼洼，散落着各种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他们走到一扇半掩着的木门前，木门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门板已经开裂，露出了里面漆黑的空间。老李停下脚步，对午哑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进去招呼一声。”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闪身走了进去。
午哑站在门口，目光快速地扫视着四周，穿过了木门的裂缝，隐约看到这是一间厢房，以及厢房那头的院落。等了片刻，老李还没有出来，但午哑敏锐地察觉到，门后阴暗的墙壁内，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这边。不过，午哑装作一无所知，仍是神色平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他心中一阵冷笑，心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一定要问点什么出来。”又等了一会，老李从门内走了出来，这次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热情地向午哑招手示意，“这位爷，请进！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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