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活时长还剩，三分钟】
青年踉跄着险些跌了个跟头。
宣禧这时候表现得比他要冷静多了，因为干着急没用，现在他是被猩红醒目的跳动倒计时扼住喉咙的人，争取存活的方法他只能想到这一个。
“不不不不不……你怎么就剩三分钟了？！”青年不可置信，心里急切摇头，而动作也只能跟着宣禧飞快地跑出前端大门。
“榜一大神！你可千万别死啊……我可指望你带我速通呢！”
宣禧淡着情绪抬了抬眼：“什么、……榜一？”
“你你你不是宣三大佬吗。”青年急着压低嗓子叫，“不可能认错的啊……”
宣禧没听明白，索性闭嘴留着力气狂奔。
“我给你传点时长来！”青年叫道。
这时长还能给别人传吗？
宣禧下意识地点开系统屏幕。
【该账号「时长输入」功能已被禁用】
机械的女声似乎段绝了最后的希望，黑暗的长廊明明望到尽头，却因脚下发软而永远逃不到终点。周遭被关起来的“人”发现了这边极大的动静，发狠地握住铁杆，露出恶狠狠的低吼……每一声心跳都是黑暗里的咆哮，冲突着、撞击着，鼓动身体的每一处血管。
通风口的光微微减弱，就像熄灭的逃生希望。
系统：【存活时长还剩，一分钟】
“为什么被禁用了？”青年急促地喘息，疑惑地轻声问道。
【59、58、57……】
宣禧没有回答，咚咚的脉搏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速度，喉咙干涸，不知是无法回答，还是真的不知晓。
宣禧撬开大门，拉着他跑上岔道走廊，漆黑一片，这里更是没有亮光点，压抑的空气氤氲着湿哒哒的变质气味。走廊上空无一物，他们甚至不知道要往哪里走，逃去哪个方向……
【42、41……】
突然，系统蓝光一闪，屏幕莫名其妙地自己打开，并跳转到刷新的加载界面。五秒后，一个界面向上滑动，跳转出了排名结算荧幕。
系统：【本月排名已结算，「003·妖」定榜排名，1。恭喜获得，积分4000点，存活时长16h】
宣禧：？
【存活时长，剩余，16h0min36s】
两人奔跑的步子骤地慢下来，宣禧小跑两步卸力，狐疑地低头盯着屏幕。错杂的喘气声久久不能平稳。
“我去……”青年意犹未尽地，心思还在刚才的惊魂动魄里逃不出来。
“唉，结算得这么准，我差点以为刚抱上的大腿就自爆了……”青年把上半截身子全部垂下来撑着膝盖，太阳穴直跳个不停，被迫抬手按了按。
宣禧用手腕擦了擦额角：“……”
“今天三月一号啊……”青年琢磨自言自语道，“关这么久，我都忘时间了。”
幽暗的空间可视范围很小，方块形状的系统元件自带微弱的光能够勉强看清四周轮廓。
“你怎么知道的。”
“月底结算，每个月第一天凌晨五点都有上个月定榜的奖励发配，你、”青年咳道，“你不知道吗？”
宣禧稳步继续往前走，忽然想起来口袋里塞着道具，就立刻拿出推动了手电的开关：“不知道。”“嚓”地一声，光亮刺透大片黑暗，远处的光线被看不清的尽头吞没，宣禧象征性地挤着眼睛左右观望。
“刀，还你。”他扣上刀鞘，反手做出一个递出的动作，迈开两步慢慢走。
青年并没有接，摆手：“别，你留着吧，我可没有徒手画钥匙设计图还能十分钟做出来的能力……”于是他轻轻地推了回去。
地板的触感怪异，空旷的地方时不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回声，忽然一个淅沥的水声落下，宣禧抿了抿嘴，思索该不会是听错了。走了半晌，他举起手把兜帽扣到头上，慢慢继续向前。
“你……平时不看SCG平台的么？”眼看宣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能快步追上去。
“那是什么。”
“？”
“你这是什么眼神。”
“不对啊，宣三大佬——你上个月的杀青直播我还看了呢——SCG霸榜两年的参演者，你……你不会是被谁顶号了吧？还是失忆了？”青年晃晃手，歪着头道。
宣禧：“……”
反正大脑是空缺了一大块，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系统：【解锁前置任务：《序章》：前往第一幕拍摄场景】几秒后，系统大屏跳转成了一个分层地图，浅蓝色的光点微微闪烁，标识着是他当前的位置，而终点指向却在另一个图层。机械的女声回荡在脑海里，环境的变化，让他此刻更容易心怯。
“唉，大佬，我们现在往哪走啊？”青年抬起头来，凑近他讲。
“你叫我什么？”
“啊？大佬……？”
“不是，前一个，宣——三？”宣禧凭着记忆吐出几个字。
青年眨眨眼：“嗯对啊。”
不知为何，一念出这两个字，就心里一跳，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就好似以往接触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你的tag条上都这么叫呀，”青年挠挠头，简单解释，“副本代号003啊，而且你姓宣哪。”
“我叫什么？”
“呃，宣禧。”青年点点头，愣着答道。
“你认识我？”
“副本里大多数人应该都认识你，呃、不包括npc。”
“为什么。”
“不是说了嘛，霸榜两年的大神，大明星啊！直播观众上万，微电影拍摄副本的高人气参演者——我还看过你打的副本呢。”
“哪里看到的？”
“SCG直播平台。”审讯呢这是。
宣禧点出系统的主界面，指节抵着下唇压眉思索。
“你是要找平台吗？现在可能没开，探班直播要等副本正式开始就会自动打开。”
“？”宣禧浅浅给他瞄个眼色。
……
“你呢？”片刻后，宣禧垂下眸，风轻云淡地问。
“我？”
宣禧视线飘忽，顺着手电的光左右查看，到了岔路口，不太确定地选择其中一条：“你是谁。”
“噢，我姓时，时绛，时间的时……点绛唇的绛。”时绛犹豫最后一句话斟酌。
他转过头，突然停住脚步，视线愣愣地定在前方，一抹刺眼的幽红色刻出细细的线条：“电梯。”亮起的“04”层数显示屏泛出诡异的光，照得人心惶惶。
“你……你的系统为什么没亮？”他的意思是，为什么时绛没有收到月底榜单结算的通知。
时绛刚准备开口，突然脚下被一个物体绊住，险些栽倒，所幸扶住了墙沿，没有甩出去多少：“哎呦我——”宣禧抬眼一望，慢慢把视线拉到他脚底，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块凸起的东西。
他回过头来：“这是什么？”
那物体呈椭圆状，竖立起来，整体色调偏青，在被击中后快速晃动几下，接下来就慢慢停了。
“蛋？”时绛比出手型，“这么大？龙蛋吗？什么时候出现的？”
宣禧轻声提醒：“别管了。”
说着，他摸索着按下上楼键。
安静异常的空间里人的气息逐渐平稳，可像之前一般，不知道哪里有通风口，传来呼呼的风声，像祷告、像哀泣，撕扯着洞口在嚎叫。五点……五点。
“现实世界，和副本里是一样的时间，对吧。”
“是吗？我没听说。”
这个对副本概要基本了解的这个名叫时绛的青年，此时却做出了否定，他心里微微诧异。
宣禧眨眨眼。
不过时绛没准备这么快就放下，开口问道：“你又……怎么知道。”
“有点印象。”宣禧快速回答。这是电梯传来了“咔咔”的滑动摩擦声，重金属的锈迹拉得像嘶叫，听得他不适地皱眉。
手电的灯光一晃，又朝身后的幽暗处照去，黑漆漆的空间吞没了大部分透明白色，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宣禧眼皮不自在地跳了一次。
良久，他转过身去。
“你们……迷路了嘛？”
“我靠靠靠靠靠……”时绛被吓得嗓子眼差点能提出心脏，一个纤细冰凉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吓不死才怪！因为宣禧站在他前侧，不可能是他，诡异地、无声地多出来一个人，时绛立刻心崩了。
空灵没有生气的女声幽然响起，打个措不及防，两人都是一怔，瞬时间头皮发麻……是、确实是多了个人，但连脚步声都没听到！不会是鬼吧……时绛此刻的心情跌落谷底。
他下意识地迅速转身推开她，连连退了两步。
“你你你……”
他强逼着自己抬头，视线里，这个女人十分年轻，穿着是标准的护士服饰，左手抱着一份文件，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口罩掩住了五分之二的面部特征，皮肤也白到过分。本来警惕的心有所下落，却蓦地又吊了起来。
——这个女人，从口罩开始掩住的地方，一直沿到腰身，都绑着染血的绷带，衣服的开窗设计很怪异，绷带就是从这里显露出来。
“你们……迷路了嘛？”女护士重复了一遍，这次带了点笑意，甜美有神的双眼眯成一条缝。
宣禧静立着听，并未表现得一丝慌乱。相反，时绛只得匆忙地掩饰。迷路，时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没由来的问话。
见两人都不说话，女护士眨眨眼，眼底潋起清浅的幽光：“你们要去哪里？”
“现在没有到，病人自由活动的时间噢——”
时绛打了个寒颤。
“噢，去医务室，”宣禧面不改色，稳着气息道。
“怎么啦？哪里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
宣禧从口袋里抬起一只左手，“手，割破了。”时绛诧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割坏的左手弧口，出血溢得骇人，蹦起的血珠鲜红透亮。
“啊，怎么弄的。需不需要我带你们去……”
女护士没有带任何医用物品，没法给他立刻止血。但正好中下怀：“不用。”时绛盯着他瘀血的手不敢移开视线。
“你们怎么有灯的呀？”
“啊，随手拿的。”
“要藏好了欧，被护士长没收了，就不还给你了。”
宣禧慢慢阖眼，在阴暗出悄然露出森森的瞳仁。
“噔！”
“哗——”
电梯门打开了，宣禧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腕上的袖子虚掩住口鼻，这次倒是没有古怪的味道，所以才慢慢放下心。电梯间终于有灯，那种类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敞亮色终于勉强压过心里的躁动。可同样，电梯里层背面是一块巨大的落地镜，到腰身的位置有一条出奇干净的横杆。宣禧转过身，准备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女护士姗姗走进，僵硬的四肢有些不协调。
宣禧按下了“11”的楼层键，紧随其后的女护士琢磨着按下“08”。
“你们今天感觉怎么样？”电梯刷刷地上升。
“嗯？”
“有没有感觉悲伤难过，或者非常容易发脾气。”
时绛：？
宣禧思索着摇头。
“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者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女护士拉着嗓子低声道，她的声音像午夜敲钟的鬼魅默默呢喃。
“没有。”
“你现在、害怕吗？”女护士的眼睛一直圆瞪着，似乎从来没有眨过。
宣禧侧身靠在电梯里，微微抬眸望向背面的镜子，反射出眸子里不寒而栗的尖锐。
“噔。”
电梯停了，女护士笑出两声，抱着文件本抬脚走了出去，并没有留下什么话。直至门再次关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时绛终于憋不住了。他一个箭步上来，立即捉住宣禧的手腕：“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割的！”他盯着仍然向外冒的血珠，心里扑通跳个不停，最后忧心占据了恐惧，打着颤说：“你这是……”
“放心。”
宣禧很自然地甩开他。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小袋粉末和一罐粘稠物品：“这是红色素和蜂蜜。”他继续用纸巾擦拭干净，果然弧口和之前一般无恙。
红色素和蜂蜜搅和在一起，真的足以以假乱真，那种血液的质感刺眼地展现了出来。“你哪来的？”
“商店换的。”宣禧拍拍手。“所以npc是看不到系统的，是吗。”
“是，看不到。”时绛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去，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拿那把刀自残……”
闻言，宣禧轻笑：“那不会。”
然而轻松的气氛仅仅停驻了不到五秒。忧郁的空气再次凝固了笑容，宣禧转过身，慢慢走向镜子，将双手抵在横杆上，撑着自己的上身。
镜子里的自己面容依旧精致，他的长相很特别，眉眼很浅，单眼皮，瞳孔染着贵气的酒红。
“你猜她肚子里藏的什么。”宣禧仔细观摩这面镜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时绛明显脑子慢他半拍，只好追着问：“什么藏的什么？”
“你是怎么被关起来的？”
“我有点不记得的了，好像是系统让我看什么东西……然后那个东西碎了，里面冒出来几个人，把我勒起来，醒过来就在牢里面了。”时绛摊开手，搜索记忆。
这和宣禧的初步推断大差不差，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而且那些人和牢里关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宣禧皱眉：“这是一家医院吗？”可医院怎么会有牢房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那个人，问的问题，是医生了解精神病患者病情最基本的话术。”宣禧盯着自己近在咫尺的瞳孔，“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身份是精神病人……”
“啊？这次成龙套了？”时绛好像有点难过。
宣禧眨眨眼，把视线落到镜子里，自己脑袋上贴的符纸上：“你猜猜看，绷带裹住整个上半身，是想掩饰什么东西。”
“嘶……我一直以为，他们是被拷打了，有血痕才绑上的。”确实，是染血的绷带。
“差不多的道理。”宣禧点点头，表示略有赞同。“我现在说不明白，需要证实一下，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到最后，还是有点不确定，宣禧准备多考虑几个维度，单是这样的推算过于大胆。
“噢。”
“现在五点多。”
“嗯。”
“三月，五点钟天怎么会亮。”宣禧忽然抬头，和侧后方的时绛对上视线。“我有点想知道，牢房的通风口，到底接着什么地方。”说罢，他真的点开系统，寻到地图一栏，却发现一整个界面基本都呈现黑灰色，全是未知区域，算了，看来没有到达的地方，地图是不会显示布局的。
“刷刷刷——”
电梯在11层停下，两秒后，金属门被打开。这里依旧是一道长廊，拐角有几盏灯，虽然不算明亮，但还好不再需要提着心吊着胆摸黑，以防万一，宣禧还是打开了手电。
系统：【已到达指定场景，《序章》已完成，恭喜获得，100点积分】
系统突然刷新。
【公布主线任务：《融血医务室》第一幕《黑话》，请回到1109号病房，等待天亮】
宣禧盯着屏幕咬了咬牙。此时，时绛的系统也一并展开。
【任务继续，请回到1136号病房，等待天亮】
“你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了？”宣禧抬手捏了捏手腕。
“对，我副本电影已经开机一个星期了，但一直……”宣禧见他不好说，也只是点点头。
【电影副本参演者已全部就位，“无辜者”已挑选完毕，请各位参演者，按照剧本，完成拍摄……】
“无辜者……”宣禧喃喃道。
时绛注意到他的异样，出声提醒道：“在剧情里可以举刀的，要小心，刀死人可以获得积分，如果审判会议投不出来，无辜者就可以从副本逃回现实了。”
宣禧点点头，无声地用鼻腔“嗯”了一次，这个特有名词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过呢？时绛扯了扯他的袖口，示意该往前走了。最后，宣禧停在了“1109”号病房门前，望着白色的门咽了口水。
“你拿着。”宣禧把手电扔给时绛，另一只藏在口袋里的手默默握紧了刻刀，“保护好自己。”四周不知道潜伏多少危险，宣禧最后只能用短短五个字作为暂别。
在病房门打开以后，在犹豫着的回应声中，时绛再次听到宣禧低沉的音色。
“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副本就是一个服务器，进来一个就死掉另一个。”
宣禧蓦地抬眼。“你听过吗？”
时绛悻悻地摇摇头：“没有。”
告别后，宣禧靠着墙打开灯，做好了一切看到鬼怪物体的心理准备，发现病房里一切无常，床铺摆得好好的，物品摆放整洁，是这一天里唯一看见的干净场所，他下意识地抿气查看床底和柜子，检查完毕后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系统的女音忽然响起：【微电影《融血医务室》，正式开机，导演「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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