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真好看
一个寺庙没了沁心的钟声，那就不能称为寺庙，自然也就没有香客了。
在记录员震惊的目光中，于罪纵身一跃，跳入坑底。站起身朝某一处洞口走去。附近的考古学员正要抬手阻拦，却被刚刚还跟刘大狗扯皮的张正拦住，眼神意味深长。
只听他说：“别拦他，大师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你们这些娃娃可不要掺和。”
一旁正清理洞口的学员鄙夷地看了张正一眼，唏嘘道：“什么大师，不过是些忽悠人的神棍而已，有什么不能掺和的，哪来的神神鬼鬼，我们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没继续拦着于罪。
一句话瞬间给这些初次下地的学员们打了鸡血，纷纷站起来高举双手。一时间，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众人在大坑中高喊，“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声音甚至压过了张正的叫骂。
于罪已经走到洞口，朝里望了望，对着空气突然开口：“白青？是你吗？”
那边亢奋的学员倒是没注意这边，如果看见了，又要说这人是不是疯了，竟然对着空气说话。
于罪疯没疯不知道，他们那些愣头青学员们倒是看着像疯了，刘大狗不知道又溜达到哪去了，没瞅见人。
现下他对着黑漆漆的洞口说道，“白青？说句话，是你吗？”
过了许久，白青从洞里走出，身着绿色旗袍，身姿摇曳，头发挽着戴着发簪，翡翠耳坠在耳边晃动，面容艳丽，柳叶眉挂在额上，涂着红唇的嘴巴勾了勾，显得风情万种。
即使有妆容的加持，还是能明显看出，是个男人，请问，谁家姑娘身高跟他不相上下啊。
他开口道：“于老板来了，跟我走。”
这是，白青？
于罪震惊的一时没说出话，呆滞地点着头，脚跟上去。
白青前脚走于罪后脚跟着，俩人一块前往洞穴深处，奇怪的是，明明越走越远离地面，可这地下却随着前进的脚步越发的光亮，简直灯火通明。
越往里走越华丽，好似一整个地下宫殿，于罪环顾四周，“这的主人呢？话说，宝贝你穿这一身干嘛？是要……”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于老板，我这一身不好看吗”白青红唇轻启，打断他的话。
于罪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觉得你好看？”走过转角，下面是一层层石阶，刚下了两阶，他便又忍不住出声：
“好看的，宝贝穿着一身，真好看。”
白青得逞的笑容隐在嘴角，抬手指了指下方一处亭子，“于老板，要听故事吗？关于我那位故人的。”说完在亭子石凳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示意于罪坐过去。
俩人在亭子里坐下。
“说吧。”于罪开口。
白青抬眼看他，“不急，于老板可听过清明？”说话间他翘起二郎腿，旗袍开叉高，难免露出一片肌肤。
于罪迅速移开目光，眯眼瞧着亭子顶，说：“听过，那个时代人性成恶，好不悲惨。”
白青没说话，静静看着于罪，半响，才缓缓开口：“是啊，好不悲惨。”言外之意就是他当然知道悲惨，问出来是想让你来说。
于罪扭头看他，微一思考，心中便有了些猜想，试探道：“你是说，那跑出来的恶鬼就是清明时期的人？”
说话间，白青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下来，依旧平静的看着他，眼中似有一汪潭水，沉而静。
听人这么快就明白过来，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反问：“那于老板，你觉得它会躲在哪？”
重点在于那个“它”。
于罪一听笑了，坚定目光盯着他的眼睛，缓慢开口：“呵，无非就是躲在破棺材里，据我观察，那东西压根就没上来过。”顿了下接着说：“或许，它根本就上不来，要借助某些器物才能上来。”
见白青微动的神色，于罪心中有了几分把握，继续说道：“我听刘大狗说，这里塌方才导致下面的东西露出来，难道，它想借着棺材出来？”
白青眯了眯眼，探身凑近于罪，红唇贴近脸庞，轻声说：“你猜对了，于老板，你想怎么做，把它引出来吗，那可是个不小的恶鬼。”
于罪左脸一阵热意，喉结不自觉动了动，有些不自在，“不用，我直接下去，那东西不难对付，无非就是两脚的事儿，放心宝贝。”
地下宫殿富丽堂皇，闪着光芒的建筑藏在地底下，透露着古时压抑的氛围，高墙遮住阳光，人们活在背荫处，自娱自乐，甚至有些人，一生都没见过太阳。
这是于罪在这里看到的，越是华丽就越阴暗，他转头一点点看过去，就好像几百年前，一位少年也在同样的位置抬头仰望。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等着白青开口。
白青瞧他皱着眉，没忍住想开个玩笑，装作看不懂他的行为，便问：“怎么了，这里……不好吗？”
“好？你对好有什么误解吗？宝贝！这里有什么好的，跟个牢笼一样，就算是金子做的我也不会留恋半分。”于罪看着他，莫名有些恼火。
什么人会觉得这里好，不择手段追求个人利益，视权力和财富为命的人，说白了，就是那些不劳而获贪得无厌的恶人。
“我是鬼魂咨询师，帮你是应该的，除掉恶鬼也在本职范围内，听你这么说，我是有点生气的，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说说吧，能成恶鬼必是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跟你那位故人有关系吧。”感觉到说话重了，秉着对咨询客人的尊重，于罪放低声音，说道：“宝贝，我只是……”
白青没看他，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就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他做出来却出奇的不违和，如果不说，谁能想到他是个男人。
于罪被看的不好意思，为了不被发现，悄悄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被人打断，“没事，于老板，我懂的你的意思，这里全是清明时期建的，那个时候白家家族盛兴，后来家族衰败，也就没了消息。”
白家？倒是在哪里看到过，一时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于罪低头沉思。
如悠扬琴声般的声音本该悦耳动听让人心旷神怡的，此时却清晰地说着令人愤怒如同地狱般的往事，每一句话都能听懂却每一句话都听不懂，一股凄惨悲痛的感觉油然而生。
清明时的白家已经金盆洗手，做起了茶业，生意是日渐衰落，一天不如一天。最开始茶叶卖的是好，物以稀为贵嘛，可后来制作茶叶的方法越来越多的人都会。
竞争对手就出来了，整天不是你推销就是他推销，新的茶叶和制作方法越来越多，白家一直坚持老手艺却不创新。
再众多同行中渐渐没了一席之位。
就算这样，也不该整个家族都没了。
于罪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才导致一整个家族的人都没了？”
白青点点头，接着说：“白家生意不好的那几年，他们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白家有个女儿，在外留洋。”
那时候留洋的人可不多，能去国外上学的都是家里非富即贵，白家辉煌时期，把家里唯一的女儿送去读书，本来是好事，可没成想却成了压倒家族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时候啊，像这种大户人家的事儿都是这些老百姓们茶后饭余的常谈，谁还没个乐趣了。
众所周知，凡是府内老爷，娶个七个八个姨太那都是常事，可怪就怪在，人人都知刁老爷是个温润儒雅的性子，可偏偏他的姨太们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出府门。
正当人们众说纷纭之时，一位贵门小姐被迎娶进门，做了小姨太太。
“那可是白家千金啊，怎么会给人做小老婆呢！”
“害，你不知，白家都衰败多少年了，我估计呀，就是送去捞钱的！”
一时间，人们像炸了锅一样，各种说法都有，有白家不行了要卖女儿的，也有那位千金和刁老爷相识已久，早就在一块了，不惜做小老婆也要在一起。
可于罪知道，绝对没这么简单，只听他说：“千金小姐可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就冲年纪轻轻就去留洋，估计家里对她很是看重。”
“没错，她是家里最宠爱的孩子，后来却被她的兄长蒙骗，成了利益的受害者，兄长忽悠她的父亲，说只有妹妹才可以拯救家族，然后……”
于罪接过话头，“然后，在利益的促使下，父兄二人去说服夫人，把小姐送入刁府做了姨太……人性的恶，那可是亲生的！”
本该是幸福的一生却被利益蒙住心的父亲和兄长欺骗，被迫踏入牢笼，如笼中金丝雀一般，没了自由。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于罪看向白青，示意他接着说。
“是的，她逃了，在那一晚……”
女人踏入寺庙，虔诚的祈祷佛祖，希望能脱离时代的控制，手握檀香跪在蒲团哀求的眼神看着高大佛像。
金身佛像半闭着眼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人，一动不动，仿佛人类的祈祷都是一场自我安慰。
寺庙外头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影子像蛆一般无规律的扭动着，不多时，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那一夜，注定不太平。
“你是说，回去的不是本人？”于罪突然开口。
白青站起身，顺着阶梯向下看去，回道：“小姐没回去，她的一位朋友代替她回了刁府，据说当天晚上刚进门就被装进了棺材。”
一时间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于罪紧皱着眉，又问：“那也就是说，她的朋友死后，白小姐悲痛欲绝杀了家族几十号人？”
见白青点头，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些荒唐，是什么样的事情能把一个人逼成这样，让一位女子大开杀戒，那得是多么残忍的手段让整个家族跟着陪葬。
于罪不敢想，他不是神，不能用几句话就随便定义一个人的一生，如果有需要，他肯定是会第一个帮忙，是为了职业道德，也是做人本该如此。
世人的冷漠和世俗的不公平，足以让每一位人发疯发狂，最后盛开的花朵被无情折断扔进泥潭。
人总要学会成长，可环境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一时间这里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白青站在一旁，用余光看着于罪，眼神含糊不清。
过了不知多久，于罪才开口说话，“她叫什么？”
听到声音，白青一愣，反应过来后，反问：“你是说她，还是她？”
“都行。”
“白灵，她叫白灵。”白青回答。
这名字不禁让于罪想到百灵鸟，百灵鸟是自由的象征，轻盈的身影在树枝间穿梭，宛如一位优雅的舞者，用它那婉转悠扬的歌声将寂静的森林变得生机勃勃。
多么讽刺啊，这名字多么讽刺啊。
于罪眼神越发深沉，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周身的气息如万年冰窟，飞来的蚊子都能瞬间成渣渣。
白青轻声念道，“是啊，多么讽刺……”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同一把灼热的烙铁，深深地印在心头，摧残着早已淌着血的心脏。
于罪不禁眨了下眼，一颗水珠划过眼角，落入衣领。还好这里多少有些昏暗，及时转头才没让人察觉。
他瞧着这些矗立在地下的建，线条流畅，每一根椽子都精雕细琢，每一块砖石都历经风霜，诉说着漫长世人不知的故事。
明明宫殿的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着庄重和神秘，如此金碧辉映，但还是让他感到深深的窒息，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会死吧。
深深吸了口气，才压着声音，说：“后来的事情我大概也猜得到了，白灵她……”缓了口气，不忍道，“也跟着去了。”
白青轻眨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提着嗓子开口：“赵娘子她…她和我相识已久，如同姐妹，她不忍心看我忍受这样的日子，便商量着，准备那天晚上来接我……”
他扭头看了于罪一眼，故作镇定，“可不料最后，还是…还是……”说到这里，样貌年轻的男人早已哽咽不止。
那些痛苦折磨和被世俗规则的打压，不敢违抗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成了一道道看不见的枷锁，把这些也不过正本该读书玩乐的姑娘们亲手送进地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于罪差点被口水呛住，咳嗽一声站起身，对他摆着手，说：“行了宝贝，别演了，不好玩真的，说干就干，来吧。”
白青听他这么一说，竟“噗呲”一声笑出来，喃喃道，“你还是跟那时候一样，没有变。”顿时有些出神。
咻咻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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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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