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璩和夏栩安的打赌约定被许璩誊抄在一张便贴上，用固体胶粘稳在课桌一角。
“这是学习动力。”许璩一本正经。
夏栩安提起笔在便贴上签了一个名字，当作画押。
许璩跟在后边落下署名。
下一次大考是七月初的全市组织的期末考试。
也是两人第一场的较量。
各科任老师两手抓着，一手根据期末范围带着复习，一手上新课赶进度。
脑子划分为两份，接受不同的东西。
荣升高三生，七八月份的暑假自然是拿出来补课的。
杨老师提前打预防针，避免期待值过高：“别太抱有希望，两个月有半个月就是长假了。”
果不其然，学校的安排是，七月期末考试结束先放两个星期，然后回来补课；到八月下旬放假十天到九月份的正式开学。
确实算是意外之喜了。
似乎假期一出炉，整个氛围变得懒惰起来。
早读铃过了五分钟，杨老师站在走廊，双手交叠，头疼地抓迟到。
“一个星期，有人都迟到了三次了。怎么还越来越多，昨天四个人，今天都将近翻倍了。”
“还有三天就期末考试了，怎么关键时刻出岔子？”
一排人低头听着杨老师的训话，大气不敢出。
“起迟了还是买早餐耽搁了？”
“跑过来没被抓吧？这个星期已经迟到扣了三分了，三个人。”
这一伙人倒是聪明，特地绕到空无一人的高三区躲过巡查，再溜回来。
一排人齐摇头。
杨老师摆摆手：“回去早读吧，到时候我安排你们做值日。”
英语科代表已经站在讲台带领早读。
杨老师拿着座位表向下环视一圈，一眼精准看见空出来的一对同桌。
猛吸一口气，对上发现是许璩和夏栩安。
再低头看手表，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她一口怒火涌了上来，丢下座位表走出教室。
往外走几步，恰巧转角碰见面如死灰的两人。
杨老师满腔怒气，还没开口，两人非常懂眼色先道歉。
“对不起老师，我们吃早餐超时间了。”
“那怎么还迟到十分钟？知道要迟到了就不管不顾，慢慢悠悠回教室是吧？”杨老师厉声训斥。
许璩扯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解释道：“嗯……我们被领导抓了，带去训话了，花了一点时间。”
听见这个坏消息，杨老师心都碎了，扶额苦笑：“别人都聪明躲过了，你俩是直接撞上的？怎么这么倒霉。”
“跑到半路被拦截了。”夏栩安接话。
“既然扣分犯错了，惩罚必不可少。”
“领导已经给我们处罚了，”许璩声音低哑，“他让我们做值日，带我们去了公共区域，让我们在放假前抽时间把落叶和垃圾清理掉。”
杨老师皱起眉头：“哪块区域？”
夏栩安往后比划一下：“高一教学楼和男寝之间的那条路，他说总有人开窗往外丢垃圾，或者经过的时候随手乱扔。”
“那块地方那么长，落叶风一来就有，哪有时间给你们处理啊？而且别人乱扔垃圾，他怎么不处罚呢，不制止会更多。”杨老师打开手机就要讨要说法，“是哪个领导，认识吗？这个处罚太过了。”
许璩回话：“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他知道我们的班级。”
杨老师点开微信，刚好看见跳出来的新信息，她示意两人先回去：“你们回去早读吧，等我问清楚再给你们说。”
回到座位，许璩脑子里还是领导“痛心疾首”的神态。
两人跑到只剩一半路程就被拦截，挨在一块诚恳听了批评后，名字留了、班级留了，领导转念一想，然后拉去到那条路上。
领导双手转一圈，从头指到尾：“你们放假前把这里的垃圾和落叶清理干净就行，我就不扣分了。”
两人震惊地看着散落各地的落叶，不知所措。
二楼处猛然拉开窗户，突然掉下几团废纸，又快速合上。
废纸在树枝上弹开，掉到地上的落叶中。
领导面色铁青，盯着那扇窗户，咬牙：“终于逮到了，必须教训一顿，你们先回去吧，我到时候找你们班主任一趟。”
乱糟糟的一个清晨，夏栩安想着，下次早餐排热门窗口的话再早起一点吧。
早读结束，杨老师满是无奈和他们说：“我明白意思了，今天领导就会对高空抛物进行教育，也会出相关校规。他的要求，重点是把垃圾清理掉就行。临近考试，他也同意利用今明两天的大课间时间就可以了。”
“你俩抓紧吧，不要耽误复习，这个处罚已经很严格了，下次不要犯错了。”
“明白了。”
这几日的气温不低，七月已到盛夏。
热气蒸腾，空气漫着热浪，好在斑驳树影堪堪遮住，偶尔一阵风拂过。
“两天时间的话，我们一半一半来吧，从一楼楼梯处到第二间教室。”夏栩安压低鸭舌帽，提议道。
“可以，那我们面对面来做。”许璩握着扫帚跑到第二间教室的位置，微微弯着身子清扫。
大课间时间，教学楼一片嘈杂，笑语声穿透整栋楼宇。
两人仔细打扫，满脸不可思议。
落叶包裹着的纸巾、揉成一团的废纸，破烂的塑料袋，甚至还有喝完的塑料瓶，混乱不堪。
“太过分了！这么没素质！”许璩捏紧扫帚，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
“平时都不走这条路，居然这么脏。”
他处理着脚边的垃圾，偶尔抬头望着窗户，担心还有人无视新规高空抛物。
偶然一扫，三楼的位置正好有一只手推开了窗户。
许璩心下着急，急忙提高音量脱口而出喊道:“不要往窗外乱丢垃圾!”
那只手愣住了，又把窗户推了回去。
听见动静，夏栩安走过来安抚着他的情绪。
“哇，又热又气。”许璩拉扯校服，试图散热。
“没事啦，别太激动。天气太热，容易急躁。”夏栩安往他手里塞小风扇，习习凉风平复着躁动的心绪。
冷静下来，许璩调整完毕，比了个OK，继续处理剩下的垃圾。
两人把垃圾袋放在指定位置，从公共区域的工具室出来后径直去了趟洗手间。
许璩弯着身子在水龙头取一捧水打在脸上，头发被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整张脸湿漉漉的，残留几颗无法止住下滑的水珠，但面容白净，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像雕刻完美的希腊神像。
“木羽，方便拿一张纸巾给我吗？”许璩垂下眼，声音软了下去，“在我的口袋里。”说着，抬起流着水的双手，表示不方便。
夏栩安站直身体，走近两步，往他裤子上的口袋翻出一包纸巾，取出来一张。
许璩刚要伸手接过，水珠溅了过来，夏栩安啧了一声：“我来吧。”
“麻烦你了。”许璩勾起嘴角，低下头。
对方温柔地擦去水珠，追着水痕一点点往下，顺带抚过脖颈，掠过了喉结。
许璩明显僵住，大脑断线一秒，下意识地咽了口水。
“走吧。”夏栩安丢掉纸巾，抬脚先走一步。
“哦，来了。”许璩抓了一把头发，追了上去。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两人依旧老实埋头苦干。
“好在风不大，没有新添的落叶，也没有垃圾。”许璩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昨天进度超标，今天的任务减轻了不少。
扫帚卷起灰尘，尘土飞扬。
“今天好像能早结束，”许璩哼着歌，提议道，“一会去超市买冰淇淋吃呗，我带饭卡了。”
“行啊。”夏栩安应道。
最后一处清理完，许璩满意得不得了：“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希望那位领导能记得过来看看。”
同昨天一样做完收尾工作，两人往超市走去，一个学妹朝两人跑了过来。
“那个，”她视线落到地面，鼓足勇气讲清来意，“昨天大课间开窗不是丢垃圾，只是想透气，非常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学妹紧张的声音在抖，说着递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支雪糕。
“表示歉意，请你们吃雪糕。”
两人面面相觑，没有接过。
许璩反过来道歉：“道歉的应该是我，是我误会了。麻烦你来一趟解释。”
“啊，不、不麻烦的。”学妹短暂怔了一下，下意识用余光往两人斜后方瞄了一眼，硬着头皮继续说：“还是收下吧。”
夏栩安尽收眼底，有些摸清来意，琢磨着没讲话。
许璩还是收下了：“行吧，谢谢你。”
学妹松了一口气，立刻离开了。
“那我们回教室吧，不需要去超市了。”许璩其实没太明白，但直接顺其自然。
夏栩安思绪回拢，眼神瞬间清明，拉住要转身的许璩，说：“走这边。”
“哦，好。”许璩乖乖跟在身后，没有问什么，只是给他挑着冰淇淋，“你想吃哪个，哦，都一样的，草莓巧克力味的。”
楼梯处有人在讲话，像是争吵。
夏栩安抱有不确定的猜想，听见声音，站住脚步，看清角落处的三个人，一切都明了。
意识到来人，争吵声渐渐停了下来。
四个人就这么对上眼，空气弥漫着不寻常的氛围。
“快吃吧，不然要化掉了。”
来得迟的许璩丝毫没有注意到，撕开包装袋，刚要递给夏栩安，眼睛一转，一瞬间愣住了。
送冰淇淋的学妹，还有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
夏栩安记得，体育课和食堂都碰过面。
学弟反应特别大，立刻转身躲在女生后面。
“嗯……”送雪糕的学妹倏地走上前，打破沉默，“好巧啊，雪糕好吃吗？”
许璩的脸色冷了下去。
夏栩安察觉不对劲，开口：“嗯，很好吃，谢谢你，我们从这边走回去。”
身后的许璩一言不发。
夏栩安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再见，拉过他从连廊走回去。
“哦，冰淇淋。”夏栩安想起来。
许璩握着的那一根已经融化了，他用包装袋套好，丢进垃圾桶。
“这一根还能吃。”许璩拿出另一根，帮他撕开。
“我们去超市一趟，还有时间。”夏栩安接过，发现对方的情绪一落千丈，本来明了的事情一下子又不确定了。
“不了，先回去吧。”许璩摇头，往回走。
夏栩安咬一口，冰淇淋也软了，思忖几秒，还是说了：“刚刚的那三个人我见过，有印象，所以才会往那里走去验证我的想法。”
“你见过？”许璩投来疑问的目光。
“之前不是和高一上过体育课嘛，她们就在。还有，”夏栩安斟酌着用词，“有一次在食堂也偶遇了，太巧了，就留意了。”
许璩眉头紧拧，话语十分笃定：“不是那么简单吧，体育课无所谓，食堂的话……”
夏栩安没料到他直接的反驳，叹口气，实话实说：“她们算是跟着你？我听到有在议论你，不是坏话。所以……我怀疑，有人喜欢你？”
下一句话更是打乱他的思路。
许璩没有惊讶，反而轻笑一声，问：“那你觉得是谁？”
对方的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夏栩安捉摸不透，眨了几下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他已经完全呆滞，许璩收回玩笑，说：“没有什么，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刚刚送雪糕的女生我不认识，开窗的事情估计也真的是一个误会。”
“那件事情我已经处理过了，剩下的，我也没法干涉。”
讲得有点隐晦，但是夏栩安听懂了，表白过，拒绝了，对方还喜欢着是对方的事情。
“嗯，我明白了。”
沉默一阵，许璩又开口：“木羽，无论你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和我有关的，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诚恳而真挚，夏栩安回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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