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走廊上，秦默和沈清站着白安蹲着，三个人凑着头，透过玻璃往里面看。那只惨白的手伸出来的时候，白安呼吸都停了，他紧张地抓住了秦默的裤腿。秦默有点嫌弃地低头看他，却没有把他踢开。
“你们在干嘛？”一道洪亮的女声在他们耳边炸开。沈清都吓了一跳。白安猛然用力，秦默感觉到自己的裤子正在被狠狠往下拽。
沈清和秦默一齐回过头，看到了一张颧骨凹陷的脸，眼神不善。至于白安……他被吓得腿软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因为肥胖的原因，她的护士服叠成一圈一圈。她动手推了一把秦默，没有推动，松松散散的肉倒是晃动了。她质问：“你们是哪个病房的，站在这里干什么？”
她插着腰，像一堵墙似的横在他们面前。
蹲在地上的白安站起身后才认出她——这个凹陷的颧骨他印象深刻，这是护士站另外那个凶巴巴的护士！
她像赶苍蝇一样的挥手，面色不悦地看着三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说：“赶紧给我……”
秦默没等她说完，轻轻侧身让开位置。白安则在心里幸灾乐祸，等你进去了，吓不死你。然后他假装乖巧地退到一边。
她扭着一身的赘肉往前走，推门时还不忘赶他们：“哪来的回哪去，这么晚了三个人站外面，不管是屋里的还是路过的，胆小的看到就该吓死了。”
躺在床边的那位女士被护士的说话声惊醒，心头突突直跳。
男孩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他直挺挺地坐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房间的某处……
对着男孩护士的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柔声细语地问：“小韩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完又换了个语气，冲着坐起来的那个女人吼道：“叶秋你怎么就光顾着自己睡觉呢，小韩才是病人啊，你怎么睡得比病人还安稳，真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
然而屋里无人回应她，屋外的三个人还驻足在原地没走，正探着头往里看。她顿时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她忽然暴躁起来，对着弟妹发难：“睡睡睡，你这是在医院陪护病人，不是在家。小韩跟姑姑说你哪儿不舒服，怎么满头是汗呀……”她从床头柜抽了张纸，想帮他擦汗。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自家侄子浑身颤抖，瞳孔放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的一角。
这是怎么了？她顺着视线看向了房间的角落。高个一点的女孩穿着碎花裙子，漠然地看着自己，嘴巴紧紧地抿着。身后还躲着一个个矮的，露出半截显瘦的手臂。
她们站在光线不明的地方，乍一看护士也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愤怒起来。“你们是哪个病房的小孩？我怎么没见过？大半夜的在这里吓人信不信我把你们赶出医院。你们不会跟外面那三个是一伙的吧？赶紧出去，这里可是单人病房。”
叶秋坐起身，循着声音看向那边，开口说道：“姐你在跟谁说话？这房间里没有别人啊？”
护士更怒了，她往前一步，指着缩在角落里的那两个女孩说：“这不是有两个小女孩吗？在这装神弄鬼的吓人！我明天就去投诉你们！”
叶秋皱起眉，哪里有人？
护士不依不饶，说：“小韩也看到了呀，我看你是还没睡醒吧？小韩你跟你妈说，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两个女孩。”
躲在碎花裙身后的小女孩微微探出了一点头，在飘动的直发的后面，小韩又看到了这张没有东西的脸，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颤抖也停止了。
护士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后背发凉地转过头……
碎花裙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僵硬，像是死掉的尸体，嘴角被缓缓推出一个弧度。护士觉得空气又冷了几分。她再往下看，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小女孩……她往前飘过来……
护士这才发现，她们两个都没有影子……
她想要尖叫，喉咙却像被死死掐住了样发不出一点声音。无脸女孩飘到她跟前，她觉得她的心跳冲到了喉咙，头痛欲裂……下一秒，她“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瘫在那，像案板上一坨白花花、油腻腻的肉……
秦默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T恤上的卡通图案是玫红色的小熊，在夜里格外明显。
叶秋“哈”了一声惊讶于姐姐的摔倒，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了走进来的男人。
在黑暗里，他高大的身量极具压迫感，他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踏踏踏……地板配合着发出回声。最后一阵风把窗帘吹得合上了，房间里只剩走廊的绿光照进来，但聊胜于无。
黑暗就是他的领地，所到之处任何人都只能毕恭毕敬地低头。那些敢直视他的人，都活不今晚。而他只要轻轻打个响指，所有人都会灰飞烟灭，如同死神降临。
秦默看着地上的人，微微皱起了眉，本就凌厉的五官又附上一层阴沉的凶相。融合着冷漠，让人不自觉害怕。
她的第一反应是抱住自己的儿子，母爱的本能让她冲破了空气中无形的威压，迎着秦默的目光，厉声说：“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这里不是你的病房请你出去。”
秦默“啧”了一声，倒不是因为被人类冒犯了，而是躺在地上的这个挡了他的路。
白安很是时候地出现，挥挥手挪开了她。
小韩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音下一秒就被杀掉。
妈妈紧紧抱着他，两个人浑身颤抖。
沈清也走了进来，问：“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使用法力，没事吗？”
白安嘿嘿笑了两声，说：“没事，等会要给他们清除记忆的。那个小男孩不是看到鬼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可不能轻易被发现呀。”
秦默走向角落里的两个女孩。无脸的那个早已经躲回碎花裙子背后，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秦默没有完全靠近她们，隔着一点距离，问：“想让她看到你们吗？”
碎花裙点点头。
秦默不着痕迹地回了她一个点头，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叶秋感觉空气波动了一下，这个奇怪又不好惹的男人回过身的时候，原本空空如也的角落，多了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子。她的头发长长的，披散着，白色的彼得潘领显得很可爱，领子中间有一个蝴蝶结，已经脱了线摇摇欲坠。这条裙子……好眼熟……
小韩被妈妈紧紧攥住了手。他轻声问：“妈妈，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屋子里有两个女孩！”
回答他的，是妈妈放声痛哭的声音。泪滴连续打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皮肤发痛。“妈？你怎么了？”
她抽泣着，松开了小韩的手，站起身却又因为小腿发软而跪在了地上，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无法聚焦的视线紧紧盯着那朵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小梦……小梦……”她从哭声里发出哀嚎的音节，“我是妈妈呀……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妈妈吗？”
她跪着往前，来到女孩面前，却不敢握住她的手……只是慈爱而又悲伤地看着小梦的脸，她仍然无法控制眼泪。失去女儿后，心脏里经年累月的疼痛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她觉得这刺激使得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滞了，可她不敢闭眼，更不敢晕过去，她怕这只是一个梦。
房间里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梦愣愣地伸出手，轻轻帮妈妈擦掉眼泪。叶秋努力抑制自己的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生怕细微的动作伤害到女儿的亡魂。
小梦一言不发地收回手，把躲在她身后的女孩拉出来。依然没有脸，但是叶秋并不觉得害怕，她好像知道这是谁……可她当时只是肚子里一个六个月的胚胎……
叶秋紧紧抱住两个女孩，埋头在她们肩膀上唔咽。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包括小韩。虽然很难相信，但是他确定自己看到了鬼，而且这两个鬼还可能跟妈妈有关系。
叶秋意识到小韩也能看到鬼魂，而且还有三个陌生人在，她慢慢停止了哭声。她回过身时满眼通红，已经肿了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面前伸过来一只骨腕细瘦的手，捏着纸巾。沈清轻声说：“擦擦眼泪吧。”
“谢谢。”叶秋接过纸巾。
她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又憔悴，问：“你们是什么人？”
秦默面无表情地说：“黑白无常。”
“什……什么？”叶秋短暂地震惊了一下，就接受了，毕竟女儿的亡魂都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这个穿着卡通粉红熊的人，自己可能也见不到女儿。
“她们，是你们带来的吗？”叶秋握住了两个女儿的手。
秦默的声音没有起伏，他说：“不是。我们只是恰好在附近，听到了鬼的哭声，然后过来看看。”
白安：“在这之前，两个小姑娘没有伤害任何人哦，包括你的儿子。”
秦默：“小梦……她生前可能遭受过虐待，她的手指上都是被针扎过的痕迹，她没有开口说过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然后另一个女孩……”
叶秋不自觉攥紧了手，又怕会握疼她们，于是又微微松开。
秦默：“她的气息很微弱，没有脸，她死亡的时候甚至没有非常清晰的五官……那就只能是在胚胎里的时候流产的。但是她的身量有三岁那么大，也就是说她成为鬼魂之后，有人在喂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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