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级而上，燕山顶有一座开阔的大殿。阿飞屁颠屁颠跟在刚刚碰瓷来的师父身后。走进殿内。
主座上坐着位雍容富态的妇人，一看便是掌门气派。下首右侧，则是神色傲气的年轻师父。
堂中五个弟子，穿着统一的魏晋风青灰门服。而阿飞这边也是五人，却穿得破破烂烂。两厢对比，对面的一个女孩子当即就笑出声。
年轻师父皱眉：“师兄，怎么没带弟子们换洗一下？”
不待师父回话，掌门就笑：“他啊，怕是快到燕山了才想起收徒一事，便在山下找了几个。”
“既到了山下，怎不御剑赶回？害我们等了数日。”
御剑，阿飞眼睛一亮。
师父抬袖擦擦鼻子：“忘了。”
阿飞：……
掌门摇头失笑：“人间历练十年，你王石虎还是老样子。罢了罢了，快入座吧。”
师父应声入座，台上，只剩一把椅子空着。
这时弟子中有人对着师父的身影，不屑地哼了一声，阿飞发现正是最初笑他们的那个女孩子。
她撩起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美人。
“随便收些贫民当弟子，算什么正经仙山！我看还是叫我爹帮我另找仙门拜师吧。”说着，她就朝殿外走去。
“你说什么！”阿飞身侧的壮实男孩石荆不满地大叫起来。
“说的就是你们，你们这幅样子，就算在人间也没人会搭理，我才不要和你们同门。”
石荆气红了脸，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忽然间，一声冷笑传来。
声音来自阿飞身后，这是一个面庞清俊，脸色臭屁的小孩，名叫尹明。
他不是阿飞从村子里带出来的孩子，师父收下她们时，他就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阿飞看他阔挺的衣料、饱满的发质、健康的牙齿，猜测是个离家出走追求修仙梦想的富贵小少爷。但尹明却说自己是孤儿。
天惹，他不会真觉得别人会信吧？
果然，就听尹明道：“东洲哪有什么正经仙山？你这么能耐，去丰洲拜入上清啊。那才是天下第一的仙门。”
阿飞：“小明，你怎么知道这些？”
尹明：“都说了不要叫我小明……我爹、我跌落山谷时听人说的。”
阿飞忍笑，喂喂，这个游戏的NPC们都这么有戏的吗？
正在这时，一股异样的幽香弥漫了整座大殿。
这股好闻到极致的气味，不由分说地涌进了所有人的鼻孔。
石荆不知怎地，满腔的火气顷刻就没了。
自带幽香的人自殿后缓步走来，所有弟子都像失魂了般回头望去。
他一身纯白长衫，外罩靛蓝无袖长袍。蓝色宽布束着窄腰，显得身形极为修长。
靠的近了，又见他乌发长垂，眉宇如画，自带仙气，望之不似真人……
四周静了下来，众人听着自个擂鼓般的心跳声。
阿飞更是被惊得不敢动弹，因为这个俊美脱俗到极致的人，正在朝她走来。
他停在阿飞一行面前，微微抬手。一道绿雾自指尖飘起，融入阿飞……身边小女孩红肿青紫的脚。
师父收了她和石荆并村里最小的小男孩后，在路边买下了这个被父母贩卖的可怜女孩阿周。
她那一双脚像是被重车轧过，看起来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路了。
而现在，那只伤脚肉眼可见的消肿了。
阿周欣喜不已，撑着拐杖便要道谢。他却已经转身，行至最后那把禅椅前坐下。
原来，他也是燕山的师父。
她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眼。这建模也太美了，等有朝一日穿回现代，高低出钱找画师约几份他的画像。
就听小美人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她小声赞叹：“燕山，竟有这等谪仙师尊……罢了，我还是就在这儿入门吧。”
阿飞彻底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被小美人狠狠一瞪。
一声高昂的鹤鸣自殿外扬起，压住了一切嘈杂，喧闹大殿变得肃静，那仙鹤顺着殿柱绕梁一圈，衔起掌门手中的鼓槌，飞到殿外晨钟前，轻轻三敲。
入门仪式开始。
掌门起身，扬起双臂，嗓音嘹亮：“诸君初见，我乃燕山第四代掌门陈嬛。”
“此乃我的二师弟王石虎。”她指了指师父，接着又扬袖指向另一侧禅椅上的二人：“三师弟沐迟，四师弟北门泽。”
原来年轻师父复姓北门，而那位谪仙师叔……叫沐迟。
陈嬛继续说道：“诸君皆需通过留仙镜。从镜中观灵海，测仙根。方可入我山门。”
堂内右侧是一道光滑的镜墙，便是那留仙镜了。十个弟子依言排成长队，朝留仙镜前过去。
“青色、蓝色、蓝色、紫色……看来这次的弟子仙根都十分不错，”陈嬛笑的十分满足，再望去，又是一喜，“紫色，又一个紫色？竟是王石虎收的徒弟！”
阿飞探头望去。
只见留仙镜中暗沉沉的黑色背景中，隐约有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株小树苗闪烁着点点紫色星光立于海面中央。
随着尹明得意地昂首走开，画面骤然消散。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的阿飞和小男孩身上。
阿飞问他：“丹羽，你紧张吗？”
他点头：“师姐，你呢？”
阿飞也点点头……嘴角比AK还难压。
当然紧张，她怕照出来吓死大家！
母庸质疑，身为整个修仙世界，唯一的玩家，她不是龙傲天谁是？
阿飞迈出自信的步伐，大步走向留仙镜……
“你叫尹明是吧？”北门泽走下台来，优雅地伸出手，“可愿随我修行，早日得道登仙？”
台上，师父遥遥朝尹明点了点头，准许他转拜四师叔为师。
陈嬛很是开怀，拍了拍师父的肩头，安抚道：“你这次弟子收的很是不错，虽说比不上北门挑的弟子，但好歹出了个紫色仙根，还有两个蓝色仙根。至于……至于没有仙根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此二子虽无法修仙，却神色淡定，不骄不躁，定有前途。沐迟，你说呢？”
沐迟闻言侧着头，望向阿飞的方向。
阿飞和丹羽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表情一直很淡定。
淡定地看着北门泽得意地带走资质最好的尹明。
淡定地看着陈嬛怜爱地唤走阿周照顾她的伤脚。
淡定地看着石荆因为担心阿周自请跟随掌门照顾阿周。
——无他，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人群逐渐散去，师徒三人，六眼相对。
“师父，那……我们，是不是要下山？”
“来都来了……就呆着吧。”
此时此刻，“来都来了”竟然是如此好听的一句话！
“好嘞，师父！”
阿飞热泪盈眶，拉着小师弟紧紧地跟住师父。
没注意身后有一道目光，还在追随她。
*
师父的这座小华峰是燕山山脉的次次次峰，离山下村落最近。山上尽是野外丛林，只有几间土屋占了为数不多的空地。
眼见师父把包裹交给小师弟就要离开，阿飞抓紧机会正要开口，师父抬手制止道：“别要吃的了，修仙第一课，先学辟谷吧。”
小师弟见阿飞面色为难，连忙安慰道：“师姐，刚刚离开大殿前，尹明师兄和我说，凡人之身去了浊气，便有机缘开仙根。师父让我们辟谷是为了我们好。师姐，忍一忍吧！”
“不然，说不定会被师父赶下山去……村子里，也没有吃的。”
……有道理。
阿飞看着他，想起芦苇荡那群村民，没有一个看起来吃得很饱。要是风调雨顺，粮谷丰收，也不会到了给河神献祭祈雨的地步。
一个修仙乙女游戏，怎么设计了如此现实的背景。她灵机一动，忽然想到通关目标【拯救修仙世界】。
莫非是指让百姓吃上饭？
阿飞立马开始环顾四周。有山有水、有树有洞。
很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夜半，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等身侧小师弟早已熟睡。阿飞早已饿的眼冒金光，一个咕噜翻身而起。
她一路循着流水声寻到溪边，去找自己下午设下的捕兽陷阱。
她小时候每次寒暑假都会回去乡下老家，爬树摘果，下河摸鱼，村里孩子会的技能，她学得炉火纯青。
原以为捞点野味不难。可没想到，燕山的黑夜和白天，给人感觉截然不同，地貌似乎换了一层贴图。
她顺着月亮指引的方向，却不知不觉来到了一间从未见过的土屋。
阿飞上前一看，门口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石虎厨房”，右下角还挂了个木牌，字迹娟秀：“做的难吃，还是放弃吧”。
“石虎”她记得掌门介绍是师父的名字，师父竟然有自己的厨房？厨艺还曾惨遭姑娘嫌弃，也不知留字之人是不是她师娘。
也不知道师娘说的对不对，毕竟从见到师父到现在，她还一口都没吃过。
不过既然是厨房，说不定有师父做剩下的食材？炼化的丹药也行啊……阿飞急迫地走进去，一把拉开橱柜——
简陋的木板组成一个透风的柜面，泥土都还未除尽的野菜堆上，半蹲着一个金线黑衣的蒙面少年，手里正捏着一枚野菜。
眉梢的鬓发被开橱的气流吹开，他恰好片头，露出一双剑眉和其下流光四潋的桃花眼。
漆黑的眼仁里，借着月光，印出阿飞错愕无比的神清。
少年眼睫一颤，似乎要有所动作。
然而下一秒，阿飞动作飞快，刷地关上柜门，捡起地上的门栓插上。
想了想，嫌不稳妥，又把灶台上的那口大铁锅连拖带搬，扣在了柜门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吁”了一声擦把汗，嘴角抽抽。
“一定是我打开柜子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看到有人深更半夜在偷野菜呢……”
她梦游一般地回到山上土屋，摇醒小师弟：“快，咱们去叫师父。厨房有贼……”
“贼？”小师弟揉了揉眼睛，“师姐，他偷什么了吗？”
“野菜。”
“……”
“你信我啊，他真的在偷野菜……”
阿飞忽地一愣，她伸手摸了摸腰间。
坏了，除了野菜，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从系统那讨来的桃花玉佩！
那可是找到男主的重要道具！
阿飞火速转身，没走几步，又返回拿起门口的门栓。
她一把扛起，飞快冲入丛林：“死小偷，还我玉佩……”
“呵呵……”
头顶飘来轻佻的笑。
阿飞猛然仰头——
月亮仿佛倚在枝干上，给整棵树撒上一层朦胧的倒影。
蒙面少年翘腿坐在树枝上，马尾随风飞扬。少年人的气息似乎融入了月色中，清亮而澄澈。
他用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把玩着桃花玉佩，玉佩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黑衣上的金线随之闪烁，仿若萤火虫飞舞。
少年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小丫头，这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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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燕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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