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比许杨奕记忆中要快些。
刚刚还亮着天空,转眼间就变成墨色了,一点都望不出去。
让许杨奕有一种如果一直都是雪天的话,就好了的感觉。
“姐姐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身旁人的眼睛忽明忽暗,似乎有点不专心,令她有些在意。
侯默撑着手臂往上挪了挪,揉了揉那人的手心,“还是睡不着吗?”
王思非说过,这几天最好还是先不要给许杨奕用药,不然怕她未完全康复的脑袋在副作用的来袭时受不住呕吐的上下颠倒。
她有很多想问许杨奕的,问她当时疼不疼啊,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份,又是怎么想的,可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侯默从没在许杨奕口中听说过她家人的事,现在看来,她似乎没有家人。
既然如此,又怎忍心让她再去回忆那些不开心的事。
见侯默似乎在出神,许杨奕往旁边瞥了一眼侯默的手机。
如果没看错的话,林止行来的时候,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透明的袋子。
里面那张卸任书许杨奕收到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可那白色的小金属盘,似乎是警队专用的记录盘。
所以侯默是已经知道那些事了么?
许杨奕将腿往上缩了缩便不小心碰到侯默,停了下来。
这是她特别没安全感的时候管用的姿势,也是以前,搂着青阳睡觉时的管用姿势。
现在,怀里变成了人。
她还没有太适应。
“没有,就是在想些事情,想姐姐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之类的。”
侯默的手下意识收紧,眼前的人,真的太过敏锐,她似乎从一个表情,就能看出别人在想什么。
她抿了抿唇,眼里满是歉意,“抱歉,我看了你那天晚上去警局的视频。”
“嗯,我知道,所以才会问姐姐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屋子里一片沉寂,侯默没说话,许杨奕便没动。
后来,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那姐姐,想看看我的眼睛么?虽热挺可怕的。”
在许杨奕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里,被周围人嘲笑过最多的,就是这双鳄鱼般的眼睛。
那时的她不喜欢一层塑料带进去时的巨物感,会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但幸好,有母亲的陪伴,不是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不带的。
可自从那天以后,这只眼睛就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了。
到现在,许杨奕都不知道摘下来后,能不能受得了头上有些刺眼的灯光。
她抬起头,去直面那盏银白色的灯。
这么看,似乎跟带上的黑膜没关系,光还是亮得令人睁不开眼。
“别揉。”
侯默连忙将她用力按压眼睛的手拉下来,“好看的,阿奕躺着,我去拿生理盐水和棉签好不好?”
那已经搓红了的眼眶,看得侯默心疼。
她曾经见过宋时甄的左眼,棕黄色的,虽然有些与众不同,却不突兀,在阳光照耀下,会变得剔透,是好看的,不然宋时甄也不会被圈子里称为‘精灵女王’
因为只有精灵的眼睛,才会那般色彩艳丽。
对于许杨奕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侯默一点都幻想不出来,但一定不会很吓人就对了。
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却还是在那层黑色半透明的膜取出来时,被一抹酸涩占据了眼眶。
侯默曾经见过一种名为黄刺玫的花,淡金色的近圆花瓣簇拥着锯齿形的橙红花蕊。
是唯有在雨露时分才会闪耀着白绒毛的柔和。
也是贫瘠土地上一抹映辉的黄。
她的花语真的就如许杨奕这个人一般——充满激情和希望的爱。
怀中突然掉了眼泪的人让许杨奕有些猝不及防,恰好落入眼中的淡淡咸涩惹得她有点睁不开眼。
她没有从侯默的眼中看到熟悉的恐惧与异类神态。
许杨奕想,侯默应该是喜欢这只不伦不类的眼睛的。
下一秒耳边的低语,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许杨奕,不要再藏着了,最起码,在我面前不要,好不好......”
那层黑膜已然成为了许杨奕身体的一部分,因此才会在摘掉时如此紧张。
她怕侯默也会害怕,就连她自己小时候照镜子,一眼就能看到瞳孔收缩的时候,也会觉得惊悚。
可如今,她的姐姐,又多了一个逃不掉的理由。
许杨奕想,她应该是该开心的。
“好,以后都不藏了。”
就这么抱着身上的人,过了一会儿,许杨奕才反应过来还要再加一句话,“但出门还是要藏的。”
不出意外,把侯默逗笑了,“阿奕想找回自己的父母吗?”
她记得,宋时甄家里似乎有好几个孩子,那是不是可以问一下是不是所有孩子都有相同颜色的瞳孔。
如果真的像那个男人说的一样,许杨奕是被故意偷走的,那么就代表她可以找回真正的父母,有了两个爱她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不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更何况会生新的孩子来代替她这一点呢?
侯默从许杨奕的怀里起来,她有些心虚于听到许杨奕回答后的隐隐安心,按了呼叫铃声,时间不早了,许杨奕的伤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恢复。
那人再次将她拉下,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在想什么坏坏的事情,“姐姐在笑什么。”
侯默轻轻捏了捏她笑到鼓起的脸,“在想不找的话,阿奕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我还不该笑么。”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么?”
一位护士从呼叫键穿出声音,侯默拿过,“白医生留的一针镇定剂可以打了。”
过了一会儿,侯默就收获了一只睡得晕乎乎的小狗狗。
这次,失眠的变成了侯默。
她没有想到刚刚求回一天的玉佩,就被打碎,看来是为许杨奕挡了一次灾,也挺值的。
可惜那玉佩,只能求一块。
许久没看的手机被扔在了桌子上,果不其然,电话已经被宋时甄打爆了,信息里也满是她的哀嚎,幸亏她今天才刚刚回来。
看来,明天是不得安宁的一天了。
夜半的时候,一声敲门声响起。
“你好侯小姐,您的外卖到了。”
侯默给许杨奕盖好被子后起身,“放门口吧,谢谢。”
袋子里装着三个不同颜色的平安符。
从前的她,也曾因为在不信这些所以不想把钱放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而被班里其他同学孤立。
还记得高考那年,班里几乎所有人都带着红色的平安符和‘金榜题名’的手链上考场的,除了侯默,手上和脖子上空空荡荡,也没有任何人送行。
如今,却希望这些平安福,能多帮许杨奕挡几次霉运才好。
药物作用下的许杨奕睡得很沉,已经临近晌午了,人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侯默伸展了一下身体,探下身摸摸她的小脸。
不一会儿的功夫,许杨奕便睁开了眼睛,还带着满眼迷茫。
“我给阿奕准备了礼物,一共三个,但是需要你自己去找哦。”
刚清醒的人还有些懵懂,“什么礼物?”
“找到就知道了,当然,就在这个屋子里,不许让小恒星帮忙。”
许杨奕立马收回看向小恒星的眼神,像是刚才的刺探军情都没发生过。
“好吧。”
于是,这天夜里,许杨奕开始翻箱倒柜。
就连侯默的手机壳后面,她都翻过了,却毫无线索,这可比做题难多了。
第一晚,没有收获。
结果就是,侯默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有些哀怨的小眼神。
不用猜也是没有找到。
她挠了挠许杨奕的手心,“需要一点提示么?”
许杨奕居然从侯默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有些狡睫的笑意,心里有了谱子,凑上前去,给她捏腿揉肩,活像一个店小二一般殷勤,令侯默忍不住摇头——这人,连该怎么讨好都不会。
刚要说出口的引导被许杨奕亮晶晶的眼睛堵得说不出话。
“可以告诉我第一个在哪了么?”
“你的名字。”
名字?
许杨奕猛地回头,见到窗边的盆栽,立马跑去挖土,果然,一个塑料袋映在眼前。
看她这般急切,侯默嘴角挂了一丝浅笑,“这么喜欢,连我都不要就跑了,嗯?”
密封袋里是个印着龙纹的御守,上面印着平安两字,蓝色的花纹古井不波,是许杨奕会喜欢的款式。
“许杨奕!你个杀千刀的!又把我家默默......”
关着门都能听到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似乎带着整栋楼都震了震。
门砰的一声撞上墙面,宋时甄气势冲冲走了进来,却在见到两人完全相反的位置时,停顿了一下。
这跟网上说得不一样!
显然,这人是下了飞机就过来的,连事情都没搞清楚。
她呆呆地眨着眼睛,跟两人面面相觑,又颤抖着伸出了手指了指许杨奕头上的白色纱布,“这,咋绑错人了吧?”
都说上天关上了一扇窗,就会打开另一扇门,看来这句话不适合许杨奕,到非常适合宋时甄。
“怎么来了?”
在走进房间的时候,她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看网上说你进医院了,所以受伤的是许杨奕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早晚有一天,宋大小姐会为自己这番话后悔的。
“她皮糙肉厚的,我来看啥啊,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是了,到现在宋时甄对许杨奕的态度都是保持怀疑的,也看不出这个alpha有什么好的,但架不住侯默的坚定不移。
侯默给口干舌燥的大小姐倒了一杯水,“时甄,你的眼睛是遗传的么?”
那人还趴在桌子上享受着侯默的服务,嘴里嘟囔着,“默默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嘿嘿嘿,我的眼睛好看吧,我哥我姐还有我爸可都有,这可是我们老宋家的标识。”
侯默跟许杨奕对视一眼——看来那人说得是真的,许杨奕的眼睛不是突变,也许她真的不是杨淑华的孩子。
眼看着人都要睡着了,赶紧让楼下的助理上来接她了。
屋子里的两人都没说话,片刻的沉寂后,许杨奕将侯默眉头的褶皱抚平。
“姐姐,到这就够了,之后的,我不需要了。”
线索到此为止,只知道许杨奕肯定是有父母的,但是具体是谁又不知道,也不能全网搜索有一只金黄色眼睛的人。
以现在许杨奕的状态,侯默也不敢去赌那对父母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弄丢了孩子,或者已经遭遇了什么去世了,不然为什么不来找呢。
万一错了,迎接许杨奕的就会使万丈深渊。
“嗯,我们不找了。”
这是她才发现她居然在许杨奕说不找了之后,暗自松了口气。
也许,她再也担当不起许杨奕会离开的风险了。
如果哪一天许杨奕恢复健康或者想回家了的话,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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