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虽不大,也有五六十名学子,各门先生共九人。
学子们热火朝天地谈论新先生,星辰却只想着秦明离开他家了没有。
“大家安静!都安静!”
不知何时到的院长大声喝止,随即和颜悦色地朝门口招招手,“请吧。”
“哇!”
“秦先生好年轻!”
星辰始终望着窗外神情恍惚,被右边的同窗戳到手肘才回神。
被同窗一个劲儿地朝前面努嘴逗笑,星辰这才正视前方。入眼便是身着水蓝色长袍先生服制的侧影。
下一刻,那新先生就转过身来。
秦明带笑的脸直直闯入星辰的眼,对方的目光只与星辰擦过。
怎么—怎么是他?
他没走!
还成了书院的先生?
星辰放在桌上的双手下意识握拳,目光却始终未从秦明身上离开。
直到秦明发了张白纸,星辰才错开视线一把接了白纸。
这堂书法课好难熬!
星辰没想到秦明竟然会一个一个地手把手教,轮到他时,光是秦明在身侧俯身,都能吓得星辰变脸。
更别说秦明要扶着星辰的手写字了!
在被秦明温热大手触碰到手背的瞬间,星辰慌张地握笔躲开,白纸上留下了重重一笔黑墨。
“我—我自己会写。不劳先生--”
“好,那你慢慢写,我只是看看。”
星辰控制不住忽然手抖的毛病,只好左手握住右手下笔。
简简单单的一个谢字,星辰写完额头便出了层细汗。字也写得歪七扭八,他急忙趴下身子挡住桌面。
听到脚步声,星辰悄悄抬头露出一只眼。秦明走了。
然而片刻不到,秦明又折返回来,用崭新的白纸换了被星辰压皱的纸。
这次,秦明坚定地握住了星辰右手。
“你!”
“别怕,写字时要静心。”秦明在星辰头上沉声低语,“手放松,我带着你写,你感受下笔的力道。”
这一课结束,星辰都还恍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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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放学后,他忐忑地回家。在见到房门上的锁时,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今早出门星辰将钥匙留给了秦明,教星辰写字时,秦明不留痕迹地将钥匙还到了星辰手中。
星辰摊开手心,盯着钥匙鼻头越来越酸。
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该恨秦明的,在秦明消失的那数月间,星辰无时无刻不在想秦明。
再见到秦明,星辰甚至有些欣喜。
可是他怕……
“星辰!”
迅速抹泪再开门进门,动作一气呵成。星辰正要关门—
“你没在书院吃晚饭,我带了一份回来给你。趁热吃。”见星辰收下,秦明极有边界感地后退几步。
星辰一声不吭地合上门,片刻后忍不住开门探出半个脑袋。
这长巷中的屋子都用来出租的。
每间格局大同小异,一间卧房,小厨房,便所在屋后的枣树林中,每日有专人清扫。
没想到秦明竟打开了他隔壁那间的房门进去!
星辰料秦明这位锦衣玉食的少爷住不了两天,但事实上,半月来秦明都同他一起出门一起回家,虽无交流。
算了,当成普通邻居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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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中午书院没有星辰喜欢的菜,同窗劝他多少吃点。
星辰自是不会浪费粮食。
“哎,你虽然是孤儿,但也该给自己取个名字吧。不然大家总是那个谁那个谁的称呼你,你不会不高兴吗?”
星辰面色平静地摇摇头,“不会。”
“那,你和秦先生住在一起是真的吗?”
“咳咳咳---咳咳!”星辰一口汤呛得咳嗽半天,脸都憋红了。
他不敢看同窗的眼,只小声说:“你别误会!只是刚好租的房子离得不远。”
同窗点点头,又好奇道:“但我瞧着秦先生很照顾你。”
“什么!”星辰的惊呼引来周围人的探视,他立即捂嘴冲同窗摇头。
“是真的!”
“那—那或许是秦先生知道我是孤儿,可怜我罢了。我入学又晚又笨。”
“你才不笨呢!就是字写得丑了些,嘻嘻……”
若不是同窗无意提起,星辰也不曾留意。秦明虽会为每一个学子指导,但到了自己时,指导的时间似乎略长了些。
话说回来,秦明为何要到书院教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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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星辰泡在浴桶中百思不得其解。低头间发现水面上倒映的脸,鼻梁上那道疤颜色淡了不少。
他的脸—是因为这张与谈雪相似的脸!秦明得不到谈雪,这才费尽心思接近自己?
星辰也不敢信,也不想去信。
可他除了这张脸,还有哪点值得秦明大费周章?
星辰从前在湘馆时,不信什么自己是谈雪影子的话。可那次在游船上见到秦明奋不顾身地跳水去救人后消失数月。
不难猜到当日落水的人就是谈雪。
虽不知他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但秦明回过头来找到自己。
足以证明自己这张不再完美的脸有何用处了。
一连串的热泪落下融入热水,星辰毫不犹豫地擦身穿衣,将屋中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打包,也就一大包,背着就能离开。
他的字迹已不再歪歪扭扭,留下一封给房主。便背着包袱在月下离开这条长巷。
星辰全部身家,除了谈雪的银票,三两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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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他住不起,大半夜也不好四处找房看。只好漫无目的地游荡。
哗啦—
“啊!”没来由地被泼了一脸冷水,星辰慌忙用衣袖擦了。
“呀,真对不住!”
星辰看向来人,身形圆润的男子抱端着盆。背后的铺门大开,灶台上好高几层蒸笼热气腾腾。
挨不住包子铺老板的劝,星辰暂住了一晚。
“这是我妻子,她如今月份大了,既然你没有去处,不如留下做帮工,每月月底给你月钱,包吃住,如何啊?”
星辰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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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每日早起,就为了和星辰一起去书院。只是今日等了许久,都不见星辰出门。
已经过了书院早课的时辰,秦明担心星辰只好去敲门。
房门轻轻一推便向内打开,“星辰?”
环视屋内一周都不见人,秦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视线落在桌面的信封上……
星辰再次从秦明的身边消失了。书院里星辰亲近的人也不知他行踪,院长只收到星辰一封告别信。
秦明推了今日的课在镇上四处寻找星辰的踪迹。
正午时,秦明大步流星地经过一间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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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笼后戴着面巾捡了两个青菜豆腐包子的星辰,一手递出包子一手收钱,“好吃您再来啊!”
包子铺比之前在书院忙多了。
星辰根本无暇去想什么,半月下来早已忘却从前的一切。只要他不刻意去想。
只是夜晚在房中练字时,星辰总觉得右手被什么包裹着。
砰砰—“可睡下了?”
星辰放下笔急忙去开门,“哥,姐,你们找我。”
“哟,写字呢!”老板娘笑眯眯地瞅了眼桌上,便直言:“我们两口子没读过书,字儿也不会写。”
星辰静静听着,等他们的后话。
“孩子眼看着要出生了,我们给孩子想了个小名儿,但是不会写--”
“我帮你们写吧!”
“好!谢谢你。”
两口子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所以孩子的小名叫乐乐。
星辰头一次写字这么认真,一笔一划地写了乐乐二字转交给老板娘。
“写得真好!”老板娘眉开眼笑地递出一吊钱,“收着吧!不是月钱,是答谢你的。”
两个字而已,他们就如此开心。
握紧手里的钱,星辰猛然想起耐心教他写字的秦明。
他,应该离开这个镇子回王城了吧。
好想回到书院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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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铺也就早上忙,忙过了星辰就独自看书练字。
“来四个笋干肉包!”
“来了!”星辰忙不迭地放下书,担心让客人等久了连防喷溅的面巾也没戴,就去捡包子。“三文一个,一共十二文。”
小厮付了钱接过包子,视线却在老板脸上停留半晌。
走出一段距离才和同伴说:“那小子和二少爷画的是一个人!”
“我也觉得是!快去找二少爷!”
午时星辰同老板轮流吃饭看铺子,都是老板做好了星辰吃现成。
“饭菜在锅里热着呢,去吧。”
星辰笑着点点头,也学会了说俏皮话,“今天的面不会糊了吧?”
“臭小子,今儿吃的是煲仔饭!”
见老板作势要拍自己肩膀,星辰笑嘻嘻地躲开。却不料和进了铺子的几个客人撞上。
“眼瞎啊你!”
星辰连连道歉,却忽然听其中一人抱怨。
“施家傻子在后头磨蹭什么?说好了我赢他请客,包子能花他几个子儿?”
星辰还来不及反应,曾经的噩梦就大咧咧地进了铺子。
“施雨!”
星辰下意识躲到老板背后,声音颤抖地说:“哥,我不是认识他们!”
“贱骨头一个,还敢睁眼说瞎话!”
老板凭借壮硕的身躯将星辰挡得严严实实,“几位有话好好说。”
施家长子还忘不掉星辰的细皮嫩肉,当即朝几个同伙招手。又咧嘴露出满口黄牙说:“死胖子识相的就赶紧闪开,我和小弟有家事要谈。”
星辰听了惊心,又怕牵连到老板和铺子。便一股脑儿地冲出铺子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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