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那剧烈的心跳起伏随着昆澜的离开而趋于正常,心中的亢奋就像烟花落幕一样消散了。
她的心疾已被治好,也不习惯在江长老的居所内逗留太久,所以下床打算离开。
穿鞋时她注意到自己尾指上的储物戒,是今日新得的宗门奖励,她还是觉得自己在短短一个月内成为出窍期大能这件事不够真实。
她太勤奋了。
失忆的这个月她是受到过什么刺激,上进心大爆发,所以修为才涨得那么快?
她不该那么勤奋。
她在筑基期秘境中答应过赤鸢,不能修行得太快,拉距实力上的落差。不能见色忘义,有了师尊忘了朋友。
如今她的修为碾压所有同龄人,她真的成了赤鸢口中的重色轻友之辈?
这让云止感到不安。
她难道和赤鸢决裂了,所以不再遵守之前的承诺?
为了验证猜想,云止立即拿出宗门玉佩,给赤鸢发送一条讯息,内容是:赤鸢,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她在床边忐忑的等待着回复。
*
潜伏在济世宗的赤鸢对外展现的实力是筑基中期,登记的骨龄是五十岁。
其实她的真实骨龄是八十岁,恢复魔身后,真实的修为境界是元婴初期。
虹月临走前交给她一片背鳍,赤鸢将其放入寻人法阵,以此追踪虹月所在的方位。
此后二十多天,赤鸢风雨兼程,从人间前往妖界,赶路到力竭才肯找个隐秘角落,稍微调息上片刻。
她终于抵达人界与妖界的接壤之处,却被一层天然的无形屏障拦下。
这是一道只允许妖族穿行的结界。
赤鸢用宗门玉佩给虹月发出一道消息,等待对方为她征求临时通行权限,并打开结界之门,亲自迎接她。
如果只是单纯见虹月一面,她会在出发那天就指定一个双向奔赴的会面地点,选址时会考虑双方的脚程和对应的路途,争取在同一天见到彼此。
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和体力,她不必像现在这样辛苦,被结界拦下时才得到真正的休息。
支撑她赶路的动力不只是为了与虹月告别,她想知道虹月在海底是怎么长大的,是哪一年从妖身化形为人身,作为海马会不会受其它海族欺负。
虹月有几位亲族?是否与虹月一样好看?见面时是否如虹月一般温柔待她?虹月愿意把她介绍给亲族认识吗?
听说妖族有固定的发情期,虹月也会这样吗?虹月会找同族舒缓**吗?
她不仅想从虹月的嘴里听到这些答案,还要与虹月结伴进入妖界,亲身体验一回虹月真正归属的世界。
这二十多天,她也在一路理清自己对虹月的感觉,一想到虹月身为妖族,极有可能会找另一名妖族渡过发情期,她就极其痛苦,仿佛受到背刺一样。
虹月其实没有义务为她守身如玉。
可能常年的陪伴让她对虹月生出了某种占有欲,让她无法容忍虹月与旁人肢体亲密。
帮虹月渡过发情期,这已然超出朋友的界限,她与虹月冥冥之中缺了点什么,迟迟没能成为情侣,这会是一个契机吗?
主动向虹月提及这件事,又有些难为情。
她的假期还剩七天,该挑哪一天与虹月明说呢?
赤鸢在原地纠结之际,腰间玉佩有白光闪烁,拿起一看,是云止的讯息。
她在赶路时收到过槐兰尊者的消息,得知云止几天前回归魔界成为魔主,还封赏她为新一任魔尊。
她简直不敢相信。
云止怎么会是魔主呢?
魔主不是因为神魂脱离肉身太久,在炼魔崖沉睡养神吗?
魔主的肉身不是被两大修仙宗门分别封印了吗?
魔主竟与她有那么一段渊源。
槐兰尊者让她守护的不是人族,一直都是魔主。
她从未怀疑过云止是魔族。事实上云止不仅是魔族,还是魔界之主。
这条消息像是一条分水岭,让她与云止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止与她不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而是等级分明的君与臣。
云止在问她:赤鸢,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她还有资格把云止视为朋友吗?
她敢吗?
云止已是魔主,为何不像槐兰尊者那样用魔力传讯,而选择用宗门玉佩发消息。
这是念及旧情,还是在试探她有没有与济世宗彻底脱离?
云止是以朋友的名义在问她,还是以君主的身份在问她?
思索良久,她还是无法给出回复。
四十年的情谊会在给出答案的那一瞬间变质。
水果腐坏被分解尚且需要一段时日,明知与云止再也做不成朋友,她还是很想把心理过渡期无限拉长。
在此之前,她还可以假装与云止仍是朋友。
赤鸢决定稍后再回这条消息。
*
云止在床边盯着玉佩,足足盯了半个时辰,还是没等到赤鸢的回讯。
往常赤鸢看到她的讯息,手头再忙,最多也只晚回两刻钟。
她已经等了四刻钟,还没有回讯,看来赤鸢对她已经有一些疏远了。
她因为贪恋师尊的色相,辜负了赤鸢的期待,所以赤鸢才会对她冷淡。
这种猜想让云止心生烦躁,她很想找个同门打上一架。
她坐立难安,施展瞬移来到玄武场。
玄武场上刀剑声不绝于耳。
云止铺开神魂,检测在场众修士的修为,不巧的是,没有一个是出窍期圆满。
唯一一个实力在出窍期后期的符阵峰女修,刚接下悬赏榜任务,就使出一张传送符闪遁了,她都来不及将人拦下。
为了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云止闪现到悬赏榜面前,开始守株待兔。
她看到悬赏榜置顶的那一项任务,黑框红字写着除魔药剂研发,置顶时间接近两个月。参与者寥寥,多数修为极其高深。
她莫名生出一股戾气,下意识的摸向腰间,要从储物袋中拿出代理掌门令,利用职权把这一项置顶任务取消,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从血池醒起来后,她只有这一身代理宗主服,原先的储物袋不知所踪,自然取不出所谓的令牌。
云止瞬间没了打架的心思,她只想找回自己的储物袋。
尽管她记忆有损,但有一种直觉,储物袋不是在她自家的小院里,就是在宗主殿的住处内。她只会把贵重物品放心存放在这两处位置。
云止身形一闪,来到小院,推开房门,直奔床头。
果然,她的储物袋就在床上。
床上乱糟糟的摆放着很多东西,有筑基期到元婴期的十几件历劫法宝,金乌杵臼,昆澜宝库的钥匙,以及一套明显穿过的执剑峰常服。
真奇怪,这些历劫法宝她怎么一个都没用?她是连升数个境界,跳过了出窍期以前的雷劫吗?
她穿过的衣服也不会那么随意扔在床上,通常是用清洁术洗净衣物,在太阳下晾晒几个时辰,最后放进衣柜里。
代理掌门令也不翼而飞,等昆澜被医治好,她定要找到昆澜问清令牌的下落。
云止把床上所有的法宝收进储物袋中,考虑到几乎都用不上,又把储物袋放到枕头底下。
今日是阴天,云止对这套脏衣服使了两遍清洁术,拿着叠好的衣服走向衣柜,却发现衣柜旁的米缸空了。
她那一整缸一百多斤重的金粉呢?
是哪个龌龊小人盗走了她的黄金!
当初她在炼魔崖恢复所有记忆,赶到济世宗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小院,把一整缸黄金都存入丹田之中。
回到魔宫后,她去宝库为昆澜挑选定情信物时,顺带把丹田内的黄金转移到了宝箱里。
如果昆澜没有在她神魂脆弱之际施展催眠术,让她遗忘这些细节,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虚空索敌。
黄金不如灵石价值高,济世宗修士除了与散修和长生门门生交易时,才会临时用济点兑换一些灵石,济点才是济世宗的通用“货币”。
济点是偷不走的,一切修行资源共享后,济世宗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偷盗行为了。
所以一定是熟人作案。
一定是有人与她结怨,偷走她的珍藏,借机报复她。
也许盗走的不只是黄金。
云止正要动用神识,排查整座小院是否还有其他物品被盗 ,神魂突然紧绷无力,仿佛她耗费过太多的神魂之力,已经弹尽粮绝,到了极限。
她的神魂很是疲累。
以前她的身体很长一段时间都适应不了神魂的强大,即使用神魂破开过昆澜的护体灵罩,也不是她神魂的实力上限,她也一直以为她的神魂没有上限。
她如今的神魂像是被三天三夜的车轮战磋磨过一样,不知何时才能养好。
如今她神魂疲惫,空有一身出窍修为,无法调动绝大部分灵力,只能用肉眼来排查一切。
先从屋外开始。
云止走出石屋,看到屋檐下的瓷缸里开着一朵粉莲,因为缸内设有恒温阵法,睡莲感觉不到季节变化,还在亭亭玉立的绽放着光华。
云止对莲花有着天然的喜爱,所以她也喜欢身上有着莲花清香的昆澜。
她蹲身近距离欣赏这朵莲花,越看越觉得在别处见过。
昆澜这两天是不是送过她类似的莲花,还不止一朵,大概是好几朵,颜色不全是粉的……她当时收下了吗?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昆澜是主动为她采摘的莲花,还是在满足她随口一提的要求?
云止闻到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椴木蜜香气,像是幻想出的一种味道。
这种甜蜜时刻,如果她能想起来就好了。
她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心中涌起强烈的欢愉,眼角却流出两行泪。
泪水汇入缸中,泛起几圈涟漪。
看着平静的水面产生波纹,云止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她用手揩去眼泪,欢愉随着眼泪的消失而消失。
她今天好奇怪,看到一朵莲花就喜极而泣了?
云止不再看花,视线下移,三条鲤鱼在水中游动,活力不够,鱼尾的摆动幅度很小,水龟依旧在缸底冬眠。
她拿出饲料给鱼儿喂食,闻到食物香气的鲤鱼跃到水面,阿巴阿巴张嘴吞食,偶尔还吐着水泡博取她的注意。
云止陆续检查了一遍小院,发现除了金子,没有其它物品被盗。
她躺在院内的藤条摇椅上,猜测熟人之中谁是小偷。
首先排除赤鸢,她信得过赤鸢。
虹月有很大的嫌疑。
虹月请了半年的长假,离宗前交给她二十来斤的金米,当做对赤鸢的保护费。
虹月肯定耐不住相思,用玉佩与赤鸢闲聊,得知她这段时间不仅没有保护赤鸢,还重色忘义背叛赤鸢。一气之下折回宗门,偷走她所有的金子。
虹月为了赤鸢,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云止纯靠推理坐实虹月的罪证。
她用玉佩发出一条讯息威胁虹月:
不把金子还我,我就用代理宗主的特权,指派你下山做各种历练任务,让你一直见不到赤鸢!
她很少在句尾用感叹号,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
妖界,海底龙宫。
虹月近日得知自己是继承龙王之位的第二顺位,但总觉得龙王正值壮年,身体突然日薄西山,宣布月底退位太过蹊跷,不排除被天外来客夺舍的可能。
她需要向妖王申请一枚外族通行令,请造丹峰的江长老为龙王诊治,尤其要探查神魂是否有被入侵的迹象。
妖界由金乌一族掌权,妖王喜欢听奉承话。虹月把她上位的功绩吹得天花乱坠,又承诺主动争取龙王之位,日后效忠于她,顺利求得令牌。
在议事殿觐见妖王时,她全程察言观色,生怕说错一句,加剧金乌族与龙族积怨已久的矛盾。
离殿时她才看到赤鸢的讯息,得知对方已在结界入口处等候,回了一句速速就来,原地化作金龙,飞向妖族边界。
妖族通向外界需要跨越十级阶梯,每一级阶梯都有两名守护结界的金乌干将。
虹月在台阶底下收拾好被狂风吹乱的发丝,正要掏出外族通行令,腰间玉佩一闪,本以为是赤鸢的催促,点开才发现是云止的讯息。
每一只龙族都能点石成金,她怎会稀罕云止的金子?她马上就能见到赤鸢了,而且这是妖界,不是济世宗,云止这是拿鸡毛当令箭,耍上官威了?
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云止。
看在她是赤鸢朋友的份上,以及担心云止用玉佩向赤鸢控诉她的冷漠,虹月无奈的回了一个符号“?”。
她很快就收到云止的回应,是一句:冤枉你了,对不起。
呵,云止是代理宗主,还与现任宗主是师徒关系,迟早会成为下一代宗主,被寄予看护济世宗的厚望,没想到连屋里的金子都看不住,真是搞笑。
金子找不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回宗那天会送给云止一座金珊瑚,以示安慰。
虹月拿出令牌,递给一头金发、身穿银白铠甲的金乌将领。
龙王还剩一口气,暂时死不了。就算龙宫内医者水平不够,放眼整个妖界,总能请得动一两名神医为龙王续命。况且龙王被夺舍也只是一种猜测。
一枚外族通行令只能让一名外族穿越妖族结界,赤鸢等了她那么久,必须热烈的迎进来。
她从储物镯中拿出一个木匣,把匣内的二十颗鸽子蛋大小的鲛人珠展示给金乌将领看。
鲛人珠是鲛人落泪而化,一般只有瓜子粒大小。这么大的鲛人珠,是怎样的猛女流出的热泪?饱含着怎样的理想与热忱。
金乌将领有些心动。
虹月眨了一下眼睛。
“金将军,您可否命令您的手下,在放行一名外族女子通过结界时,为我齐说一句好听的话?”
*
一个简单的问号洗去了虹月偷盗的嫌疑。云止锁定最终的嫌疑人——卫清宁。
卫清宁是阵灵,只能在阵地内短暂的凝实出肉身,无法离开万魔窟,不能亲自盗窃。
卫清宁的宗门玉佩材质特殊,可以隐匿于魂灵之中,每一年宗门派发给她的济点完全基于她镇压群魔的次数和难度。
万魔窟的阵法有吸聚灵气之效,当卫清宁沉睡时,阵内灵气会自动填补她的灵气损耗。一旦她的神魂变得衰弱,也会得到无偿救治。
而且昆澜极其宠她,每个月都会送给她养魂的灵露或功法,以及一两个打发时间的新奇物件,她常年积攒的济点基本用不出去。
以卫清宁的阔绰程度,完全有可能以济点为奖励,指使宗门内某个修士潜入她的屋中,盗走黄金并私藏在别处。
作案动机就是嫉妒她与昆澜关系太近。卫清宁向昆澜保证过,不能对她直接动武,只好使出这种阴招,让她心里不舒坦。
按照疑罪从有的思路,云止认定卫清宁在暗中报复她。
她要让卫清宁当面承认罪行。
云止进屋拿走储物袋,气势汹汹的走向万魔窟,一身的奋勇在见到沉睡的卫清宁变得有些打蔫。
如果群魔没有异动,卫清宁大部分时间都会选择沉睡。
她只有魂体,被阵法滋养了百年,也难挡衰弱的颓势,如果不修鬼道或进入轮回,魂魄总有一天会消散于天地。
如果云止没有失去金子,可能会稍稍同情对方的现状。但现在,她只想强行唤醒卫清宁,寻回她的金子。
云止从储物袋取出所有的筑基期和金丹期渡劫法宝,共十件,大手一挥,全砸在万魔窟的防御法阵上,然后打了个响指,将法宝全部引爆。
轰轰轰轰轰的爆破声接二连三响起,防御法阵发出轻微的颤动,依旧固若金汤。
卫清宁依然没醒。
仿佛她只是放了个炮仗,还是哑炮。
挑衅失败的云止毫不气馁,再接再厉拿出五件元婴期渡劫法宝,像扔雷一样,把每件法宝分散的扔到法阵上。
她体内的灵气稀薄,还不足以一口气全部引爆这些法宝。
云止只能用自己这具出窍期圆满的强悍肉身,徒手把法宝一个个捏爆,还要在爆炸的瞬间闪躲,避免被殃及。
她好歹也是一名出窍期修士,这样一点也不潇洒!
痛定思痛的云止暗下决心,一定要闭关一段时日夯实修为,以及不能被美色所误,忍住采补昆澜的念头。
捏爆第二个元婴期渡劫法宝的时候,半空中轰隆一声巨响,被爆破的那一小块法阵发出炫目白光,是阵法感知到外界危险升级,从防御阵演化为杀阵的信号。
小型杀阵像长出意识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衍生出一个迷你传送阵,把阵法光罩上距离最近的元婴期法宝传送到杀阵中央,疯狂的积聚灵力涌入法宝内部。
这座大型的千变防御阵也是大型的聚灵阵,引爆法宝的速度不输普通大乘期修士。法宝在一息之间被杀阵引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云止根本躲闪不及。
一道迅猛而又强烈的灵力光波击中云止的胸膛,这种冲击并未对她的身体造成损伤,反而把她的神魂撞到有点发木。
她脑海中猛然闪现出一个画面,在一间昏黄的室内,一个裹着红纱的女人奔向紧闭的门口,被一道强有力的结界弹开。
云止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女人的身体线条像打了柔光一样模糊,但能感知到女人身上的惊愕和愤怒,异常清晰。
她闭眼感受着幻想中女人的情绪,体内的魔气开始涌动,兴奋到魔气从耳后和指尖散溢而出。
杀阵在万魔窟阵地之外监测到魔气,发出一道红光,整座大阵进入到高度警戒状态,原本白色的护阵光罩由下至上迅速转为金色的光罩。
一排排密集的白色符文和一根根交错的白色线条在光罩上飞快流转,防御大阵在瞬息之间被转化为杀生大阵。
阵中的卫清宁被危机感强制唤醒,这才睁开了眼睛。
她睁眼的那一刻,云止也困惑的睁开眼睛,但没有与卫清宁对视。
云止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修长干净,不见半点魔气。
她完全不记得闭眼时在想什么,只记得神魂麻痹了一小会儿。
云止突然听到阵地之下有骚动的声音,她低头看向地面的砖石,传出十来种不同声线的声音。
“是主上!真的是主上!”
“主上,快为我们突破阵法!”
“饿,好饿啊,求主上赏一些人族给我们生吃。”
“主上,我想喝血。”
“主上,带我们回魔界吧。”
……
万魔窟阵石下面是地牢,这一定是魔族的声音。
云止听到皱眉,这些魔族真是喜欢乱喊乱叫,莫非是被关太久变痴傻了?
不知为何,云止的心开始狂跳,这些魔音像催命符一样在她耳边不断重复,让她出奇的烦躁。
哪怕神魂疲惫,她也不得不强行征用神魂之力,配合着出窍期修士的威压,大声吼出一句:
“别吵!”
本以为已至强弩之末的神魂会因为过度消耗而抽痛,但云止莫名生出一种快意,一种稍瞬即逝的愉悦。
地牢下的群魔听到魔主的怒极一吼,吓到不敢说话。
*
卫清宁醒来时,发现本该透明的法阵变成了最高警戒的金色,以为是魔族来袭,结果只看到半空中停立着一名让她咬牙切齿的女人——云止。
沉睡的这段时期,云止是闹出多大的阵仗,才让法阵把她视为同魔物一样危险的存在。
卫清宁想到姐姐的交待,这女人她暂时得罪不起,正要取消阵法上的金色警戒,却听到对方突然暴脾气的飙出一句别吵。
她还没计较云止擅闯万魔窟,浪费法阵的灵力,云止竟无故的朝她发火?
真是给脸了。
卫清宁讥笑:“云止,这可是宗门禁地,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叫嚣?还不快滚!”
云止听到声音从地面之上传来,不再有魔音贯耳,原来卫清宁已经醒了。
总算能与卫清宁对峙,云止傲然的迎上对方不善的目光。
她的傲然没有持续几秒,神魂反倒震颤了一下,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牵动着她的心魂。
卫清宁曾与她有过对视,对方的眼睛似乎是一片全黑,嘴唇翕动说着什么,她每个字都听不清,靠唇语依稀只能读出两个字:归降。
这两个字像是烙烫在灵魂上的诅咒一样,让云止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避开卫清宁的目光,大口大口争抢着呼吸,心脏跳得极猛极快,已经有些瘫麻,她右掌凝聚温和的灵力输向心脏,却莫名笑出声来。
直冲云霄的愉悦感奔袭而来,识海中有一大片粉色的云,下着一粒粒白色的米粒,滴落在青色草地上,炸成了一朵朵米花。
米花越堆越高,云止自己也从粉云中飞扑而下,在柔软温和的白色米花中,永无止境的下陷……
米粒触地会炸成米花,那么她触地会变成什么样?
幻想的尽头是绝路,云止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正常。
卫清宁态度那么恶劣,自己为什么会对着她笑?
云止扯平嘴角,道明来意:“我金子呢?”
卫清宁不解的挑眉,试图猜出对方的真正意图:“皮痒了?想找我打架?”
卫清宁下意识的挑眉和虹月回复的问号虽然表达不同,但效果如出一辙,足以证明清白,云止排除掉最后一个疑犯,陷入极大的迷茫之中。
“告辞。”云止不再悬停于半空,御气飞向地面,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这万魔窟哪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你这身代理宗主服设有防御术,有本事脱了再和我打。”
卫清宁被云止挑起战意,却得到一句轻飘飘的告辞,非常不服气。
云止像萧萧落叶一样飘向远方。
卫清宁见对方越走越远,大声的说:“你在法阵上留下的两个法宝还没有取走,再不回来,我可就吸干其中的灵力了。”
云止没有回头,心中在为金子举办空棺葬礼。
被云止无端招惹的卫清宁在原地气到发疯。
*
云止回到小院,坐在摇椅上抬头望天,想到一种最离谱的可能,她其实也可以怀疑自己。
毕竟她丢了一个多月的记忆,这段期间干出任何事都不稀奇。
而且她已是出窍期修士,能接更难的宗门任务,得到更多的济点奖励,兑换出真正意义上的金山,还在意这一百三十四斤八两七钱重的金子不成?
她不能再想金子的事,今天她在万魔窟莫名沉浸过两次幻想,一个被结界挡下的红衣女子,一场奇怪的米花雨。
她莫非吃错药了,受到副作用影响?
云止用灵力内视了一遍身体,没有异常,倒是在灵台之中发现一个小巧的木雕。
是一朵插在花盆里龇牙大笑的向日葵,花盆上刻着阿花二字,云止莫名觉得亲切,能看出字迹是昆澜所刻。
她不记得这个礼物昆澜是何时送给她的。
她收受了昆澜太多的礼物,常常是索取价值的那一方,如今已经心满意足,不再想着用索取去证明什么了。
昆澜肯定是爱她的。
她打算送给昆澜一份礼物。
昆澜作为宗主,似乎什么也不缺。
云止决定送给对方一朵金莲花。
她以前刻意练习过凝金术,因为修为低微,只能凝出一小撮金粉,聊胜于无。现在她已是出窍期大能,灵力储备足以凝出一朵巴掌大的金莲。
云止走进屋,盘腿坐在床上,将体内的灵力细流全部调用,感应着空中零星的金系灵气,直接压实凝成金粉,集进金乌臼里。
她继续感应空中更密集更活跃的土系灵气,以土生金口诀转化成金系灵气,以此循环往复,最后装满了整个金乌臼,堆积的金粉冒出一个小尖。
用棒杵把金粉倒成金浆,云止回想着屋檐下的粉莲,一比一进行复刻。她的双手极为灵巧,做事又极其专注,仿造得极像,整朵金莲看上去华美富贵。
但视觉上只有一种颜色,看上去有些单调。
加一点点红会更好看。
云止想把金莲的花蕊全部点成红色。
她咬破食指,把血滴在其中一根花蕊上。
伤口很细微,流出的血量极其稀少,本以为能很快在花蕊上凝固,没想到血液直接腐蚀整根花蕊,甚至穿透一片花瓣,所经之处冒出一小缕黑烟。
像稀硫酸一样。
她的血有毒。
甚至毁了她耗费了两个时辰精心制作的礼物。
云止把金莲放在床边,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刚才她见到的黑烟是邪气吗?
这说不通。
如果她体内有邪气,江长老在为她治疗心疾时,就能顺道察觉出这些邪气,一并将其拔除。
莫非刚才是她的错觉?
即将功成的礼物被毒血毁去,云止一时半会不想再做一只金莲。她开解自己说这样的礼物送出去太俗,必须另想办法。
其实昆澜也并非什么都不缺,她没有欲网,缺一点情趣。
云止自己也有一点心虚,失忆以后很多技巧需要从头学起,至少床*技不能倒退得太过明显。
她从藏书阁借了一本女女春宫图回来,为增加一点仪式感,她选择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细细研读。
第一页,爱抚篇:可亲部位一览。
刚看完标题,她莫名感受到困意,倒头就睡在春宫图上。
她的神魂整合过一百八十六次记忆,已经疲劳无比。时间之砂只能复原她的修为,不能消除神魂上的疲惫。
回宗以后,云止不仅动用神识看穿玄武场上所有修士的修为,还消耗众多精力凝聚金莲,极乐丸让她感受不到痛苦,神魂被压榨到极致而不自知。
能撑到现在才昏迷,实属不易。
*
江玉淇能从每一次诊治中吸取经验,以前要花费五日才能调养好昆澜的情丝,现在只需三个时辰,就能解决昆澜因情绪浓重而五感过载的问题。
最管用的方法就是让昆澜的情丝丰盈一些,能够承载更浓烈的情绪。
江玉淇直接把昆澜体内的情丝毒肿了,十日以后才可消肿,此法粗暴,但是省时,几乎没有副作用。
昆澜醒来后与江玉淇珍重道谢,并对贸然出现在她的私宅吓她一跳这件事表示歉意,随即离开造丹峰。
还有半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她需要找个借口接近云止,为云止洗去那些与魔主有关的记忆。
她在心中默念云止的名字,渴求能马上出现在对方身边,云止渡给她的主魂之力在灵台内如启明星一样闪亮,她瞬间感知到云止此刻所在的方位。
云止在石屋里。
她不仅能看到最详细的方位,还如同亲临现场一样,能看到云止趴在书桌上,垫着一本春宫图睡觉。
她并不在云止身边,此刻像一枚人形留影石一样,把云止看得真真切切。
像是在偷窥一样。
这可真够奇怪。
万一她想见云止时,感知到云止正在沐浴,或正在穿衣,岂不尴尬?
再亲密的关系也需要建立适当的边界,窥见云止的生活并未让她感受到某种隐秘的掌控感。
云止是不可控的。
窥见不等于改变。
她已然认清了这两点。
这一章没提到性别的妖族和宠物默认为女。
赤鸢虹月那一对的感情进展会在魔界中期穿插进来。当前重点写主角这一对。
这一章字多,概括起来很简单,云止发现越来越多的bug,但主动忽略,主动找补。
下一章字数不多,是强烈的冲突戏份,有些难度,我太困了,醒来再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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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双重大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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