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总是亮着的，每一处人造的光影都像是有着其存在的必要性。
有人在这样的夜晚诉说着懊悔，有人对着璀璨流光许下新的期许。
还有人，沉迷其中，身心都得到了短暂的休憩。
晚风轻拂，易灿的下巴低放在扒着车窗边的手背上，微卷的狼尾被风吹的有些乱，但每一卷错别着又显得刚刚好。
宋执潺总是会不经意间微皱的眉头，就在这样的相视下被安抚，渐渐放松了下来，心情有些莫名。
静了许久，显得木然，便放低了声音，“是挺巧。”
他转身下车，从前方绕到副驾驶，将人拉了起来，俯身看去，才发现整个人都白里透着红，易灿一直属于很白的那类，偏偏怎么折腾都晒不黑，从小到大尽招人羡慕。
此时不知是被晚风吹的，还是喝多了，除了透红的脸蛋，连眼角都微微泛着红。
宋执潺不由的靠近问，“还能自己上车吗？”
这次换易灿皱了眉，这是什么废话，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哎~”，宋执潺没指望他能清醒的回答自己，也不想陪他在路边这么傻站着无休止的吹冷风，于是开了车门两手扶着人腰撑起来就塞进了车后座。
他正忙着让人坐好，旁边愣住的齐屿才缓过来开口叫人，“表哥。”
“嗯。”
易灿喝多了反应会慢些，虽不至于任人摆弄，但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嘴里细细嘀咕着宋执潺听不懂的话，还两只手不老实的在人手背上乱摸。
“表…哥哥？”
宋执潺大手攥住他两个白皙手腕，另一手将安全带给他插好，升上了车窗，对着一双清亮亮的眼睛和满脸不知是惊呆了还是疑问的人，扔下一句，“老实点。”随后就利索的关上了车门。
一瞬间，外面的风被阻断。慢慢的，交谈声也不再清晰。
虽然是表兄弟，但这么多年来见面次数也不多，前些日子晚宴上，齐家舅舅还特意带着齐屿来跟他喝了一杯，想着让他认认脸，多关照着点。
收拾完易灿转身他便站直了，明明前一秒的声音还带着情绪起伏的柔软，下一秒又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父亲说过，想让你去广告部。”
齐屿跟易灿同龄，在他那儿的身高优势，此刻在自家表哥面前显的就不是很够用了，陌生感会产生距离，男人间的身高差，体型差更会让人产生压迫感。
扔到人群里也是挺大一人，但现在面对宋执潺却有点局促。
“……是。”
“今晚是编辑部的迎新，来之前我也看了你们的简历和人事统计的个人发展规划，你想做编辑。”
不是疑问句。
虽没有共事过，但是齐屿在家中也听说过他这个表哥的行事风格，果断迅速，行动有力，令行禁止，从不在工作和生活中拖泥带水。
于是齐屿也认真的点了点头，没再含糊其辞，“我想做编辑。”
“嗯，决定了就去完成。”
果然，他没再多说什么，父亲让他来陈年也不是真的让他靠关系吃饭，只是想找个靠谱的人带带他，怕他自己在外面让教坏了。
他没有被特殊对待，也没有将关系公之于众。
他父亲想让他去广告部不是没有道理，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善于沟通，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这样的人，朋友不会少，朋友多了，消息也就多了，今晚跟易灿说的这些，都是他那群圈子里的哥哥姐姐说的，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时间久了，大家慢慢的也都会知道。
“走吧，送你们回去。”
宋执潺回主驾开门，上车前还说，“你也坐后面，看着他，问下家里地址。”
“喔好。”齐屿迅速上车坐好。
还没来得及问，易灿就往前靠，从后面抱住了副驾的座椅，偏头看宋执潺，“帅总不对，宋哥！不用问的我知道！我住海岸澜庭。”
“……”
宋执潺有些头疼，见他被安全带勒的衣服都折在一起，沉声道，“坐好。”
“喔。”易灿慢悠悠坐回去，然后还颇为自觉的扯了扯上窜的衣服。
“麻烦您东门放下我就好，我妈妈刚刚来电话，她说会在东门等我的。”
车里另外两个人一时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一会迷糊一会清醒的，最后只能将疑问赖到酒上，“你们喝的什么酒？”
齐屿现在清醒的很，知道这不算个纯粹的问题，但某人就很老实，极为顺从的回答了，“小甜酒哦~”
只不过语气欠欠的，好像转了个山路十八弯，表情还一副“你懂得哦”的样子，看着有些气人。
“……”
宋执潺让气笑了，并开始怀疑今天晚上过来的决定，可能是真的有问题。
——
同天上午，庭沧墅区-洋房A栋，8楼。
宽敞明亮的会议厅中，坐满了人。各部门之间不同的文件一直在稀稀落落的相互传递。
从九点开始，三个小时，二十多个选题，相继被推翻。
最后只剩下两个。
编辑部一组一部提交选题-《坚持与妥协》。
编辑部二组五部提交选题-《天赋和努力》。
气氛有些紧张，对于主题来说不算完全的相驳关系，但在事实层面上看来，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对立面。是很普遍的讨论点，不过容易挑起话题，讨论的人多了，流量就有了。
流量有了，一切就都有了。
但凡事有利有弊，就看最后的边界点停在哪里了，这需要人来把控，宋执潺初来乍到，却也对内部员工做了不少调研。
一组和二组有两个有名的领头人，同样的路，两种走法，却在同时到达了这个会议室，坐在了同样的位置上。
他等着看谁先开口。
良久，有人孤注一掷。
“宋总，两个选题同时开展呢，出一本两个版面和封面，《朝夕》或许可以尝试下这种编辑，新刊也能有自己的特点，跟《陈年》和《EGED旧事》也能有所区分。”
是林青云。
宋执潺很轻松的笑了，扬起的嘴角像是带着鼓励和赞同，点了头便让他们去做了。
他猜中了林青云会是妥协的那一方，也会选择努力，也只有对他来说任何一个机会都像是孤注一掷。
剩下的详细策划方案，需要编辑内部和记者、美术、发行部等同事再碰一下，具体内容也需要再分组讨论。
林青云跟颜密默契的翻新了各自的发展规划，不是在今日，而是在宋执潺回国的那天，他们便选择了将全部筹码放到同一个未知上。
这种平衡不会僵持太久，总有一个人，要做新王的剑。
会议结束，他起身离开，身后紧跟着个人助理，邱垚。
“宋总，晚宴结束后，发行和广告部联系了几家有较高意向的投资公司。资料已经打印好放您办公桌左侧了，黑色文件夹。”
“嗯。”
电梯往上一层到九楼，是顶楼，也是宋执潺的个人办公区。开会坐的有些久，他便选择了楼梯步行。
电梯口正对着的是个小前台，右边是会客厅，左边要刷卡面部识别的是他的个人办公室。
他开会回来正好赶上人事许醉微给行政送面试备份的文件资料，野海的初秋已经是偏冷的了，陈年总部靠着海边，早晚温差更是要大些。
但人事部这位女士显然是走清冷路线的。标准的商务套装，黑色半身裙配小高跟，看着就让人望尘莫及。
但一开口，就打破了人们对她的初印象。 “你今天见没见编辑部那几个实习生，一个比一个有看头，特别是有个叫易灿，就跟我前两天看的唱跳节目里的小爱豆一样，笑起来甜甜的。”
“你等我给你找找，简历上的一寸蓝底照片，拍的简直让人想往钱包里放。”要不是穿着高跟鞋，邱垚简直怀疑她要兴奋的跳起来，但就是因为她穿着高跟鞋，将前台行政助理索一菲的视线挡的死死的。
邱垚在心里为她们点蜡，但凡她们聊天不那么沉迷，看照片不那么沉醉，稍微抬头或者转身就能看到他们宋总高大威猛的存在。
他轻咳一声，两人迅速抬头，看着反应速度，是有点工作经验的，不对，是惯犯。
二人迅速调整状态，异口同声，“宋总。”
宋执潺颔首，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前台翻开的那几页简历上，邱垚秒懂，“我一会把新入职人员资料给您送进去。”
“嗯。”
终于将沉默寡言，自带冷冻技能的老板，送回了办公室。
邱垚出来，将人训了一顿，“怎么，前两天还为宋总痴，为宋总醉，为宋总那张帅脸辗转难眠，时时刻刻想撞大墙，这才几天，就换人了？”
训斥的点不太对，但也没人在意。
许醉微单手撇了下自己的大波浪，心虚的说，“不一样的感觉嘛，一个是成熟有型，一个是阳光小甜豆，我都看看怎么了，又都得不到。”
索一菲在一旁疯狂点头，闻言强烈表示赞同。
“……”
邱垚搞不懂她们，只是将文件收了过来，还特意把刚刚老板细看了一眼的那份放到了最上面，敲门送进了办公间。
快两米长的办公桌上除了电脑设备，就是文件，宋执潺左侧的文件摞的快跟他坐着一样高了。
邱垚走过去将文件递给他，又去旁边给他挑了一下比较急的，需要今天处理的。
半天没有听到翻页的动静，他转头回看，发现他们老板手里还拿着最顶上那份简历看个没完。
想起进门前，他看的那一眼，是编辑部的新人。
于是贴心的提醒了一句，“宋总，今晚编辑部有迎新会，实习生都会去，还有颜编、林编他们也去。”
“今天王主编还问我您有时间吗，有的话他们等您时间。”
宋执潺看了他一眼，将那页放下，又拿起了后面的，一个接一个的看起来，没有回答，看来是不去，邱垚便没有多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宋执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只不过总助的鼻子也不是吃素的，他想着一会先把位置要来给老板发过去。
五点半，A栋中层的的灯都渐渐息了，又过两个小时，九楼办公桌上的人，才摘了防蓝光的眼睛，捏了捏鼻梁。
今日的文件处理的差不多了，邱垚他也早放人回家了，于是当手又不知不觉去够那本简历文件夹时，他罕见顿了一下。
耳边又响起邱垚提的迎新会。
直到被晚风吹透了，人才醒神，只不过醒的稍稍有些晚，此刻已然堵在路上了，目的地是邱垚下班前发他的定位。
虽然聚餐没赶上，但也捡到了两个小酒鬼，应该算不虚此行的，偏偏有人语不惊人死不休，折腾的宋执潺怀疑自己的忍耐力到底够不够用，转头又想起这小孩能在陈年待住了吗？
红灯停，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齐屿端端正正的睡着了，而易灿正面对车门，背对着人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看样子是想往门缝钻，露出后颈处的亮白，在黑夜里格外刺眼。
他默默收回眼神，等绿灯亮，轻踩起油门。
如他所说，他刚将人抱下车，东门口一直等着的两人便赶了过来，女士应该就是易灿的母亲，他轻声问好，想将人叫醒。
旁边的男生是晚宴上见过面的，开白色路虎，两次，今日算第三次。
“给我吧，他身体不好，别折腾了。”
男人身形结实，与易灿的瘦弱的身体相比，让人疑惑。
哥哥？到底是不是亲哥哥？
易母也点了点头，“让嘉舟接着吧，谢谢你呀，今日太晚了，改日来家里喝茶。”
“嗯，伯母客气了。”
男生很轻，扶腰撑起的时候他就试出来了，刚刚从车里抱出来也是，真的很轻，宋执潺常年健身，并不感到吃力。
但将人放到另一个怀抱时，手却不自然的抖了。
一直到上车后握紧方向盘时，才有了实感。
宋执潺：啊?又你？白色路虎？
瞿嘉舟：兄弟你才来，应该没有听过我的传说，但我不叫白色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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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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