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光的石室内没有点灯，宴时清在见到沈昭月开始解衣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想要熄灭灯火。
他寻觅无果后，才回过神来。
他们两人，一个本就看不见，不需要灯光，一个即便是黑暗，也不影响视物。
沈昭月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才让黑雾一直没有动作，她解释道：“我怕穿着湿衣服得风寒，身上又没有力气，所以......”
宴时清闭了闭眼，打断她：“我扶你起来，你自己换。”
“好。”
沈昭月伸出手，借着他的力道下床，好奇道：“小黑，为何你的声音同宴时清有些相像，是变作人形的缘故吗？”
宴时清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真正的小黑已经被他切断感官，压制在内府中。
连自己的躯体都无法感应到，黑雾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他不清楚魔君在做什么，既然魔君不许它窥探，那它便不看。
身为仆从，黑雾自认有良好的自我认知与修养。
这可是它能从魔君众多仆从中，存活到现在的秘诀。
话虽如此，黑雾心中依然有些好奇，毕竟魔君还从来没有如此封印过它，这次专程回来找沈姑娘，也不知是做什么，现在居然还不让它看。
黑暗中，宴时清视野毫无障碍地看见沈昭月从储物戒中取了一套薄裙，随后大方褪去外衫。
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着手臂，感觉沈昭月拉着他的部位，正不可抑制地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沈昭月的声音响起，他才长出一口气。
竟比那日渡劫还感到疲累。
宴时清睁开眼，确认沈昭月已经换好衣裳，好端端地重新上了床，才释放出被压制的黑雾，抽身离去。
沈昭月再度同黑雾道了谢，很快就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沉沉睡去。
刚刚恢复身体掌控的黑雾，白得了一句谢，身躯下意识又从人形恢复成了蛇身，在石室内游走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它重新回到沈昭月身边，企图从她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她看起来换了一身衣裳，发钗就放置在枕头边，头发披散着睡得深沉。
等等......沈姑娘平白无故的，为何换了衣裳？
黑蛇小小的蛇眼在黑暗中轻轻转动，抱着身躯团成一团，挨着沈昭月的发钗睡了。
沈昭月自沉睡中醒来，手背轻轻一动，便触碰到了冰凉的蛇身。
黑雾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身躯已经凭借着本能沿着她的手臂攀沿而上。
沈昭月捉住它，轻声问道：“小黑，黎朔来了吗？”
黑蛇被掐住七寸，完全清醒过来，应道：“还没有。”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石壁，它也能感觉得到，那小子睡得深沉，别说魔君昨夜留下的隔音结界尚在，就算撤了结界，多半他也不会轻易被吵醒。
对于小黑的判断，沈昭月很是放心，她安心问道：“小黑，若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有多大把握不叫人发现？”
黑雾自信又不失严谨道：“除了顾云声，没人能发现我。”
“我总觉得，黎朔同顾云声的关系有些奇怪，想要取得冰凌草，免不得同顾云声对上，”沈昭月轻咬着下唇，“小黑，你愿意保护我吗？”
她的音量极小，几乎成了气音，听起来可怜又无助。
黑雾急切道：“我当然愿意保护你。无妨，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能够让那个顾老头发现不了我。”
“什么办法？”
细小的黑蛇在她手中缩小，化作幼童手指大小的蛇形簪，自她手中滑落，坠在床铺上。
黑雾道：“我变作簪子，你将我戴在头上，只要面对顾云声的时候，你把我藏在你的影子里，我便有把握不会叫他发现。”
它是影魔，只有存在影子里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况且沈昭月身上有同魔君相似的气息，那是它的诞生之始，对它的能力提升更大。
沈昭月简单绾发，将它戴在发间，认真记下它的话后应道：“好。”
石墙被人从外侧推动，石面与地面砂土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意识到黎朔要来了，小黑反应迅速地将宴时清留下的隔音结界撤回。
黎朔举着一座油灯，携着光走进石室，直到光线铺满整个房间，他来到沈昭月的身前，见她已经收拾齐整，脸色如常，仿佛昨夜没有受伤一般。
她规规矩矩坐在床沿边，一副还要听他安排的模样。
他忽然笑出了声。
沈昭月似是才察觉他的存在一样，朝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疑惑道：“黎小仙君，你笑什么？”
黎朔不答反问：“你还想见顾云声吗？”
明明是他的师尊，他却直呼其名，语气里没有半点尊重，听起来与称呼一个普通人无异。
沈昭月诚实道：“想。”
“那么恭喜你，”黎朔的语调上扬，似乎心情愉悦，“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但只要你能重新站在他面前，他会愿意同你多说几句。”
话音刚落，门外的甬道内脚步声响起，并不显急促的声音中，以极快的速度靠近，顾云声的声音随之响起：“朔儿，你在同谁说话？”
他进入屋内，瞥见沈昭月，轻轻咦了一声，越过黎朔，走到沈昭月身前，“小丫头，受了老夫的寒霜之气，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倒是小看了你。”
沈昭月自己都不太清楚缘由，但她知晓自己体内存在一股力量，是能让藏剑道人这样的长老觊觎，能够助宴时清这样的魔头修为突破，必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大概会成为她能与顾云声做交换的重要筹码。
“顾掌门，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借用贵派的冰凌草救命，如果你同意，我可以用你需要的东西交换。”
沈昭月腰背挺直，语气不卑不亢，即便清楚他挥手便能杀了她，她也没有丝毫胆怯之意。
顾云声多看了她两眼，才收回视线，“我今日还要替朔儿疗伤，你的事，等结束后再议。”
没有直接被拒绝，已经是预料之外的喜事，沈昭月估算着还有两日，黎朔虽然看起来虚弱了些，但怎么也不像有大病的样子，两日足矣。
她应道：“好，我等候顾掌门的消息。”
顾云声道：“你留在这里也不方便，随我一同出去，我令弟子替你寻个住处。”
石室中暗无天光，即便沈昭月看不见，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住在这样阴冷黑暗的地方，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顾云声的话，简直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她张口就想应下。
“师尊，还是让沈姑娘留在这里吧，我与她之间，还有些事情尚未了结。”
黎朔向前一步，站在沈昭月身前，将她的身躯挡住，面对着顾云声道：“师尊，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顾云声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慈爱，没有纠结沈昭月的去向，顺着他的话道：“那便随你。”
二人离开的脚步声，让沈昭月刚刚涌起的期待泄了气，她拍了拍脸颊，让这些琐事从脑中散去。
说起来她本就对黎朔有愧，虽然不知他藏着什么坏，但他带着她进了寒烟楼，确实是帮了她，她也不能忘了这份恩情。
沈昭月自惭过后，便站起身，沿着石壁摸索，走进甬道，准备出去看看。
她对寒烟楼一无所知，想要更有把握拿下冰凌草，自然不能就这么坐着空耗时日。
甬道上行，有些地段坡度陡峭，她拒绝了黑雾想要出来替她引路的建议，毕竟这里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沈昭月秉持安全第一的原则，走得很谨慎。
好不容易出了洞府，清爽的山风带走她脸上的薄汗，连带着赶走了些许紧张与疲累，令人感觉十分畅快。
“你是......沈昭月？”
云清岚的声音特别，如清泉般凌冽又舒缓，沈昭月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没想到刚走出来，就见到了她在这里唯一的熟人。
沈昭月神情自然地同她打招呼：“云姑娘，好巧。”
“竟然真的是你。”云清岚朝她走近，不可思议地绕着她走了一圈，才接受一个残忍的事实，她的障眼法竟然被一个凡人打破了。
云清岚自认行事言而有信，虽然她不喜宴时清，连带着看待沈昭月也有些厌恶。
但她个人的好恶并不会影响先前做下的承诺。
云清岚道：“既然你真的能进来找到我，那我便为你引见师尊。”
沈昭月闻言，唇角带着笑，心道她可是行动在前头，早就同顾云声约定了下次见面，就要商讨冰凌草的事情。
云清岚遗憾道：“可惜你来得不赶巧，师尊今日要去给小师弟疗伤。”
不过是疗伤，沈昭月方才就已经知晓的事情，她闻言也并不在意，顺势问道：“那他们疗伤通常要多久？”
云清岚道：“按照以往来看，最少也要七日吧。”
多少？
沈昭月的音**不自禁拔高：“七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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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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