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正好，暖融融的照得人浑身发懒，对天生体寒的玄九来说这种温度实在是适合不过，在玻璃花房的睡眠品质硬生生提了一个度，比睡在玄家的柔软大床还要好。
深沉睡眠的玄九罕见地做梦了，梦中他的意识被分成两股，一股是第一视角，另一股是上帝视角。
最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冷意，接着是后背的灼烧疼痛，他又梦见他死前的那一刻。
无尽的风雪，蜿蜒的血痕，远方刺耳的笑声......
“痛......”
倒在雪地里的清瘦少年呢喃，那少年的眉眼像极了他。
少年浑身浴血，破烂单薄的衣裳抵挡不住风雪的严寒，少年被冻得浑身发颤，白皙的背脊布满触目惊心的鞭痕。
玄九无声看着，他知晓雪地里残破不堪的少年撑不了多久，再过几刻便会死于失血过多与失温。
与他眉眼相似的少年似是痛到受不了了，蜷缩着身子无声哭泣，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又瞬间凝结成冰。
玄九想，自己是不会哭泣的，就算那个少年与他十分相似，但他此刻确信那位少年并不是自己，他们是不同的灵魂。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这么疼......？”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
“呜...好痛啊......真的好痛好冷啊......”
梦中少年无力闭着眼，破碎的呓语颠三倒四，清丽眉眼痛苦不堪，庞大的绝望感从胸口喷湧而出，玄九的心脏一阵紧缩，疼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少年的情绪，玄九冷静的想。
雪下得更大了，厚厚雪堆缓缓掩埋住清瘦的少年，少年的呼吸正一点一点地减弱。
啪嚓。
细微的声响在耳边响起。
玄九的上帝视角忽地不见了，他与少年的意识相叠重合，感受生命正一点一滴的流逝中。
周围的雪好像停了，玄九感受到有人正在轻触自己的额头，那人手掌温热，暖融融的能量源源不绝地从头顶蔓延至身。
玄九......或者说“少年”，他带泪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入目所及是一身素白的衣裳，没等他看清，下一瞬整个人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提拉起来。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彷彿有道声音响起，如暮鼓晨钟，如轻烟飘渺，隔着一层纱听不真切。
ㄧㄧ睡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那人把手复在眼前，视线一下子变黑了，少年似乎是累了，下意识往温暖的热源靠近，安心闭上双眼。
玄九的意识正在缓缓抽离，他试图动用精神力让自己清醒，至少要看清救了“自己”的恩人是谁。
那人若有所感，被纸伞遮挡的面容若隐若现，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颚，薄唇微启，声音清澈空灵。
ㄧㄧ你走吧，错乱的因果，终将回归正道，找回你的道，无需再来。”
说也奇怪，那人语毕，胸口压抑已久的情绪一下子就散了，飘忽的心落回实处，好像有什么纠缠多年的线被解开了。
那人话中有话，玄九还没抓到其中的奥妙，梦境就如镜花水月般开始消散，他只看见梦的最后，那全身白衣的仙人抱着奄奄一息的“自己”，于风雪中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
“你的主人似乎把你遗忘了呢~”
学生会室，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金发少年撑着颊，笑吟吟逗着笼里的纯白仓鼠。
“吱吱吱ㄧㄧ！”
小小仓鼠警惕的闪避伸进笼里的修长手指，一溜烟躲进豪华别墅的深处。
“小没良心。”君陌玉轻笑，看了看时钟，下定决心站起身。
“走吧，一起去找你的主人。”
君陌玉提起麻糬的仓鼠笼，推开学生会室的大门，与玄明云打个照面。
“啊......！”玄明云举起的手还没敲下去，学生会室的门就被打开，君陌玉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金色发丝微微荡漾。
“会长。”玄明云露出一抹乖巧的笑。
君陌玉意外挑眉，这个时间点已经是放学了，玄明云怎么还在校园。
“会长您有看见我哥哥吗？”少年歪头，看向学生会室，却没看见那熟悉的纯白身影。
君陌玉微微一笑，略苦恼的提起麻糬的仓鼠笼说道：“正巧我也在找你哥哥呢，放学也不见九清同学把小宠物领回家，是不是忘了呢？”
玄明云抿唇，小鹿眸子满是歉意：“会、会长交给我吧！抱歉哥哥又给会长添麻烦了，我会好好把麻糬带回家的。”
君陌玉提着仓鼠笼的手微顿，淡淡笑开：“不，我与九清同学约好，就不能食言，我们一起找一下你哥哥在哪里吧，还没回家应该是还在校园内，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君陌玉彬彬有礼，言行举止挑不出错处，俨然一副关心校内学生安危的热心会长，玄明云心底说不清的怪异一闪而过，面上不显笑着点头答应。
*
叩！叩！叩！叩！叩！
ㄧㄧ啪！
玻璃花房大门被大力拍开，那力道之大将整个玻璃墙都震了三震。
“好啊，你小子，久久不来上课，现在居然还升级了，带着我的学生一起翘课是吧？谢清尘？”
被点名的黑发少年抬眸，眼底的阴沉一闪而过，望见来人又收敛了几分，回到平时淡漠疏离的样子。
燕川踩着他那双恨天高，指气高昂的朝正在作画的谢清尘走去，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精致的眉皱成一团，就差中间放一只被夹死的苍蝇了。
“你就不能带着玄九清回教室吗？把他带来玻璃花房？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没见你带人来过，要不是玄家四少到处在找这位玄大少爷，我也不用到处调监控，累得半死的满校园找人！”
燕川劈里啪啦的输出，这阵仗让玄九不醒都难，被吵醒的少年缓缓睁眼，头痛欲裂，他好看的眉皱起，那层诡异的梦境消耗掉他太多精神，导致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呦，玄家大少爷醒了？花床睡得舒服吗？是不是还得请人帮您垂肩捏腿，顺便抬轿回府一条龙服务啊？”
玄九：“......”
燕川的嘴毒人尽皆知，但玄九此刻才真正体验到燕川的威力，阴阳怪气配上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在玄九眼里像一只盛怒的孔雀。
玄九缓缓起身，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内心呼叫系统：396，我睡了多久？
被宿主遗忘许久的小系统感动落泪：【呜呜呜宿主您已经睡到放学啦！您翘掉整个下午，燕川气到要疯了......！】
饶是396都被燕川一路杀过来寻人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深怕一个不小心宿主就要被燕川嘎了。
“哥哥！”
“九清同学。”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吸引全部人的注意，谢清尘看向来人，毫无波澜的表情闪过一丝厌恶。
“哦，都忘了还有两个小尾巴在。”燕川不以为意的撩开长发。
玄九眉心突突直跳：......他们来这里干嘛？
他不记得他有跟主角团这么熟。
396贴心补充：【玄明云是为了与您一同回家，君陌玉是要归还您暂放在学生会室的麻糬。】
玄九：......
哦，都忘了还有这事。
“吱吱吱！”麻糬正大声控诉着自己的主人，他引以为傲的皮毛差点就要被奇怪的人碰了！
396看着大声控诉的麻糬，意义不明的哼笑出声。
花床上的少年神情倦懒，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清浅琉璃瞳复了层蒙蒙水雾，霜雪似的眼睫迟钝眨了眨，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睡前玄九将繁复的校服外衣脱掉，导致现在只剩件衬衫，衬衫被玄九睡得凌乱，皱起的领口微开，在他动作间露出了一大片光滑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暴露无遗，全被在场的人看了满眼。
白，白得刺眼。
这视觉冲击饶是燕川都忘了生气，少年被造物主深深偏爱着，从发丝到脚趾，完美的挑不出错处，身材比例优美，瓷白柔嫩的肌肤，延伸至后腰的银白长发，纯白无瑕，耀眼夺目。
少年悠悠睁开双眼，如明镜般透彻的冰蓝瞳孔扫过僵住的一群人，他完全不知此刻半靠在软枕上的自己是多么艳丽诱人。
谢清尘情不自禁站起身，不顾脚边翻倒的画具，大步走向玄九，二话不说抓起少年纤细的手腕，背过身将他的缪斯遮得严严实实。
玄九：“？？？”
玄明云：“？！！”
“你干什么？放开哥哥！”玄明云向花床奔去，内心烦躁感更甚。
谢清尘回眸，在玄九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向着玄明云一群人，眼神杀意有如实质。
站在画架旁的燕川内心大为震撼，他头一次瞧见情绪波动如此剧烈的谢清尘，又瞥了一眼画布上半完成的人像构图，最后看向被谢清尘抓住手腕的纯白少年，内心彷彿有什么正在悄悄崩塌。
谢清尘，他的外甥，自从姐姐过世后就封闭内心，成为一个只会画画不与人交谈的人偶，无论是各种人事物都不再对他有半分影响。
更重要的是，谢清尘已经多年不画人物像了，饶是燕川好说歹说，请了最专业的心理医师来开导也不见成效，少年犹如一滩死水，从母亲死去的那一刻便不再起一丝波澜。
玄九清......
燕川看着玄九若有所思，又看着谢清尘情绪翻湧的黝黑眸子，神色复杂。
*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燕川站出来把纠缠在一起的谢清尘与玄九分开，君陌玉将麻糬还给主人，与谢清尘对到眼时，镜片泛着冷光，笑意不见眼底。
玄明云带着刚睡醒的玄九离开玻璃花房，绷着一张脸，周身的低气压令玄九莫名其妙。
回想起方才玻璃花房内，玄明云冲上前试图要将谢清尘推开，甚至拿起遗落在一旁的校服外套强硬且不容拒绝地披在他肩上，那脸黑的有如锅底，搞得玄九一愣一愣。
【叮！恭喜宿主成功触发支线任务，为难主角，让主角感到心烦！】
396没想到丢失的任务竟然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开心得冒数据小花。
玄九搞不懂自己只不过睡一觉的功夫，竟然还能赚到积分，看着走在身侧神情明显不悦的玄明云，玄九挑眉。
【宿主您做了什么？居然睡一觉就达成任务啦！】
面对小系统的疑惑玄九不以为意，撩了下耳侧碎发，内心轻笑：”就当他忽然犯病吧。”
他怎么知道主角又在发什么疯？反正在他们眼里玄九清就是个万人嫌，就算是看一眼也会感到心烦的程度。
反正主角不爽，他就爽了，无论过程发生什么，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玄九没有说出真心话，既然答应要完成玄九清的心愿，那他就必须好好扮演恶人角色才行。
*
玻璃花房内，燕川和谢清尘面对面站着，气氛微妙，风吹过，清新的花香飘散开来。
“解释一下，你和玄九清到底怎么回事？”燕川第一次如此严肃的面对从小看到大的外甥。
谢清尘撚起一片白月季花瓣，闭眼嗅闻，再睁眼时，黑瞳满溢迷醉。
“他是我的缪丝。”
少年语气缱绻癡迷。
微风拂过发梢，燕川眼中的黑发少年在这一刻，真切地“活”了起来。
明明应该高兴，但谢清尘眼底的疯狂却令他心惊，那双黑瞳与他的母亲，她早已死去的姐姐如出一辙。
同样漂亮，同样狂热，也同样危险。
燕川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听到的一句话。
ㄧㄧ艺术家的本质是疯狂。
还有其他角色未解锁，啊啊啊好急好急好急！我比小读者们更捉急！身为灵感型写手又加上文字强迫症中文人，真的每次都要憋好久才能生出满意的一章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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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梦与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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