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璟言叹了口气,他是很着急,可是这信只能送到他在安乐坊买的宅子里,那宅子只有一个负责收信的门房,而那门房并不知道自己和璟熠的身份。璟熠为了避开皇兄,应该只是每隔几天才会让人去取一趟。他再着急,也不能让顾千城的人直接把信送到宫里去。若只是送到宅子里,应该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况且,他在信中已经写了让对方尽快回信,璟熠应当也会让人快马加鞭直接送到小院里。
夏璟言说道:“回信我已有打算,不劳烦顾兄了。”
顾千城笑了笑,说道:“好吧。”随后顾千城走到门外,门外车夫和一小厮就在马车边候着,顾千城把信交给那小厮,耳语了一番,随后车夫便驾车带着那小厮快速离开了小院。
顾千城又回到小院,见夏璟言依然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道:“言兄弟弟的病很严重吗?”
夏璟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弟弟,是我兄长。兄长身体一向很好,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他生病。”
“言兄的兄长得了什么病?我家中有不少珍贵药材,或许能用的上。”
夏璟言又摇了摇头,道:“弟弟只是在信中提了一句兄长这段时日时常头疼,却并为说的很详细。”
“…”这么着急只是因为对方头疼吗?顾千城腹诽道。
夏璟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我留下的麻烦太大了,才让兄长如此耗费心神。”
“偷了摄政王的爱马,这麻烦是挺大的。”顾千城笑着打趣道,“摄政王不追究言兄的罪责,是因为言兄的兄长?”
“嗯…可以这么说吧。”夏璟言垂着眸心不在焉的答道。
顾千城嘴角噙着笑,审视着对方,说道:“所以言兄是真的认识摄政王?”
“唔…”夏璟言猛然惊觉自己被套话了,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的说道:“算…算是吧,兄长和他比较熟…”
顾千城收起笑容,带着一丝认真的问道:“那言兄说喜欢摄政王也是真的?”
既已露馅,夏璟言也无意隐瞒,失落的点了点了头。
顾千城眼中暗淡了一瞬,道:“言兄到底是因何离开长安的,真的是因为闯了祸吗?”
夏璟言沉默。他还不是很想想起这件事,不想提醒自己这件事,他尽量把记忆停留在那日的早朝之前,把不想要的记忆抹去。这段时日,他只去想那些快乐的记忆,靠着那些回忆正常的生活。若非一日一日的欺骗自己,自己又怎能忍受这么长时间没有皇兄的日子。
但现在,顾千城的话再一次提醒了自己,自己离开长安不是因为闯了祸,自己离开只是因为无法接受皇兄和别人成婚。自己千里迢迢来到扬州,不是为了疗伤,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自己根本做不到接受和放弃。
他其实早就确认了这一点。
夏璟言心中骤然疼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两个月前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苦再次袭来。夏璟言的眉头不受控的轻轻皱了皱,却很快被夏璟言强行舒展开。
不要去想,他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千城一直注视着对方,在看到对方突然闪现的痛苦之色时,突然慌张了下,却转瞬又明白了一些。
顾千城低声说道:“对不起,言兄,我问太多了,你不必回答。”顾千城沉默了下,又说道:“若是你想说了,可以告诉我吗?”
夏璟言深吸了一口气,将痛苦混着空气一起咽了下去。夏璟言点了点头,说道:“顾兄,谢谢你。你是我的朋友,我并不想欺骗你,只是我现在还不想去面对,日后若有机会,我会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的。”
自己晚了一步啊,顾千城漏出一丝苦笑,随即却又觉得庆幸,还好不算太晚。顾千城说道:“嗯,我等着言兄对我坦诚的那天。”
麒麟殿内,夏璟熠怅然的反复看了又看手中的两张写的满满当当信纸,终是认输般的垂头丧气的对面前人说道:“傅将军说对了。哥哥果然是放不下大哥。”
傅洵之噙着笑,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说道:“陛下说了什么?”
夏璟熠怏怏不乐的把手中的信塞到对方手里,不满的说道:“我不就是提了一句大哥似有头疼,哥哥就写了两张纸,字字句句全是关于大哥的,一句都没提到我。哦,不对,哥哥唯一一句提到了我,是让我务必好好照顾大哥,尽快回信。”夏璟熠委屈巴巴的说道:“在大哥面前,哥哥都不在乎我了。”
傅洵之拿起信粗略的看了一边,信中详细询问了夏璟晏的病状:何时开始的?多久了?因何引起的头疼?太医可曾去看过?吃药了没...诸如此类,絮絮叨叨写了两张纸,最后还让夏璟熠把自己库房里的各种滋补药材送去摄政王府中,并且让夏璟熠交待御医院的太医们务必好好调养皇兄的身体,若是留下病根,自己回来后定会好好惩罚他们。
傅洵之看完抬头看到夏璟熠委屈愤恨的样子,笑道:“没想到小殿下也挺关心子珩的,小殿下怎么知道子珩时常头疼?下官还以为小殿下在生子珩的气,不会关心他的。”
“本王才不是想关心他。”夏璟熠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哥哥走之前让我帮他照顾好大哥,我才不会管大哥的死活。大哥也真是的,病了也不好好吃药,哥哥若是知道大哥的头疼三个月都没好,肯定要对我失望了。”
“小殿下连子珩不好好吃药都知道?”傅洵之意外道。
夏璟熠瞥了傅洵之一眼,说道:“傅将军不也知道吗?大哥都是当大将军的人了,连疼都不怕,怎么还怕吃药。御医院的太医们日日吃闭门羹,却日日往会摄政王府跑,就差住在大哥府上了,哪需要我特意去交待他们尽心照料。这宫里当差的,谁不是把大哥放在第一位的。”
傅洵之笑了笑,道:“这宫里当差的把陛下放在第一位,可陛下把子珩放在第一位,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傅洵之收起信,又说道:“小殿下既已确认了陛下的心意,那能否告知下官陛下现在身在何处?”
“大哥不是前两日就知道了吗,”夏璟熠说道,“那日我在早朝说完扬州瘦马一事,大哥下朝后不就立刻让追风去扬州了吗?”
“果然是在扬州啊。”傅洵之果然毫不意外夏璟言在扬州,只是扬州很大,他想知道的是夏璟言在扬州何处,“陛下在扬州何处?子珩派了不少人去扬州,但至今都毫无音信。”
“哼,”夏璟熠冷哼一声,道:“大哥既然知道哥哥在扬州,为何不自己亲自去找?”
傅洵之叹了口气,道:“他或许是害怕吧。”
“害怕什么?”夏璟熠抬头问道。
傅洵之将目光移向窗外,夏夜寂静,偶有虫鸣声传来。傅洵之叹息般的说道:“害怕被抛弃,害怕陛下正如小殿下所说不要他了,害怕陛下会不愿意回来,害怕把陛下带回来才是错误的。这皇位本就是子珩让陛下坐上的,却没想到这皇位会让陛下这么痛苦。他想来是在后悔吧。”
夏璟熠皱眉说道:“上次范太师孙女的生辰宴后,傅将军也说过哥哥的太子之位是因为大哥,可这明明本来就该是哥哥的,傅将军为何算作大哥的功劳?”
傅洵之笑了笑,道:“若是陛下本就不想当皇帝,先皇其实是属意小殿下呢?”
“父皇想要我当皇帝?”夏璟熠诧异道,“可哥哥是嫡长子,傅将军也说了,先皇最是疼爱哥哥,怎么会不想留给哥哥?”
“正是因为先皇疼爱陛下,所以当先皇看到陛下不想做皇帝时,才会犹豫,若是先皇能活久一点,这皇位或许就正如陛下所说,落到小殿下身上了。可先皇走时一是小殿下太小了,二是因为先皇也是真的喜爱子珩,不管谁做皇帝,子珩都要做这个摄政王,辅佐新帝。子珩习惯了边疆天宽地阔的自由,可若做了摄政王,被要被困在朝堂,困在长安。先皇想来也是知道这一点,若非别无他法,先皇或许也想让子珩能自由的选择他的生活。所以先皇临终前,最后给了子珩一个有限的自由,先皇问子珩想要辅助谁,子珩选了陛下。”
夏璟熠沉默了下,哥哥不想做皇帝,他前几年就知道了,但他一直以为哥哥不想做皇帝是因为做了皇帝就不能和大哥在一起,但原来,哥哥原本就不想做皇帝吗?所以哥哥原本就不用经历这一切,这些责任重担是应该由自己承担的。夏璟熠忽然想起,在自己想要早点帮哥哥接过这个重担之时,哥哥对自己说过,他不会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所以,如果自己也不想做皇帝,哥哥会毫不犹豫的帮自己承担这一切,即使他从来都不愿做皇帝。
夏璟熠沉思间,傅洵之声音再次响起:“子珩或许也在自责吧。”
“那哥哥...是不是不应该回来?”夏璟熠又开始犹豫里,“哥哥不想做皇帝,我可以做。”
“...”傅洵之颇无奈的说道:“陛下已然是天子了,他可以退位给殿下,但不是现在。尤其是如今小殿下还没有成熟,朝中离不开摄政王。在小殿下根基站稳之前,子珩都无法长时间离开长安,陛下若不回来,子珩就又要在陛下和小殿下之间选择,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没人会开心的。”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夏璟熠才妥协的嘟囔说道:“傅将军怎么知道这么多?”
傅洵之闻言笑了出来,摸了摸下巴道:“或许是因为下官比较聪明。”
夏璟熠无言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傅将军那么聪明,想来不用本王说也能找到哥哥吧。”
“...下官愚钝,还请殿下明示。”傅洵之笑着拱手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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