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明雪的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是怒急攻心,硬生生气出来的毛病。他自到了教中,一年总也要病上七八回,性子最倔的时候,一个月里足有二十天都在床上躺着,每到这种关口,教主便会抑着点脾气,这次也不例外。
毕方给他重新换了药,嘱咐接下来几日务必静养,可床上床下两个人一个也不应声,一看便知是在怄气,只得收拾好东西自己离开。
温离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霜明雪蜷身侧卧,好似已经睡着了。
许久,温离开了口,似在压抑着什么:“从前我们在一起时,也不是没被人撞见过,他都已醉了,为何在他面前就不行?”
久久不闻回音,温离冷道:“我在同你说话。”
霜明雪睁开眼睛,声音嘶哑道:“他是我的朋友。”顿了顿:“我知自己身份卑微,教主若想折辱取乐,关上门随你高兴便是,何必非要将我仅存的脸面撕下来踩。”
温离眼中满是难言滋味,失笑般道:“……同我在一起,就只是折辱么?”
霜明雪闭上眼睛,不再回答。
又过了许久,耳边听得门“吱呀”一阖,乃是温离摔门而去。
游向之已在门外徘徊许久,见了温离,立刻迎上前去:“听说霜……堂主回来了?”
温离心情极差,面对他更没什么好脸色:“武林盟诸事一了,游长老还有何见教?”
游向之大约也想起了密室里的事,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不是为这个来的。”目光越过他肩膀,朝他身后望去:“霜堂主在房里么?我……进去看看他。”
温离冷道:“他病了,正在休息。”
游向之上前一步,脱口便问:“病了?什么病,严重么?”
语气之急切,神情之担忧,全然不像他会有的。思及霜明雪自作主张前往武林盟当日,游向之维护有之,震惊有之,但似乎没有什么庆幸的模样。
温离心中起疑,不动声色道:“风寒,静养几日便好。不过,游长老不是不喜欢他么?为何忽然关心起他来了?”
游向之讪讪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一个后生小辈,我还能同他置气不成。”见温离还要再问,匆匆道:“他既然不舒服,老夫改日再来好了。”
不等他点头,抬脚便走了个没影。俞青子与他擦肩而过,叫了两声都没把人喊住,冲温离奇怪道:“游长老这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
温离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微沉:“不知道。俞长老也是来找本座的?”
俞青子似不经意般朝他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霜堂主回来了?”
温离漠然道:“怎么?你也是来关心他的?”
俞青子轻咳一声:“都是教中兄弟,自然要关心的。”他压低了声音:“霜堂主走这一遭辛苦,不知另一份藏剑地图有没有找回来?”
温离怔了怔,霜明雪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可他居然彻彻底底忘了这件要事。这般疏忽大意,那是从未有过的。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可两人才闹过一场,此时回去,多少有些问不出口。
俞青子看他神情不对,声音微抬:“没找到?”
温离回头的动作晚了一秒,没看见他毒蛇般幽寒的眼神:“此乃不宣人口之机密,本座自有计较。武林盟代盟主岳其诤受了伤,群龙无首,一时不会再生事端,俞长老不必心急。”
俞青子还要再问,但温离已不耐烦摆了摆手,只得恨恨朝房中一撇,拱手退下。
霜明雪在房中养了五天,期间温离一次也没来过,从前两人再如何争吵冷战,他至多是在上床办事儿时更狠些,似这般不闻不问,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不知桑雩现在情形如何,有心打探,可一出房门就被人劝了回去,就连每日过来换药的,也变成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生面孔。
霜明雪知道温离此番发作全是因为桑雩,但刚下山就把人“请来”已是没想到的事,更勿论见面之后的种种反应。思及此,不禁更担心桑雩的安危,这晚星月无光,夜色黯淡,霜明雪寻了个交接的空档,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估摸着桑雩仍被安置在水榭之中,到了湖边一看,先前用来渡水的浮桥果然已被人撤走,只在岸边泊了一艘小船,想来是作每日送饭之用。
白茫茫雾色之中,那座华美水榭屹如孤岛,楼阁烛光随风摇曳,乃是这片静无人声的天地里唯一一点亮光。霜明雪不再犹豫,跳上小船,朝湖中心划去。
水榭里只得桑雩一人。那日酒宴过后,温离派人传话,留他在教中多住些时日,但撤了浮桥独居此处,无异于坐牢般。他性子活泼,生平最怕管束,若不是为了霜明雪,被困在这里的第一天便会想法子离开。
夜色虽深,他仍睡不着,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边,时不时捏一点碎馒头逗鱼玩。远远看见一叶小船驶近,待看清船上之人,立刻欢喜地跳起来:“小哥哥!”
霜明雪对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飞快泊好船,与他一并进了水榭。
一关上门,霜明雪立刻道:“你这几日如何?温离有没有寻你麻烦?”
桑雩摇摇头,朝桌上一点:“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就是不许我见人,我那些手下也不知被安置到哪去了。你怎么样?那天我见他脸色有点难看。”
提起那日,霜明雪有点不自然:“我没事,不过温离近日喜怒无常,连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不能留在这里了,我怕万一哪里惹到他,他会对你不利。”
桑雩怔道:“你要我走?那之前说好的事怎么办?”
霜明雪思忖道:“交代过的人派出去了?”见对方点头,心下稍安:“别的你不用管了,且出去寻他,等拿到东西再说。”朝窗外看了一眼:“子夜一过便是初十,温离每个月都会去闭关三日,明早你设法弄晕送饭的人,穿上他的衣服,去后山等我,我送你离开。”
桑雩急道:“你跟我一起走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他若发现你放跑了我,肯定会大发雷霆。”
“左右不过一顿打骂。”霜明雪安慰道:“你放心,温离不会杀我。”
桑雩仍旧不放心:“可万一他气急了……”
霜明雪道:“从前我躲他,是因为想不到办法,如今既有对策,哪怕只有丝毫胜算,我都不会退让半分。”
灯光之下,他的神情异常坚定,字字句句好似从胸口剖出来。桑雩心知劝也无用,只得低下头,不再言语。
却听霜明雪又道:“那枚圣火令可还带在身上?”
桑雩从怀中取出令牌,递到他面前,霜明雪翻覆看了一遍,轻轻“啧”了一声。桑雩道:“怎么?这东西是假的?”
霜明雪道:“是真的。”又看了一眼,自语般道:“他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你。”
桑雩自幼千娇万宠,从不晓得东西珍贵,闻言呆呆道:“要是用的到,你只管拿去。”
霜明雪道:“不必了,我用不着,他既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这东西千金不易,你且收好。”
桑雩点点头,将令牌收入怀中。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霜明雪起身告辞,临走前,似不经意般道:“那天你真醉了?”
桑雩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常喝你们中原的酒才会醉的,若有机会,你随我回苗疆,我请你喝我们的酒,让你看看什么叫千杯不醉。”
霜明雪笑了笑:“好。”
湖心风大,他匆忙出门,不及添衣,回去时已有些冷意,待翻窗而入,看清床边坐着的人时,心中一颤,刹那间遍体生寒。
温离的声音十分平静:“你去哪了?”
霜明雪脑海中涌出无数借口,然而话到嘴边,还是老老实实吐露实情:“去找桑雩。”
温离也不是要生气的样子:“看见他还活着,放心了?”
最难启齿的话已经说出了口,霜明雪索性直言:“教主打算什么时候放他走?”
温离道:“他是你的朋友,我留他多陪你几天,你不愿意?”
霜明雪默了一默:“我只是怕他出门太久,苗王会担心。”
黑暗之中,只听温离轻笑一声:“怕什么,你若喜欢他,只管留他便是,普天之下,没有为了你不能得罪的人。”
他语气平常,只如在闲聊一般,但话语中隐隐含着威胁之意。霜明雪早知他不会轻易松口,还待思索怎么让他放人,只听温离又道:“过来。”
他稍一犹豫,便迈步朝床边走了过去。
床帐边静谧无声,温离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瞬,而后抱住了他。几日来思之如狂的煎熬忍耐,都在这轻轻一抱中瓦解。霜明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身体一僵,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只听温离叹息般道:“那天的事,还生不生气了?”
霜明雪摇摇头。
温离道:“口是心非。”松开怀抱,拢住他冰凉的手,暖在掌心里,语气不甚自然:“知道你还在怪我,只是看见你对别人笑,想到你心里有别人的位置,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他性格高傲,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让他开口道歉,是绝无可能,似这般放下身段说几句软话,已是平生头一回。
霜明雪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任由他把自己抱坐到怀中,心道:“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个疯子。”
温离抚着他的脸:“其实根本无需外头的人,对不对?只要你开口,想玩什么,想去哪里,我都能陪你。”
霜明雪看着自己与他交扣在一起的手,低语道:“教主既然不喜欢桑雩,不如送他走好了。”
温离冷笑一声:“你倒是会为他着想。”
霜明雪摸不清他的心思,一时没敢说话。温离大约也不想坏了难得的宁静氛围,轻咳一声,含糊道:“待我闭关出来再说。”
霜明雪“嗯”了一声,觉察搂着自己的手移到后颈,漠然低下头,与他深吻在一起。温离呼吸滚烫,声音亦是极为暗哑,在唇齿间问:“胸口的伤好了没有?”
霜明雪岂能不懂他的意思,才一点头,便被他抱上床去。
他二人许久没有同床共枕,温离又喝了酒,欲念比平常更加直接。霜明雪吃不住劲,不多时便两靥绯红,膝盖发软。
温离把人抱到怀中,捋过他被汗湿的乌发,喘息道:“听闻西域有一种奇药,可令男人产子。”
霜明雪本还有些情动,一听这话,一时间汗毛倒竖,心中情/欲尽消,只余惊骇之感,温离将他牢牢按在怀中,未及开口,先笑了笑:“怕的这么厉害。”
语气如玩笑一般,但霜明雪知道他是什么混账性子,全然不敢当玩笑听,此时此刻,只想远远从这张床上、从他身边逃开。
以往他只会被动承受,连回应都不肯给半分,似这般又推又躲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温离得了趣,故意拿话来逗他:“我叫人去寻好不好?我们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孩子,我会教他武功,他想学什么,想要什么,我通通都给他。”
霜明雪闻言,身体愈发紧绷,换来他更肆无忌惮的逗弄:“等寻到药,我天天喂给你吃,你哪都不许去,就在我床上呆着,呆到揣上小崽子,肚子大起来,我再……”
霜明雪恼怒无以,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到他脸上,但他如今这点手劲,对上温离压根不够瞧。温离笑得更厉害:“生气了?不愿给我生小崽子?那我偏要你生!生一个还不够,我要你一天到晚都揣着我的东西,看你还怎么勾搭外头的人。”
说到兴起处,动作愈发没了轻重,长夜寂寂,满室只闻床榻摇曳、撕扯追逃之声。
天色将明之际,温离从床上下来,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俨然十分愉快。反观霜明雪,窝在床榻最里面,一床锦被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露出来,温离只当他是累狠了,也没去打扰,自顾自穿好衣服,去忙自己的事。
他刚出房门,霜明雪便掀开被子,眼睛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脸上满是恨意。
桑雩在后山等了半天才把人等来,其时霜明雪乌发半干,似乎沐浴更衣完便匆匆赶来。桑雩觉得他脸色有点难看,正要询上一句,只见霜明雪对他比了个“嘘声”的动作,而后带着他,疾步往山下赶。
温离许久没有那么畅快过,坐在无量洞中,脑海里不断浮起昨夜缠绵旖旎、热烈亲昵的画面,当下遐想难消,只想把人按到怀里,再狠狠欺负一通。
他这一门功法艰深偏绝,修炼时容不得半点分神,温离试了几次,都不能平复心绪。一时又想着霜明雪一贯心思重,没准会把自己昨晚的玩笑话当真,自己在里头闭关,他在外面吃不下睡不香,难保不会跑去找什么“好朋友”开解。一念生出,更觉坐立难安,当下便决定提前出关,去哄一哄这心肝宝贝。
起身离开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止一分,可等他兴冲冲回了房,却见窗户大开,枕头被子丢了一地,一道寒风吹彻,房间里空无一人。
天阴得厉害,隐有雷光闪动,似有一场暴雨要来。
他们一路且避且躲,终是赶在落雨前到了山下。那里早已停了一辆马车,乃是桑雩上山之初,依照霜明雪的吩咐着人备下的。
桑雩倚在车前,迟迟没有上去。在路上他就发现霜明雪步伐飘忽,似有不适,这一通山路走下来,脸上苍白更甚,多半是生了病,他本就有许多担忧,如今更是放心不下,不由道:“你没事吧,天要下雨了,山路艰难,不然……你还是同我一起走吧。”
霜明雪道:“我没事,此地不宜久留,你快些离开。”亲自拉开车门,欲送他上去。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要去哪?”
霜明雪心中突的一跳,转头望去,只见温离玄衣如铁,立在一处山丘上,正遥遥望着他。数十名影卫随着他的声音悄然现身,将他们团团围住。
霜明雪下意识将桑雩一推,抬手挡在他身前。
此际天空晦暗如黑夜,乌云沉沉,几乎就坠在头顶。温离的眼神比天色还要阴沉:“百里殿下,本座好心款待你,你却拐走本座爱徒,是何道理?”
桑雩本就对他一肚子怨气,听了这话,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便道:“什么爱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勾当,他根本就不愿意!”
霜明雪抬手便去捂他的嘴:“别说了!”
温离看着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冷笑一声:“好极!好极!”话音未落,便已纵身至他们面前,霜明雪只觉后颈一痛,就此昏了过去。
#渣梨白日梦系列#
老婆给我生小崽崽,生两个,一个像老婆,一个还像老婆
霜明雪:别光喝呀,吃两口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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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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