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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泪水凝结在脸上,朦胧之间,刚刚还桎梏着她的人松了力道,直愣愣的倒下。恢复了自由的三娘,反应过来,急忙用手绢擦了擦泪水。

面前是一名陌生的少年,他头戴幞头,剑眉星目,样貌俊美,一身浅绿圆领袍,领子外翻露出里面的粗布内衬。此刻的他正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看着昏倒在地的崔协。

“十四郎,某这边也搞定了!”不远处,一名身形魁梧的虬髯男子将手中晕过去的人随意扔到一旁,并十分不屑的往人身上碎了一口。

暮春和临月从他身后跑了过来,一个关切的询问有没有受伤,另一个则直接扑进三娘的怀里,小声的啜泣着,劫后余生的三人抱作一团。

杪秋将胁迫季夏的陆三踹下山阶,救下了即将虚脱昏倒的季夏。她本想一剑刺死那个崔协,但被两个像是游侠的人抢先将欲行不轨之事的三人给打晕了。她将怀中的季夏安放在平地上,警惕的向两人靠近。

“我们走吧。”杪秋的举动被幞头少年看在眼里,确认这几人安全后,便叫上同行的虬髯男子,准备一同离去。

“且慢,不知两位英雄尊姓大名?”三娘安慰了一阵临月,见他二人要走,示意暮春,暮春了然,急忙开口询问。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虬髯男子爽朗的回应:“某是元三,这位是李十四,诸位怎么称呼?”

“奴唤作暮春,这是我家娘子,姓符,家中行三。多谢元三郎和李十四郎出手相救。”暮春有了三娘的应许后,俯首行礼,答道:“两位见义勇为,请留下联系方式,我家主人日后必奉上厚礼相谢!”

“暮春娘子,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道义,厚礼就不必了。如今你们应当安全了,那几人应当是你们的护卫吧,俺们就此别过,告辞!”元三与李十四拱手回礼,转身离去。

暮春回头看去,果然,她们的护卫和随从已经解决了敌人,正朝着她们赶来,而杪秋已经提着剑来了。

“三娘,你们都没事吧?!”杪秋急切的问道。

“还好,我们都没受伤,你呢,可有伤到?”符三娘见她身上有不少血迹,立马没了想要叫住李十四和元三的念头,转而急切的让临月给杪秋看看伤口。

“三娘,我没事,这些都是别人的血,倒是季夏,估计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需要临月好好看看。”杪秋摆摆手,表示自个没事。

符三娘顺着杪秋指着的方向,看到了瘫倒在地,毫无动静的季夏,满眼的担忧,临月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拉着杪秋和她一起去救治。

“属下来迟,请主子降罪!”护卫们此刻赶到,为首的那人带头单膝下跪请罪。

“不关你们的事,都起来吧。暮春,等安顿下来,让临月给他们看一下伤口。”符三娘见他们身上都负了伤,还有几个显得格外狼狈,便对一旁的暮春吩咐道。

“喏。”

“谢主子!”

暮春交代几名护卫将这四个纨绔子弟用树藤绑到了大树下,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后,继续往山上赶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们终于抵达了凝光寺的寺门。

凝光寺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大寺,寺内香火之鼎盛,非寻常寺庙可比!入了庄重的寺门,正对着的是一株参天大树,瞧着像是百年老树。树下是一鼎制作精良且保养得当的青铜鼎,里面已经插满了香火,还有信徒络绎不绝的往里面燃香祝祷。

暮春和临月寻了一名小沙弥,让他领着去找主事的师傅。来接待的是一名叫做广安的胖师傅,听到她们来自符氏,便领着她们入了后院最幽静的客房。

“主持如今还在为弟子们上课,请符施主稍候,待主持得了空,贫僧再来请施主过去。”广安将人带到,为她们简单介绍了一番,当暮春问起弘光法师时,他这样说道。

“多谢大师,那我们暂且在此歇息下,这几日就打扰了。”符三娘也不强求马上见到,她双手合十回礼。

广安客套了几句后便离开了,临月带着装着草药的布包去了侍卫那边,季夏因身体不适被安置在内房小憩,房内只剩下了暮春和杪秋服侍。

“没想到这三安城里的权贵子弟这般无法无天!”杪秋关了房门,想着之前在山门下发生的事,余怒未消。

“杪秋,小点声!”暮春没忘记这里是佛门,出声提醒道:“别扰了清修之地。”

“抱歉。”杪秋乖乖道歉后,又担忧的说道:“这下估计要麻烦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随时会找上门来。”

“我们此行不能暴露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暮春,你可有办法避免他们再找上来?”符三娘柳眉微撇,脸上隐隐有忧郁之色。因为自小所处的环境,她还从未遇上过这种境况。眼下随身的侍卫并不多,而且大半已经负伤。更何况这里不是她们的势力范围,不能随时调动武力。

“据我所知,这三安城名义上虽然还是任唐遗族掌权,但随着岁月变迁,如今实权半数以上尽在崔主事手中。这也是那个崔协这般嚣张的主因。剩下的权利除了在城主那儿外,就是在掌管三安城命脉的的三大富豪手里。”暮春思索再三,说道:“不如由三娘手书一封,派人送至符氏茶坊,让大管事出面与主事周旋。符氏茶坊掌握一部分经济命脉,崔主事多少会卖个面子。另外,为防止崔协暗自领人生事,请大管事再派些人手接应保护。”

“这来得及吗?”杪秋不懂三安城里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书信一来一回,再等大管事安排,太耗时间,保不准中间会出什么差错。

“现今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暮春也知道杪秋的顾虑,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杪秋,你怎么看?”符三娘看向杪秋。现今符氏茶坊的大管事是临安符氏的重要分支中的一员,她也曾见过一两面。身为符氏家主的外祖父虽已提前打好了招呼,但在未了解这边的情况时,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再敢来,我必不留情!”杪秋双手叉腰,丝毫不畏惧,“师傅自小教导我,有人敢来招惹,就打他个满地找牙!”

“这话还真是符合穆将军的个性。”符三娘想起那个平日里老是憨笑,性情豪爽的汉子,掩嘴一笑。

“你倒能反击,那我们可怎么办呢?”暮春半真半假的调侃。

三人相视一眼,都笑出了声。原本还有些焦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最后还是按照暮春提议的办了。符三娘一写完,暮春就安排了人下山送信。

半个时辰后,临月回来了,一进门就高声嚷道:“你们猜,我刚才看到了谁!”

“临月,小声些,怎可如此没规没矩!”这大嗓门立即招来了暮春斥责。

“那群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杪秋面色一凝,立即起身握紧手中宝剑,戒备着。

“不是不是!”临月见三人面色凝重,连忙摇头解释:“不是那群纨绔子弟,是当时救了我们的元三和李十四。”

“嗨,这有什么可激动的?当时他们走的方向就是凝光寺的位置,能碰到也实属正常,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杪秋放下戒备,抬手就赏了临月一个脑瓜崩儿。

“杪秋,你又欺负我!”这一下力道不小,临月捂着额头,疼得眼中泛泪,委屈的说道:“我是在寺中厢房看到他们的,从小沙弥口中打听到,他们也是来求见弘光法师的,也要在此暂住几日。”

闻言,三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各自的思绪。

“我有个想法。”杪秋手抚下巴,看向符三娘,率先说道:“在大管事还没有消息前,不如请那两位游侠暂时充当一下护卫,以防万一。”

“此二人身份未明,怎能随意招入麾下?”季夏被临月这个大嗓门给喊醒了,想到之前自已不仅没有护好主子,还因受到惊吓而晕倒,立即就起来了。准备向三娘伏地请罪时,正巧听到杪秋的提议,便不顾失礼,出声反驳:“昏迷前我听那两人的官话,似乎带点北方的口音,没准是北炎人。”

这两年南沐的圣人对北炎的态度一冷再冷,再加上行脚商人们对北炎人茹毛饮血的描述,使得整个南沐都对北炎产生了或畏惧或鄙夷的心态。而最近宫中对北炎讳莫如深,身为宫中之人,大家心里都明白,南沐与北炎近几年迟早会有一战。而季夏因为家族因北炎而获罪,更是对北炎人深恶痛绝。

符三娘犹豫了,她本来与杪秋的想法差不多。李十四和元三拥有侠义之心,拳脚功夫似乎也不错,是绝佳的临时护卫人选。但听到季夏说出反驳原因时,她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自小的耳融目染让她对北炎人一点也不信任。

“季夏的话也有道理。不如这样,若眼下情况迫切,先收用几日应付眼下危机,直到大管事那边派来新的护卫。”暮春虽然也对北炎厌恶,但如何解决眼下即将产生的危机保护自家主子才是她身为大宫女最优先考虑的事。她看向符三娘等候她最后的决断。

“便依你所言吧。”权衡再三,符三娘点头应允了,她对杪秋说道:“先前于山间,你觉得他们的身手如何?”

“当时情况紧张,那两人出手我也没看真切,不如等下,找他们切磋一下?”听到自己的建议被认可了,杪秋摩拳擦掌,双眼放光,她可太喜欢比武切磋了!

五人又讨论了一下计划后,暮春便让临月带着杪秋去切磋武艺。

元三对佛家的教义啊、仪式什么的都不感兴趣,他见李十四还要参与弘光法师给门下弟子们的讲课,便趁机去了一趟后山,吹风赏景。看着眼前这片大好风景,他不禁感慨一句,要是有酒有肉就好了,也不负这眼下的好时光。

“这不是元三哥吗,我们又见面了。”

元三循着声音回头看,只见两个小娘子正往这边走来,其中一名俊俏的小娘子正冲着他开心的挥手打招呼。

“原来是之前的小娘子啊,怎么不见你们一行的暮春娘子和三娘子?”待两人走近,他才认出那名俊俏的小娘子是他之前救下的两人中的一人,而此刻手中持剑、身形高挑的,则是当时前来救援的那个小娘子。

“我家三娘有暮春姐姐和季夏姐姐陪着,在寺里烧香祈福,我们出来散散步。哦,对了,我叫临月,这是杪秋,还得多谢之前元三哥救了我!”临月稍稍解释了一番,想起对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式介绍道。

“临月娘子、杪秋娘子。”元三一一作揖回应:“之前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元三哥,也是来凝光寺上香的?”杪秋回了礼,随口问道。

“也算是吧,某是随十四郎来的。十四郎家里的老夫人最近身上不好,十四郎又是个孝顺的,知道老夫人信佛,听闻这凝光寺里的弘光法师佛法高深,特意前来,替母诵经祈福的。”元三说道:“某最不耐这些香火味,出来随意逛逛,见此处僻静,就留在这里赏景。”

“那我们可真是有缘。元三哥,你们要在此地多久?”在这里诵经礼佛,应该也要待个一两日。临月心中暗喜,问道。

“大概两日左右,得看十四郎的意思。”元三见两个小娘子相视一笑,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我们也要在此借宿一两日。”临月笑道。

“果真有缘!”元三哈哈一笑。

“我看元三哥一人在此也无聊,之前看你身手不凡,不如我们比划一番,比武交友?”杪秋见初步套话成功,便再接再厉想要试试对方的身手。

“哦?某笨手笨脚的,就怕伤了小娘子,这样不妥不妥。”元三见杪秋胳膊腿脚纤细,再加上对方又是个姑娘,连连拒绝。

“元三哥,你可不要看不起我们杪秋姐姐。杪秋姐姐自幼习武,别说是普通男子,就连在江湖上有些名号的武林人士,都有不少败于这把不屈剑下。”临月像是个说书人那般,将杪秋过往的事迹吹个天花乱坠。什么女扮男装英雄救美啊,劫富济贫严惩奸商啊,孤身一人单挑整个土匪营寨无敌手,俨然将杪秋塑造成一名武力不俗的正义侠女。

“没想到杪秋娘子这般厉害!”元三显然被临月的话给惊到了,看向杪秋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钦佩。

“临月!”杪秋面上一红,急急制止,免得她再说出些更加惊涛骇俗的话来。

“元三哥别听临月这丫头胡扯,其实也就是小打小闹的场面,没她说的那么夸张。家师性情豪爽,杪秋时常见他以武会友,今日有缘与元三哥相识,便一时技痒,唐突了元三哥,还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那某再退却就是某的不是了,无妨无妨,反正也是闲着,不如请杪秋娘子指教一番!”元三见杪秋也是个性情直爽的人,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扭扭捏捏,也就不在意那些什么世俗规矩了,他对临月说道:“临月娘子先去凉亭上歇息。”

“好嘞,我来做个见证,谁输了,谁请吃饭!”临月冲着杪秋做了个鬼脸,又冲元三哥说道:“元三哥,加油!杪秋姐姐的那一顿饭,我可得仰仗你了,让她每天欺负我!”

“好你个临月,等下看我不欺负死你!”杪秋倒没想到这个时候临月还想着调笑自己,她呵呵一笑,心里有了主意,对元三说道:“元三哥,若我侥幸赢了,你的那顿就让这个小丫头还吧,反正她欠你救命之恩!”

“哈哈哈,你们这两个小娘子可真有趣!某倒成了你们两个调笑对方的工具了。”元三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对两人笑道:“今日无论谁输谁赢,这顿饭某请了,某交定了这个朋友了!”

两人撇除武器,单单使用拳脚功夫一较高低。元三胜在拳脚出招有力,杪秋则以迅敏灵巧应对。两人一来一往,竟接连应对了十几来招,不相上下,精彩的程度让在凉亭里观战的临月连连拍手喝彩。

这场比武会友,最终以元三率先收手告终。

“杪秋娘子功夫果然高超,元某佩服!”元三真心实意的夸赞着,之前他还稍稍心存疑虑,但这番比试下来,他是心服口服。

“哪里,若不是元三哥最后收手了,小妹我就要落败了。”杪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谦逊的说道。她心里十分清楚,此人的招式敦实,力道强劲,自己的体力已经跟不上对方了,再过几招,只会惨败。

“要我说啊,还是元三哥稍胜一筹。”临月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杪秋,你可愿赌服输!”

“你这丫头,胳膊肘竟往外拐!”杪秋见她一脸的得意,仿佛赢的是她,出手又赏了她一脑瓜子,但也坦然认输。

“好了,两位妹子,冯管谁输谁赢,走,三哥请你们吃大餐去!”元三豪爽大笑,欢喜的改了称呼。

“可是三哥,这凝光寺有啥好吃的?你可不能为了省钱糊弄我们!”临月佯装不满,噘嘴嫌弃。

“这倒是我疏忽了。”元三一想也是,这凝光寺只有些斋菜素饭,什么荤腥也没有,可现在也不能带着她们下山去城中,免得误了两人的大事。

“依我看,也不急于一时,待过几日下山,再约也不迟。”杪秋看出了对方的为难,主动解围。

“杪秋妹子想得周到!届时我们不如一起动身,先去三安城吃上一两顿!”元三心想,今日可遇见了投缘的人,于是热情的邀约。

临月和杪秋欢欢喜喜的应下,此次任务圆满成功,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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