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这句话实在太形象,到处的宝马雕车,肉眼可见的繁华,这便是京都长安。
坐在金舆中的沈菁看到跪拜的百姓,心中不由生出自豪的情绪来,将军百战死,为的正是这盛世。
一路走至郡主府,沈菁被颂儿搀扶着下车,看到这地时不免震惊了一下,因为这旁边就是那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先皇御赐的南泽府。
表面神色如常,她进入郡主府,感觉自己要被闪瞎了双眼,到处金碧辉煌,自己的这个小侄女原是个喜爱黄金的主。
皇帝急召,没耽搁多久,沈菁匆匆洗漱换了身素服便进宫赴所谓“惊鸿宴”了。
其实所谓给沈菁择婿,也不过是托词,只是想将这个侄女捏在手中罢了,只是这人选怕大半都是皇上极为信任的人,要不然疆北的二十万大军也不会
若不是忌惮两派实力,只怕随便寻个由头斩草除根也无多少人敢质疑分毫。
惊鸿宴自然在惊鸿殿举办,这殿名可谓大有来头,听闻当年先皇崇文帝与发妻孝德皇后便是在此处一见钟情,所谓惊鸿一面,故有此名。
步入此殿,处于中心尊位的自是这位八岁便登基称皇的永昌帝沈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他自十六岁接过权势之时给自己取的年号,可见其野心。
这位年少的君主自掌权以来,颇有点重武轻文的势头,多次御驾亲征,身上的杀伐之气很是厚重,但今日仅着素服,竟能看出些许文人风骨来,茂林修竹,松风水月。
镇国候和长公主薨逝,可谓国丧,永昌帝又处五服之内,入目举是肃穆的气氛,倒不像相亲,反而是来谈论家国大事似的。
沈菁正要行跪拜大礼,却被身旁内侍事先阻止。
“菁儿,今日是家宴,你与朕叔侄俩,便将这些虚礼都免了吧!”上位者的声音传来。
其实说是叔侄,二人也不过就差了八个年头。
沈菁拜谢,寻到自己的位置,恰在右席第一位。
“朕觉得画像你一个个看太麻烦,索性就把朝中适龄的全叫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这话说的很是财大气粗,仿是这些朝中勋贵像大白菜似的。
沈菁举起爵杯,向永昌帝方向敬了一下,道:“皇叔,自古婚姻嫁娶凭父母之命,侄女自是听您的。”,随后一饮而尽。
沈玦抬了抬头,底下的一众人等便自觉地站起,轮番自我介绍起来了。
先是左席第一位,看上去不过才是束发之年,白白净净的,想必是哪位文臣的儿子。
他先是为圣上行了一礼,后来便朝着沈菁说道:“微臣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子杨羽鸣,不才唯有笛子吹的还不错,一直仰慕郡主才情。”
接着便羞羞答答地吹了一首凤求凰。
沈菁端坐着,看上去温良贤淑极了,吹完之后还向他笑了笑,引得他落荒而逃。
实则暗自在心中吐槽:“杨道远这个糙汉子,怎么养出这么白净文雅的儿子,想必嫂夫人必定是个才情貌魂俱佳的人儿。”
之后也是一如既往的流水宴,沈菁不仅听的无聊并且脸都笑僵了,闲暇之余还数了数人,左席是文臣,六部尚书中能成婚的,长得还不错的基本都来了。
右席则是武将,这边的人相对就寡一些,他们大多守在边疆,还有一位至今都没来,想必是个位高权重的。
这场相亲宴从酉时一直举行到了亥时,别说沈菁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她看着坐在首位的自家皇叔,也眼中暗含不耐。
他在等一个人,沈菁立刻想到,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这位当朝天子永昌帝在等?
最有可能的是那个缺席的武将,可盛朝自太祖以来,传到今日,不过永贞、崇文、永昌三代,朝中武将一直紧缺。
位高权重者只有现如今分别守在西北、疆北、岭南的三员大将定远、镇国和武安三候,都是当年随太祖一起打江山的家族世袭子弟。
镇国候仅沈菁一根独苗,自不可能,武安侯的儿子现在也不过十四,那么就是,还没等沈菁想到。
一阵脚步声传来,沈菁循声而望,却被硕大的夜明珠晃了眼,步入殿中的男子身着玄色镶金边长袍,披着墨色披风,上面似有血渍,高发束冠,腰间配着一柄素白色的剑。
他一步步走入殿中,将披风一掀,单膝跪于殿上,高声道:“微臣围剿山匪来迟,还望圣上赎罪。”
永昌帝倒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替这位自小一同长大的伴读解释道:“璟安剿匪有功,朕应当好好嘉奖才是,此行你并不负朕,却要跟镇国郡主好好道个歉。”
祁渊沉声道是,并向镇国郡主所在地方看去,却然是还没反应过来错失将爵杯打落的沈菁,处于慌乱之中,二人目光对视,双方都是一怔。
直到这时,沈菁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唇红齿白的一张清秀脸庞,眼下有一颗红痣,显得妖治,动人心魄,活像个贵族家的世公子。
但身上散发出一种久经沙场的戾杀之气,将这十分的艳色生生压到了四分,多了些沉稳,少了些稚气。
是他,定远候的嫡长子,祁渊,他的字叫璟安啊。
正当沈菁胡思乱想之时,祁渊已经收回目光。
坐于上位的沈玦此时调笑出声:“璟安,这场宴席的主人可不是朕?”
“微臣来迟,实在抱歉,望郡主谅解,微臣身无长物,唯对剑道一途颇有看法,便为您舞一剑吧!”
话音刚落,手中梧桐剑身脱鞘而出,银芒乍现,祁渊腾空而起,身影矫若游龙,手中剑影如织,气贯长虹,虽名为舞剑,但其中并不是柔和之道,反而是一股霸道。
沈菁目视在大殿上舞剑的祁渊,渐渐与六年前的那抹熟悉的身影重合,仿若自己现在不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形势之下,是在岭南岩栖谷隐一般无二。
不消一刻钟,一舞毕。
祁渊坐到席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口中血掺着一饮而尽。
一直注意他的沈菁不禁皱了皱眉,他受伤了,怎么回事,区区山匪,怎会伤他至此?
永昌帝处于上位,自是能看到这位侄女到底在意着谁,不禁眉眼带笑。
“今日的宴就到此处,朕也乏了,退吧!”
沈菁弯腰行礼时,恰能看到祁渊行动不便的样子,像是脊背处受了极重的击打伤。
皇帝退场,众人散,自又是一阵浩荡声势。
惊鸿殿对面是三面环水的流洄榭,通过那里之后才能前往出宫的大道。
祁渊拜别后,便直往而去,沈菁想要跟上去,却被前来搭讪的众人掩住,等她应对好后,匆匆走到流洄榭时,人却已经走远,不见了踪影。
颂儿匆忙带着披风赶上,看到沈菁低垂着眉眼的样子,无声地为她披上。
“颂儿,你先去亭外候着,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沈菁突然出声。
颂儿行礼应后,便离开了,只余沈菁一人。
夏风吹过,带起落花,一位墨色身影自身后突然出现,正是祁渊。
“郡主,我此行是为了你我的婚事。”
音色如戛玉敲冰,沈菁转身,恰好到他的肩头,她抬头,看着那张姝丽的面容,轻笑。
“祁将军,我与你之间并无任何关系,你可不要误了我的清誉。”
“郡主,我不信你看不出圣上的意思,若你非要跟我扮猪,在下也只好迎合,我此行是想给你一个选择。”祁渊沉声,语气已带些怒意。
“好,我倒是想看看祁将军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选择?能大过皇恩浩荡。”
两人的语气中已带上了些硝烟之气。
从沈菁的视角看过去,祁渊的唇色已变的苍白,整个人完全是在强撑着跟她说话。
“的确,我也拒绝不了这份婚事,但我给你的选择是五年为期,护你平安,且时间一到,我会放你自由,在此期间,你我做一对表面上圆满的夫妻,如何?”
“不如何,我选谁,谁就是疆北二十万士卒的镇国候,那我为何不选择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却要选你这位金贵的定远侯世子?”
“圣上不会容许再出现第二个长公主,而郡主你也不会是。”
“若我没记错,疆北军的权利现在是你的父亲定北侯握在手中,同时统领西北军,想必很是操劳吧!大权旁落,可是皇家大忌,你确定要在这个时机迎娶我?”
两人相对而立,从外而看,像一对璧人,但内里视线如兵刃交锋,仿要蹭出火花来。
“郡主,我想你再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合盟伙伴了,我与你讲一个故事吧!”或许是那双坚韧的眼神太过相似,祁渊终究还是软了一步。
“你说,我听着。”沈菁眨了眨眼睛,像是对这个故事颇感兴趣。
祁渊退后,离一脸看戏的沈菁远些。
“你可知铸剑大师欧阳治?”
“自是知晓,名扬天下的铸剑师,最有名的道冲剑和湛渊剑就是出自他手,听说他常年在铸剑山庄,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正是,我曾有幸得过他的一剑,便是此剑,名曰梧桐。”他说着,拔出腰间那柄素白色的剑。
听到这里,沈菁不禁怔了怔,眼神看向梧桐剑身,她的清霜剑亦是出自欧阳治,不过剑身通体赤红。
祁渊转身,与沈菁相背,看向因风吹起的落花,垂眸中似有悲戚之情。
“梧桐半死清霜后,我想你大抵听过这话,不错,与此剑同出一炉的便是清霜剑,亦是我此生唯一认定的夫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负她。”
沈菁微愣,她并不知何时竟多了个夫婿,祁渊也从情绪中抽离,接着说道。
“我与你成婚,是入赘,皇上想让我掌控疆北的势力,父亲希望我护你平安,所以我说这笔交易可以做,并且对你很有利。”
“实不相瞒,五年后,我回向皇帝请辞,致仕后会回到我夫人的家乡,为她守丧。”
“我与你讲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情分,只是希望你能知道实情。
祁渊说完话后,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没发声,一片寂静。
“好,我答应你。”沈菁的声音传来,有些微哑,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亭外忽而下起雨来,阑风长雨,之死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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