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春夏之交，清晨5点，在天空还是青色与白色的融合中，周阳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他先来到周武床边摇了摇周武：“哥，起床了，你说的，今天去赶场。”
周武撑着床起身，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移到床边，两只脚摸索着鞋子下床。
他和周阳来到灶屋。
周武往木架子上的盆舀了些水，拿墙上的布浸到水里面，拿出来拧干后转头把帕子伸向周阳的脸一顿抹。
然后又放到水里面重新荡了荡往自己脸上抹。
昨天刚摘的菜就在木架子旁边，还水灵灵的。
洗脸的水就那样留在盆里面，周武把布垫在背篼里，再把菜整齐地码在布上，就背起来。
“走吧。”，他打开灶屋通往小路的门对周阳说到。
门的外面已经有了清晨的水气，和朦胧的白色，与门内矮矮漆黑的屋子截然不同。
周武在前面走着，周阳默默地跟在后面，开始只有清风与寒意，慢慢地走着有了些许热气。
一切都与往常一样。
下山到大路的那个坡时，周武停下来等周阳，他伸手拉着周阳帮着掌位置。
周阳下来后，周武看看前面还不短的路，出声打断寂静：“你也学着走这条路吧，以后就你来卖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周武抬头看了看前面绕过去的路，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来卖菜了。”
“好吧。”
过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周武和周阳来到菜市场旁边。
菜市场是中央的一块空地，空地的一个出口直接通着一条大路，这条大路两旁就是平日里摆摊卖东西的人。
周武走进去，把背篼往边上一放就坐下。
他们家的菜水灵灵的，一开始就吸引了不少人。
来往的行人把周武围在中间，周阳被隔在人群外面，周武离他很近又很像离得远远的。
周阳在缝隙中观望了周武一会儿就无所事事地坐在地上，很久，很久。
中午的太阳正正地立在头顶，照得人火辣辣地疼。
摊子前的人好像在慢慢变少，大家都忙着回家吃中午饭了。
周武看到周阳在一旁，侧过头对周阳说：“坐生意就是这样的，你记得，早上讲价可以不让，到晚上了就最好要卖出去了，要不然只能自己拿回家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等下一个赶场天会烂掉的。”
整个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气息，把人的头脑搅成一团浆糊，眼前的东西朦朦胧胧的，好像隔得很远，所有声音也好像隔得很远。
周武好像说了很多，周阳都记不清了。
后来周武收拾了东西，两人去了旁边的屋檐下躲着太阳。
没有人来买菜后，大多数人也收摊子到这来。
周围的人很多，声音嘈杂地在讨论些不知什么。
周武和旁边的大人一般高，周阳却是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凹陷。
太热了，两人都不愿说话，在嘈杂中形成一小块沉默。
下午三点左右，太阳渐渐移到另一个角度。
一些人自信自己的东西会卖得好，又赶紧走进去，打算第二轮抢一个好位置。
周围的人又渐渐少了。
周武他们最后才回到的市场，他一直都觉察到周阳额头的汗珠和一直扇风的手，所以等到了最后。
下半场的人有些少，买菜的人也知道这时候的菜不新鲜。
又等了很久很久，下午四点到五点，周武的菜终于卖完，两人背着背篼回家。
还是那条路，只是走了相反的方向。
从镇上的路出来到山的那个环形的路上会路过一条河。
两人从镇上走一路上都在留着汗，突然间瞟到那条河，似乎有凉爽的水汽扑来。
周武突然停下：“阿阳，我们去河旁边怎么样？”
周阳答应了。
他们走到河边，放下背篼，拿手在水里荡了荡，又脱下鞋子，在河边浅水那里踩着水玩。
冰凉凉的水荡到皮肤上，早上到刚才的劳累、燥热与无聊都好像被这柔和凉爽的水扫荡开来。
周阳拉了拉周武的衣角，说：“哥，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家的旁边就有一条河，两人小时候经常去游泳，也算是识得水性。
“好啊。”，周武爽快地答应。
两人脱了衣服往水里游去，来到河中央。
太阳渐渐微弱，在云层背后。
周阳突然捧起水朝周武泼去，打在周武脸上满脸都是水。
周武扎在水里，又突然起来朝周阳冲去。
两人在太阳下笑起来。
就这样玩了一会儿，好像快要六点了，两人返回，朝岸边游去。
手脚摆动着，岸边好像就在眼前。
突然，不知道是漩涡还是什么，周阳在返回的水里失去控制，他扑腾着双手，拍打着水面发出响声，却越来越微弱。
周武听到动静以为是正常地游泳拍击水面声，但见声音越来越弱，才觉得不对劲，赶紧游过来，架起周阳想拖到岸边。
时间有些长，周阳似乎有些失去意识，周武拖着他，他的手却胡乱地抓着，抓到周武的手，脖子。
让周武的手伸不开，也被一阵阵地按到水下，呛着水，脖子也被卡着呼吸不来。
周武想挣开来，冲出水面呼吸，却被周阳紧紧地卡着按到水下。
他游了太久了，好像也失去了力气，意识里想挣开，甚至是松开周武，可还是被按在水下。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手也渐渐没了力气，周阳仍在无意识地死死地按着他，借着他到水面上呼吸。
他想调转过来，可手只能无法控制地松开。
直到水漫过头顶，从鼻子浸入大脑，他沉入海底。
沉下去，再也没有了意识。
岸边好像有人经过，声音叫喊着什么，他再也听不见。
岸边的人看到有两个人在水里挣扎，赶紧游过来，到了河中间却只看到一个人。
此时的周阳已经失去意识，没有了力气挣扎，但借着刚才探上去地呼吸，也吸入了些氧气。
岸边的人赶紧拖起周阳往岸边游。
到岸上，他赶紧把周阳放到地上。
他从城市里来，学过些急救知识，赶紧放平周阳采取措施。
掏出口鼻异物，人工呼吸，按压胸口，很久很久，周阳咳一咳，好像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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