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别离开我,可以吗?
两个人又聊了好一会儿,何阙如还挺精神,但累了一个多月的颜勠一点也撑不住了,睡死过去。
次日还迷糊着,何阙如匆忙作别时,颜勠便隐隐觉得脑袋发沉,只当是太困又接着睡。
再醒时,是被颜冬轻轻晃醒的。他将药片放在手心,递到他嘴边,道:“吃药。”
颜勠听话地张嘴吞下药片灌一口水,差不多明白是自己有病了。问道:“是感冒?”
“有点发烧。”颜冬眼神中说不出的令他感到酸楚,“你最近太累了。”
颜勠一向不在意这个,能活就好,不能活想办法活一活,道:“真够烦的,本来还想带你出去玩。”
颜冬移开目光,犹豫着说:“其实,我不用你这么麻烦。”
颜勠听多了,干脆选择忽略。
“想吃点东西吗?”
他食欲并没有被影响多少,只是头疼得不行,不太想说话,点了点头。
颜冬于是煎了个鸡蛋放在烤黄油面包上,又用小锅热了杯牛奶,一并端过来。“早上更适合吃蔬菜,何况你生病需要维生素……但是怕你嫌难吃。你应该喜欢热一点的东西。”
颜勠听着鼻尖儿一阵酸,鼻塞都通了不少:“我家有维生素片。”
“过期五个月了。”
“……哦。”
吃饱了还是困,他也不纠结,躺下又睡。
梦里很混乱,他平时并不爱做梦,这时候睡下去沉得很醒不过来,各种梦就从他脑子里过。梦见颜冬要回英国,他明明早就知道有这一天,还是哭着不让他走。
他在梦里应该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视野很低,再加上一直在哭很模糊,只能看到颜冬的背影。
他迈不开腿,后来渐渐迈开了,也因为是小孩儿,追不上颜冬离开的步伐。更远处还有颜婷,她牵着陈思珽,扑进陈生的怀里。
颜勠只是哭,对颜冬道:“哥,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留下吧,别再走了……你别再走了……”
但前面的人没有半分犹豫,一点都没放慢脚步,更没有回头看他。
他眼前的人影已经淡了,更焦急地喊道:“哥!”
随后梦境碎裂,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将这句话喊了出来。眼角的泪还没干净。
颜冬就在一旁,抹了抹他眼眶:“做噩梦了。”
颜勠的第一个情绪是觉得丢人。他还没有用这个称呼喊过颜冬。毕竟他们是双子,并不差多少。他坐起身渐渐平复下来,企图用沉默来略过当下的一切。颜冬这时开口问:“喊我什么?”
一句话就将他刚编织了百分之五的糜网击溃,他平淡,装作云淡风轻地道:“哥。”
“嗯,哥在呢。”
颜冬垂着眸,嘴角在笑,却笑得很酸涩。他看在眼里,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颜冬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起来的秋雨,“还头疼吗?”
颜勠从醒来头就炸了一般,仿佛有人在拿电锯锯他脑袋,可他不想让颜冬离开他半步。他摇头。
“说实话,疼我就叫人送药。”颜冬将手贴到他额头上,“还是烫。”
“真不疼了。”颜勠感受着那只与他的额头相比凉了很多的手,好像还在发抖,“离我近些。”
颜冬抽开手,半天才凑过去些,问:“干什么。”
“我没看错,你哭了。”
他们两个人一模一样,只要一哭就会局部泛红。
“为什么不高兴?从昨天起,我没感觉错。”
颜冬不吭声。他没办法再问,受伤的眼神看他一眼,赌气一般道:“其实还是疼。”
“我买布洛芬吧。你家的药都过期了。”颜冬无奈地笑。
“不要。”颜勠如被戳到软肋,立刻急了揪住他领子往下拽。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又近了几分,僵着没动。颜冬过一会才缓过神来,音色生硬地道:“松开。”
“那你别走,可以吗?”
“什么?”
颜勠道:“别离开我,可以吗?”
颜冬盯着他,忽然灵光乍现:“跟我去医院。”
在颜勠的指挥下,找到了医保卡身份证,两个人最后打车上了潞河医院,陪着打了几个小时的点滴,人立刻不作妖了,睡在颜冬身上,老实得要命。
颜勠一觉没做梦,是被拔针的时候疼醒的,舒服了不少。他跟在后面,问:“……花了多少钱?”
颜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很快他也意识到好像这么问确实显得太生疏了。“我不是……”
“四十,你要转我?还是刷卡……”
不等他说完,颜勠匆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
“那是什么意思?”
你争我抢地插话说完后,又开始沉默。两个人站定在原地。沉默。
“颜勠,咱们之间千万不能有人情账,不然很难算,是不是?”
颜勠想等他一口气把话说完,颜冬却也不说了,卸了劲叹口气。揉搓一把脸道:“你打车吧。”他便机械性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后坐进去就摇把手将车窗摇到最低,往外看。看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般转头。
“你要是对我有不爽,干脆打一架吧。”他瞥到司机吓得灭了烟,变成双手握方向盘,补道,“下车就打。”
颜冬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眼里的情绪很难懂,但没有应他打架与否,道:“车窗摇上去,风凉。”
是什么?
那种情绪?
颜冬不会告诉他,是委屈。
但他还是发现了。因为他们之间是有特殊的联系的。他的发现,是一种本能。
“哥。”颜勠退了一步,软声道,“你是不是忘了。”
“什么?”
“你这几天还要伺候我。”
颜冬:“……没忘。”
“人工费这种东西,很难算清的。”
颜冬无奈地叹口气,笑了一声:“那你按高了算吧。我很贵。”
-
“我不想吃这个了,这和原始人有什么区别啊。”颜勠两手攥住头发,恼道,“这不就是肉扔锅里放油,热了捞出来。没味儿!”
“你别让我把你嘴缝上。”颜冬道,“这算不错的。”
“不可能,我跟颜婷吃了这么久,可能没吃全山珍海味,牛排什么味道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不就得了。”
颜勠细细看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你从哪拿的肉?”
“冰箱。”
“……不然还能从沙发底下?冰箱哪儿。”
“冷冻层第二个抽屉。”
“不对,那他妈是猪肉。”颜勠确定了自己的结论。
一阵平静后。
“你把猪肉直接煎了!给我吃!?”
颜冬眨眨眼,直言道:“不好意思,没分清。那你还是吃蔬菜吧。”
除了饮食上不尽人意,颜冬照顾的还是相当周全缜密的,起码颜勠这么多年没有过这个待遇。等到周二他就又回学校上课了,不得不说这个病真是会调时间,专挑周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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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冬依然捧着那本看了一半的小说,不时往窗外光秃的、被拆平了不复存在的平房区废墟看一眼,直到听到公交车机械地播报起:“668路汽车 开往 大北窑东——”才披上外衣起身下楼。
他如往常一样在楼前高高的平台上,趴在栏杆前,俯瞰着将会在某一时刻出现于拐角的少年,等待那个少年一穿过楼洞看到他,仰头对他笑。
“天太冷了,快上去。”颜勠边说边几步跨上台阶,催促他进去。
一切都如往常。
唯有颜冬心里扎进一根刺。
-
颜勠随意扫了一眼被扣在桌上的硬皮小说,问道:“不是看完了吗,怎么又折回去了?”
“有的地方想再看看。”
从他生病起,到现在,他已经被颜冬这种不高不低的情绪环绕很久了。既然不是看他不爽,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主动问,也没有用。他知道只是他自认为他们足够熟悉。
他只能尽可能和颜冬多聊几句。
“你在国外,为什么有种一直说中文的感觉?”
“因为我身边都是中国人。比英文像母语。”颜冬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你身边的中国人肯定总嫌别人话多,说要缝别人的嘴。”
颜冬笑道:“你猜对了。被缝的那个人是你生父。”
“你看过英文小说吗?”
“当然。”
“什么感觉?”
“区别不大。”
颜勠擤完鼻涕想扔垃圾,发现垃圾袋已经被打捆堆到门外面去了,便想着今天直接扔下去,拎了两袋摁下电梯,突然回想起上周五的这个电梯厅中,碰到今巧的画面。
她也是要扔垃圾的。
垃圾怎么会用扔两趟?
心神不宁地,他上楼后打开手机,第一次主动点开今巧的聊天框。
鹿:在吗?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回了消息,想必是寝室刚熄灯。
今麦郎:咋了?
颜勠想了想,顾不得问着怪异,发道:你记得上周五晚上碰上那次吗?在那之前你还下过楼吗?
今麦郎:??
今巧很礼貌地只发来两个问号,但颜勠觉得自己可以听见她在骂他。
鹿:抱歉冒昧了,但这对我很重要。因为我和朋友上楼前电梯就停在十九层。
今麦郎:没有,我只下了一次楼。
每层虽然有十二户,但每天活动的基本也就只有几个人,都很固定。
颜勠想起,那一晚颜冬反常地没有早睡,因为要看小说,所以直到他们回去灯都还是亮着的。
他可能知道,周六那个早上颜冬为什么带着哭过的痕迹了。是因为他说的一句话。而那句话,不是真的。
-
在那个灌满了夜风的楼洞里,他对何阙如说的话。而那时,颜冬或许和平时,和今天,和那些夜晚一样,被穿膛而过的风吹拂着飘起的发丝,只要他一拐过楼洞,仰头就能看见那个圣洁的存在垂目望向他。
他听见了那些他说给别人听的话,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想掩盖住那一夜的伤痕。
“再过半年,我就轻松了。”
轻松还是难以忍受,颜勠你还没有搞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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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别离开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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