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正色道:“你什么意思?你怕是存了歪心思,想拉我下水!我与老爷夫妻一体,我无缘无故背着他偷挪财产到自己名下做什么?”
若兰道:“媳妇实在冤枉。娘细想,盐井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是娘的名字,又不是我的名字,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能捞到什么好处?就算此事将来被老爷知道,娘与老爷多年结发夫妻,就像娘说的,夫妻一体,老爷无论如何都会对娘心软,可我不过是个守寡的儿媳妇,老爷要处置我岂不容易?无论是动家法,还是请衙门动国法,我一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媳妇何苦这样给自己挖坑呢?媳妇费这番心思,实在都是为了娘考虑。媳妇昨儿夜里回房后又密审书琴,书琴提起老爷自从官人去了,便对几个小婢子们……虽然还没真的怎么样吧,但到底流露出那个意思来了。”若兰说着,怪难为情地瞥了杨太太一眼,又忙低头垂眸。
杨太太的脸色显然不如适才那样硬气了。
自家老爷好色,她如何不知?早年她迟迟没有生育的时候,杨老爷便对她身边的婢子毛手毛脚的。赖嬷嬷自年轻时便无甚姿色,杨老爷没动心思,但姜嬷嬷当初和杨老爷是有暗通款曲,只不过杨太太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盘算着,若姜氏有孕,便杀母取子。怎知几年下来姜氏的肚子和她一样没有动静。后来杨老爷纳了两房小妾,也一样没有喜信。所以等杨太太好不容易终于怀上杨堃后,便仗着自己的肚子,将两房小妾都发卖出去,姜氏虽然仍留在身边伺候,却是继续充当通房丫头使唤,无名无分,到老熬成一个嬷嬷。虽然杨太太断定杨老爷的身子骨是生不出儿子的,但万一那些小蹄子们从哪儿给自己弄来一胎,便是个大麻烦——杨堃已死,若杨老爷真的老年得子,身后的家产分配且不说,活着时杨太太在家的地位便危险。杨希锐,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别人或许不知,可她做太太的人是最知道的。
至此,杨太太明白了若兰的意思。
既然杨老爷的人品给不了杨太太底气,杨太太的娘家也给不了她底气,杨太太便只好多搜刮出些钱财傍身做底气,免得将来沦落到孤苦无依,衣食都没有着落,看人脸色过活。
既然谢管家入盐井的股暂时兑不出现银,就先将谢管家的股换到自己名下,再慢慢规划。
就算将来杨老爷发现,大不了跟他厮闹一场。反正这夫妻之间,恩爱情分本就稀薄,也无非是一纸婚约捆成一对的两个买卖人罢了。杨老爷是要脸的人,不会轻易休妻;且就算休妻他也要掂量掂量这盐井契里的几千两还收不收得回来。
只要这张婚约不散伙,日子就能照旧过下去。
她也明白了为何若兰要替她谋划。
若兰与她——堃儿的生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兰是堃儿的遗孀,在家里唯有腹中孩儿和上面公婆二老做依傍。因堃儿是独子,这家里本是没有大房二房之分的。但若是杨老爷新添了儿子,便有了第二房。两房争产,大房的男人已经没了,到时如何争得过正得宠的二房?
明白了若兰的动机,杨太太便在这件事上对若兰放了心。
又问道:“你前头说,书琴留着有大用处,便只是要挟管家用?等查完帐,老管家将账目清了,都转交新管家,之后可就要挟不着他了。”
若兰见杨太太已经改口不再提盐井契约的事,知道她心里已经肯了,扮个窘迫状道:“按理说,公公婆婆房里的事,我做媳妇的没份插嘴。但媳妇为娘考虑,既然老爷对年轻婢子们动了心思,娘就算想拦,是拦不住的,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老爷身边盯着。不如,娘把家里其它年轻婢子渐渐打发出去或是配婚,只留下书琴——当然,我的陪嫁丫鬟我自带在身边,是不会碍事的——若书琴不入老爷的眼,也就罢了,若入了老爷的眼,就算将来得宠,就算有孕,她始终有个私通小厮的把柄在娘手里,将来也好节制。”
杨太太眉头紧拧,说道:“这是个什么主意。书琴跟过堃儿,哪有再去跟他爹的道理。”
“廉耻只在知廉耻的人心里。”若兰道:“若老爷顾忌这层,二人便什么事都不会有,大家彼此都留体面。若老爷连这层伦理都不顾了,娘便尽可以借此拿捏老爷,于娘自个儿而言,有什么损失呢?乱来的又不是您,真正丢脸的也不是您。您是三从四德的贤良太太,出嫁从夫,老爷非要乱来,不听您劝谏犯的错儿,能怪得到您头上么?”
杨太太道:“此事复杂,你容我想一想再定。”
若兰道:“书琴和其它丫鬟们的事,娘只管慢慢发落。只是这盐井的事,必得在查账之前便跟谢管家商定妥,否则彼此手上没轻重,这账恐怕没法查。手轻了,家里吃亏,手狠了,跟谢管家闹掰,这盐井契约上的几千两可就成了死账,那些个合伙人必定替谢家存着这钱,不会退给咱们的。”
杨太太想了想,说道:“便依你说的做。你同他们改过契约,那一份带着诸人手印的原件给我,别想着耍花招糊弄我。”
若兰道:“必然是要把契约给娘存一份儿的。娘放心。若媳妇想耍花招,私下跟谢管家说,把钱直接挂在我名下,岂不简便?怎会过来费劲波折跟娘说这么多。”
杨太太面色便和缓些,笑道:“谅你也不敢。咱们娘儿俩齐心,才好保住将来的日子。”
若兰笑着称是。
杨堃那处小院是二进,后面是寝室,中间是穿堂,最前是门厅,三处皆是二层小楼。若兰叫人把穿堂的二楼收拾出来,便叫谢管家一家三口来这里见。
谢管家自以为在查账的事上当着老爷太太的面摆了少奶奶一道,甚是得意,唇上两撇小胡子,往两边儿抻着,嘴角的笑根本停不下来。
见过礼,落了座,屏退下人,只留迎春在楼梯口候着。若兰不等他们三人说正题,先笑道:“之前说的,把谢家那笔钱换成太太的名儿,谢管家可想好了?”
此话一出,谢管家和林婆子不由得对视一眼。谢管家眼珠子转,心里飞速盘算,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珠重新转向若兰,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少奶奶真是好算计。我,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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