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带着莫凌姗姗来迟，就看见秦默有些苍白的脸。
空气里还弥留火燃烧过的气息。这气味孟婆再熟悉不过了——忘川河里也燃着这样的火焰。这是这里的没有那么刚猛霸道。
孟婆参与了那场灵蛇镇压。那一战，战陨了无数神官。她亲眼见到秦默被重伤的样子，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她从没见秦默如此狼狈过，法力尽失、浑身是血，发红的瞳孔充满了攻击性，在这之前，不论面对任何情况他的目光向来是平淡的。
也不完全准确，除了面对那个人的时候。
秦默：“你来的有点晚。”
孟婆在内心叹了口气，如今他动用一点小小的法力都如此痛苦，再也不是那个打个响指就地动山摇的阎王爷了。
“这地方可不好找，我根本感应不到你的方位，好不容易找到了方位又一直在兜圈子。我又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怕你们被抓成人质。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默松开了白安的搀扶，“这应该是一男一女种的夫妻树，他们死后就藏身在了树里。我们进来的路上里里外外全是人骨，吃人肉喝人血有了妖力和邪性。然后通过成全姻缘获得力量。有一具肉身和一个人被带走了。”
“明白。”孟婆蹲下身感应了一下他们离开的方位，便独自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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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和傅闻瑜一起跌在了泥地上，捆着傅闻瑜的树根并没有松开，稳稳地垫着他。沈清摔在了地上，他没有顾及身上的泥土，因为他看到了空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东西。
他抬眸，看到了无数对穿着喜服的男女。不对，不应该称之为人，而应该叫魂魄。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成亲的人都会被收走一部分魂魄吗？可傅闻瑜的灵魂明明刚才出现在了那边，只是边缘有些透明。难道灵魂被收走了一部分？
沈清站起身，搜寻着傅闻瑜和江妍的身影。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和人魂。既然是妖树，断然没有白帮忙的道理，只是收集新郎新娘的魂灵有何用？
他看到了傅闻瑜和江妍的魂灵了！
正要动手去抓就被林瑞芝拦住了去路。
化为鬼魂的林瑞芝战斗力大涨，她抓住沈清的手腕就要反手拧断。沈清借着巧劲反抓住林瑞芝的手，用力一扯，膝盖顺势顶上了她的腹部，用另一只手劈向了她的后颈。
林瑞芝闷哼出声，这个人竟然能空手抓住鬼！她正欲化作一缕烟从沈清手里挣脱。
沈清没给她这个机会，迅速扯断了脖子上的项链，干脆利落地把一枚小小的桃木剑钉向了林瑞芝的后颈。
袖珍版桃木剑戳进了林瑞芝的脖颈，她无法动弹，沈清松手将她丢到了地上。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伸手去够傅闻瑜和江妍的鬼魂。
正要触碰到时，男女同步的声音又出现了，尖利地喊着：“不许动！”
沈清不予理会，将两个魂灵拉至自己身后。
秦默的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伪装，端庄、儒雅、慈悲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阴狠、凶残、戾气。
“你们也配自称为神？”沈清想起了秦默那双慈悲的眼，微微上挑的眼型其实是有点凶的，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的都极具压迫性，但沈清一眼就读到了潜藏在冷硬之下的温柔。这句不配确为肺腑之言。
“歪门邪道得来的力量，怎么敢的？”
二仙愤怒起来：“要不是你们突然出现，坏了我的好事！我现在早已成神！”
“痴心妄想。”沈清故意激怒他们。
“现在这里有九十九对新人的天魂，只要吃掉他们，只要吃掉他们我就能成神了！在这之前，先用他的血来献祭。”
树根往二仙的方向回缩，沈清想也没想就抓住了树根，青筋暴起。骨骼被拉扯的疼痛令他咬紧牙关，手心已磨出血，从沈清握住的地方往外延伸半米一片血红。
孟婆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幕——一个清瘦的人影以身躯之力紧拽着粗壮的树根，蛮横的力道带着他不断往前。
孟婆敏锐地闻见了鲜血的味道。她闪身来到沈清身边，伸手抓住了树干。
沈清被毫无声息伸出来的一只手吓了一跳。孟婆成日待在忘川河边不见日光，所以那双手白得有些过头，在紧张的高压下还以为哪里跑出来了一只鬼。
站在他身前的这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纱衣，身上并无鬼气，反而是一股很纯净的能量。在她抓住树根的那一瞬间，那股对抗的力道就消失了。
应该是秦默叫来的帮手。
“剩下的交给我吧。”孟婆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人说。
沈清松开手，说：“好。”
孟婆一用力，树干就化成了粉碎。
她使用法力时身上泛起淡淡的白光。
“二位，兴风作浪得未免太猖狂了。我可没有听说过——靠吃人的灵魂而成的神。”
“你……你是谁？”二仙的声音颤抖。
“你们既然自称是神仙，不认识我吗？”孟婆拖住傅闻瑜的肉身，将他送至自己身后。
对面鸦雀无声。他们被烧毁的半张脸正小幅度地抽搐着。按理来说鬼魂是不会有这么细微的动作的，但对面这名女子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孟婆注视其中一人的眼睛，读取了她的记忆——
女的名叫许若灵，男的名叫王良，两人同年同月同日诞生于汉历1618年，那时候还是古代社会。
夫妻二人于新婚之日在村口种下两棵树，象征喜结连理。
一个月后的上元节，新婚夫妇去城里看花灯，回家路上横死在土匪的刀下。土匪抢光了他们身上的财物，将尸体随意地丢弃在路边的杂草丛中。
他们暴尸在距离村口一公里的地方，鬼魂顺着路回家。他们回到家，想让父母帮忙收尸，可成为了鬼，便是阴阳两隔，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说话喊叫，试图提笔写字都无济于事。
直到尸体被发现，父母悲痛又沉默地将他们的尸体带回了村子，埋在了后山。
他们游荡在村子里，最终选择藏身在了村口的那两棵树上。或许因为是亲手栽种的，他们的灵魂逐渐与树融为了一体，陷入了沉睡。两棵树的树干彼此靠近，缠绕生长。
父母成日来到村口的树下，睹物思人。白发苍苍的父母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临终前，偷偷将儿子儿媳的尸骨从后山挖了出来，埋到了夫妻树下。
又过了几年，土匪横行，屠尽了全村。挑衅地将所有尸体都拖到了村口，血流成河。官府两天后才赶到，一百多具尸体就地掩埋。
村庄成为了荒村，再过些年月变为了乱葬岗。
经年累月，夫妻树以尸体为养分，以惊奇的速度生长着。躲在树里的灵魂在无数巧合之下完成了融合，成为一棵具有意识的妖树。
某日，一双鬼偶然路过此地，在树下握紧双手，男鬼动容地说：“死亡也没能将我们分开。”
女鬼：“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头顶传来一道男女重叠的声音：“痴情人自有天佑。”
“是谁在说话！”一双鬼害怕地抱在了一起。
“吾乃百年姻缘树，今日正好修成正果。”
鬼确认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乱葬岗没错啊？会有神树长在这里？
“正是为了渡化这些苦命之人，才在此修炼。”
鬼齐齐跪下，“参见神树大人。”
树身抖动了一下，掉落淡红色的光点，像是神的祝福。
鬼欣喜若狂，又磕了几个头。“多谢神树大人，多谢神树大人。”
此地有一棵姻缘神树的事就这么在鬼与鬼之间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信众来此朝拜，树汲取信仰之力，获得了更大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林瑞芝来到了这里。那是汉历1921年。她与丈夫完婚后的第二天，他就被征召回队，参加跨国战争。
打仗三年，林瑞芝日日读报，祈祷丈夫所参加的战役获得胜利。
她终于等到了战争胜利的消息，也收到了丈夫传回来的电报，军队将会在五日后抵达。她心高彩烈地采买新衣，烫了卷发，等待丈夫归来。
那一日，她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雀跃地往队伍里张望。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统一的帽子，当丈夫出现的时候，她第一眼就锁定了他的位置。他脊梁挺直背着长枪，英姿飒爽。
林瑞芝激动地挥手，大喊丈夫的名字。他看向妻子的时候眼里含泪。林瑞芝见此红了眼，捂嘴流泪。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被押送回来的间谍趁着士兵松懈，挣脱了钳制，夺过其中一名士兵身上的枪，对着人群扫射。
林瑞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的锁骨被洞穿，直直地向后倒去。鲜血染红了她的旗袍。
“李明磊……李明磊……”她慌张地喊着丈夫的名字。
李明磊看见妻子被击中倒下，可他作为一名士兵，听命于长官的指挥需要立即保护、疏散群众。
倒下前的那一眼，就是林瑞芝看见丈夫的最后一眼。她痴痴地望着天空，眼泪与飞溅的血液一起凝固在了脸上。
等李明磊跪倒在她身前，抱着她痛哭时，尸身早已凉透。
说一下时间线，两千年启用一个新的年号。汉历对应的时间为公元年。汉历1618年对应的是明朝。汉历1921对应民国时期。只是方便大家理解年代时间与大致的社会情况，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意义，通篇胡诌！通篇胡诌！通篇胡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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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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