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丹枫殿的路上，沐枫一直没开口，径直走在前面，长离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长离想起了从前，当时沐枫也是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纤瘦的身体裹在月白色的长衫中，看上去那么孤单，那么让人心疼。
只不过当时，他才是冷脸的那一个。
如今位置对调，不变的是沐枫，心疼的还是他。
“沐枫。”长离轻喊了一声，他知道沐枫听到了，可就是脚步没停下。
长离知道沐枫在生气，气他不听话主动认下了罪名，更气自己不能保护他。
长离太了解沐枫，其实萸寒说的没错，沐枫就是看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心比谁都软。
回了丹枫殿，沐枫把长离关在了门外，独自回到了小院子。
人间或许是到了深秋，如火似血的叶子落了一地，树枝上还零星着几片，看着凄凉极了。
沐枫一挥袖，树枝上残留的几片也一同落了下来，沐枫捡起一片，看着叶片脉络微微发愣。
生气吗？或许吧。
他并不太了解一个人生气时应该如何，他想，大概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就像现在，他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闷闷的不舒服，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任何人。
沐枫不知道自己的异常究竟是因为没能保护丹枫殿的人还是因为这个人，是长离。
若是以往发生这种事，他也不会一味偏袒，但偏偏这个人是长离。
他甚至忘了问鬼帝当初为何把人安排在自己殿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想长离受罚。
沐枫烦躁地将掌中的落叶化为灰烬，又把满地落叶一起烧了个干净。
树干光秃秃的，院子光秃秃的，心里也光秃秃的，只有那块石头依旧堵在那，一动不动。
最终长离被送去了第二殿楚江王那，不知是出于看热闹心里还是什么原因，炎煜一大早就来了丹枫殿。
他似乎对长离敌意不浅，冷嘲热讽了几句又凑到沐枫跟前，“你还真打算把人留下啊，我可劝你别对他动恻隐之心。鬼帝现在出关了，你不赶紧把人送回去，难不成还等着他给你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吗？”
沐枫睨了他一眼，“要不然我和鬼帝说说，让他去你那儿？”
“哎，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炎煜不满地啧了一声，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提醒沐枫一下，谁让他们是同僚呢，就算彼此看不顺眼，他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沐枫被一个外人骗吧。
“长离这个人不简单。鬼帝多宝贝那个石块子啊，可结果呢，说是判去寒冰地狱受刑罚，连受刑多久都没提，呵，这要是换个人，鬼帝不得让他十八层挨个走一遍啊。”
“你说什么？”沐枫突然出声，炎煜都没反应过来，“说什么，说他不简单？”
“不是，后面一句。”
炎煜愣了愣，“十八层地狱走一遍？”
沐枫似乎想通了什么，眉眼舒展，拍拍炎煜的肩膀，微微勾了下唇角，“认识你这么久，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
说完，人影一闪直接消失了。
炎煜怔愣在原地，半天还在咂摸沐枫最后一句话，英气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为情，刚刚沐枫，是在夸他吗？
沐枫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到第二殿的时候，长离已经被送进了寒冰地狱，他急忙吩咐鬼差将人放出来。
鬼差不明所以，但沐枫发话也不敢不听。
长离被带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失去了意识，**着上身，皮肤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
沐枫脸色瞬间就变了，吓得鬼差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鬼差们也是听命行事，沐枫没有为难他们，他将披风脱下来裹在长离身上，留下一句回头和楚江王亲自解释便匆匆带着人走了。
回到丹枫殿，沐枫并没有去长离的院子而是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寝殿，不想惊动太多人只唤了萸寒来，让他快去请鬼医。
沐枫用法力把寝殿内所有的取暖工具都用上了，房间没一会儿就被熏得热烘烘的。
长离还是没醒，脸色苍白，表情看着很痛苦，眉毛皱在一起，嘴唇紧抿，睡得很不踏实。
沐枫坐在床边，一只手还保持着和长离的手紧握的姿势，心蓦地一痛。
陌生的痛感牵动了他身上的每一处神经，鼻子瞬间变得酸溜溜的，很不舒服。
大概是他的情绪有了起伏，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狭长的睫羽微微颤了颤，良久，眼皮才缓缓抬起。
狭长的丹凤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一开口声音喑哑的不像话，“殿下。”
沐枫轻轻“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长离闭眼默了两秒才轻声回道，“没有，殿下，我怎么回丹枫殿了？”
“鬼帝只说送你去寒冰殿并未说受刑多久。”沐枫随口解释了一句，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道，“我让萸寒去叫鬼医了，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她。”
“谢谢殿下。”长离想坐起身可刚一动，不知道抻到了哪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沐枫急忙起身去倒水，竟忘了可以使用法力。
他端着水杯跑回来扶着长离坐起来，看着长离喝了几口终于止住了咳嗽，紧张的神色才有所缓和，一抬眸便对上长离灼灼的目光。
沐枫此时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失态。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鬼医到了没有。”说完脚步匆匆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慌乱的身影，长离无声地笑了，还没等回神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哟，现在演技越来越熟练了，都开始使苦肉计了？”
长离敛起笑意，“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就闭嘴吧。”
“我是好心来看看你，顺便，”墨尘笑着现了身，一看长离的脸色笑意霎时僵住，连忙上前替他探脉。
这一探不要紧，墨尘脸色越来越难看，“寒冰地狱怎么可能伤到你，难不成你，”话头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长离。
长离浑不在意地收回手，“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点小伤和曾经沐枫为他做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你真是疯了，竟敢用真身去承寒冰之苦。你不知道自己最怕什么吗？要是沐枫晚到一步，你可能会被活活冻死！”墨尘越说越气，根本不敢想最坏的后果。
长离眸光闪了闪，低声呢喃，“他会来的。”
墨尘嘴上没什么好口气，但手上的动作却格外小心，源源不断地给长离输送真气。
缓了一会，长离的脸色总算有了血色，正要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慌忙之下一巴掌拍到墨尘身上，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还差一点点长离的伤就可以完全痊愈，但事出紧急墨尘也不敢停留，心想这一点伤也算不得什么了，估计养个一时半刻也就好了，迟疑了一下便匆匆走了。
墨尘刚离开，沐枫便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鬼医和萸寒。
长离咳了两声，沐枫脚步瞬间快了几分，拉着鬼医坐到床边，“你来看看，伤的是否严重。”
合欢在冥界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沐枫露出紧张的神色，不免对床上的人好奇起来。
之前她从孟婆那里听到过一些传闻，只是没亲眼见到总是不信，可如今看沐枫紧张的样子，她想，或许流水也并非完全无情。
两指轻轻搭到脉上，合欢眉梢意外地一挑，诧异地抬头看向床上的人。
脸色苍白一脸病态，若真是凡人怕是要命不久矣了，可是脉象看起来又没什么大碍，最多就是，着了凉。
合欢疑惑地垂眸又仔仔细细地探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就是着了凉。
她神情严肃，一会抬头一会皱眉的，看得沐枫呼吸一滞，“怎么，伤得很重吗？”
合欢摇了摇头，淡声道，“殿下别担心，并不严重，只是染了风寒，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只是，风寒？”沐枫不是不相信合欢的医术，只是看长离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风寒啊。
合欢不禁失笑，“殿下，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一会让萸寒和我去取药，喝了就没事了。”
合欢带着萸寒出门抓药，房间又剩下沐枫和长离两个人。
沐枫第一次在自己房间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可偏偏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长离靠着床柱坐在床上，心想自己伤这么一下真是值了，一想到这，脸上的笑意便有些藏不住，“殿下，你是在担心我吗？”
沐枫身体紧绷，含糊地嗯了一声，“你是丹枫殿的人，自然会担心。”
“可殿下当初是不愿我留在丹枫殿的，这次为什么不趁机把我丢回鬼帝那，是因为殿下，”长离意有所指地顿了两秒，就看到沐枫耳尖沾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殿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长离决定乘胜追击，“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沐枫掐了掐眉心，坦诚道，“原本也并不讨厌你。”
长离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除了茫然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沉默了几秒，突然眼角流出一滴泪，眼泪落到被褥上迅速氤氲开，湿了一个小圆圈。
沐枫怔住了。
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哭也能这么好看。
长离：他心疼我了，哟吼！ヾ(≧▽≦*)o
沐枫：哭起来真好看，还想看，不是……（＠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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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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