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血浓于水
玉清竹淡淡地看着冯信昭。这个人真的是无可救药,太愚蠢了,难怪他文试难以晋身仕途,武试也只中二甲。或许,若没有以前孟仲呈的指导,他武试也难以及第。
孟仲呈看人的眼光果然高孟梅十倍。这姑娘被怜惜蒙蔽了眼睛,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付出了终身,如今落得婚姻破碎,心碎神伤。希望她能早些走出这段阴影。
“你想用你的未来,做几次交易?”玉清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像是漫不经心,“要知道,你所谓的那个功成名就,权势加身的未来,并不一定属于你。”
他笑了笑,又道:“或者说,根本不会属于你。”
冯信昭着急道:“可是,怎么办?阿梅已经同意与我和离,我并不想她死!”
玉清竹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却无法控制,真是可笑。”
冯信昭道:“你愿意帮我么?啊不!是帮阿梅,还有她父亲。他们都是好人。你既然出现在这里,还替阿梅出头,一定与孟家有交情,是么?”
玉清竹道:“既然你已经控制不了,就只能罢手了。现在,你就上山去削发为僧,离开红尘吧。若你不认识寺院,我可以帮你找。”
“你!”冯信昭大怒,“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无权干涉我想要做的事!”
玉清竹无奈摇头。他不想再与这个人说话,他已没有耐心。
正要转身下桥,水巷中忽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喝叫。
“冯信昭,休走!”
玉清竹抬眼看去,只见水巷中粼粼波光间,一条小船迎面驶来。船头站着一位老者,身材高大,骨架匀停,虽然苍老而消瘦,那双眼睛却亮得犹如两盏明灯。尤其是他手中那把寒意逼人,威风凛凛的大刀。
他立刀身侧,刀锋偃月,人如松柏。自从罢战疆场,辞官归隐,或许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杀气满身地再拿这把大刀。
玉清竹在桥头站定,看着小船驶近,才双手抱拳道:“孟二哥。”
闻言,冯信昭侧头愕然看了玉清竹一眼,又满脸惶恐看着船上的孟仲呈。
这个憔悴悲怆的老人,原本卧病在床,闻听了消息,便抖擞精神,将所有病痛抛在了脑后,竟再次拿起了他多年未用的战刀,横刀而立,再次成为了当年叱咤疆场的将军。
水巷中以及岸上来往的行人看到洞明巷的孟老爷子忽然手擎大刀出现,都惊讶异常,不少人暂时抛下了去看杂耍的打算,驻足旁观。
孟仲呈向玉清竹抱拳还礼,然后手提大刀,迈着坚定稳健的步子,弃舟登岸,从另一头一步步走上石桥。孟章依旧如当年的亲随护卫,手按腰刀,紧随其后。
他们在桥头停住脚步,孟仲呈双目如电,怒目瞪着冯信昭,声音低沉有力。
“冯信昭,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抛弃糟糠不算,还想买凶杀人,你的罪恶,罄竹难书。今日,我便要为民除害,取你的狗命!”
他说着,大刀在手中一转,刀身哗楞楞作响,刀锋尖利嘶鸣。一瞬间,这把曾经驰骋沙场休憩多年的刀,仿佛再次嗅到了血气,兴奋躁动起来。
玉清竹看着孟仲呈憔悴而精神抖擞的脸,微微点头,只在对面静立不动。
冯信昭虽然得中武试二甲的头名,他的武功在玉清竹眼里也只能算平平。从孟仲呈那手提大刀稳步上桥的步态便能看出,即使年老,又在病中,那底蕴依旧是冯信昭无法相比的。
就算有什么不妥,有他玉清竹在,可保无事。
此时,冯信昭的脸已经黑透了。在孟仲呈面前,他没有任何自信。当初孟仲呈的确曾经全心全意教过他武功,但是自从看出孟梅喜欢他,孟仲呈的态度便改变了。最后,甚至将他赶出了孟宅,将孟梅关起来。
他从来以获取功名,重振家风为己任,原本无心涉足情爱。可是,他无法不感念孟梅的真情。这个世上,只有这个姑娘全心全意爱他,帮助他,她的爱坚定而温柔,情深似海,与她结为夫妻,曾是他最幸福的事。
孟梅赌气的是孟仲呈。冯信昭最怕的人也是孟仲呈。
可是,事到如今,冯信昭已无法逃避,他横下一条心,整整衣冠,面对孟仲呈拱手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礼。”
孟仲呈冷哼一生道:“你与我女儿已经和离,谁是你的岳父大人!你早已对我们父女动了杀心,是男人,当面来!”
冯信昭眯起眼,又深揖下去,俯身之际,却忽然探手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身形猛地弹跳而起,冷不防向孟仲呈袭去。
还好孟仲呈早有防范,而且久战沙场之人,应变力原本极强,冯信昭突袭之际,大刀随势而舞。在偃月刀锋强硬的攻势下,冯信昭握刀的手已完全麻了,握不住刀柄,短刀脱手斜飞出去。伴着围观老百姓的一片惊叫声,那把刀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便落入了水中。
玉清竹蹙眉,叹了一口气。这个冯信昭,一次又一次让他耳目一新。
冯信昭没了兵器,恐惧地瞪大双眼。他早已心虚了,又明显身处弱势,还未再起攻势,耳边但听一声威武刀鸣,那把大刀已带着一阵彻骨刀风,正正横在了他的颈间。
寂静只持续了一刻,水巷石桥周围便响起了一片欢呼和叫好声。
“孟老爷子威风不减当年啊!”
“这个姓冯的小子,离家这么久杳无音讯,肯定没做什么好事!”
“还有啊!亏了这姓冯的小子跟着人家孟老爷子习武,这才能读书习武到如今,不是孟老爷子和孟小姐,哪有他的今天。看吧,这小子现在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了!”
“早先这小子就沉默寡言,见人不理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着周围人们的议论,冯信昭恨得牙根紧咬,可是此刻已经大刀压颈,也只能恨而不语。
玉清竹反剪着双手,漫步踱过来,伸出一只手,扶在孟仲呈的臂弯。
顿时,孟仲呈感觉到一股精纯的真气从曲池穴涤荡而入。他原本身体衰弱,又感受风寒,虽然仗着武功根基深厚,这一番动用真气,仍是已然感觉到了不支。不过在冯信昭面前,可以站着死,却不能表现出一点虚弱,必须硬撑。
他暗中舒了一口气,侧头感念瞥了玉清竹一眼,没有说话。
玉清竹道:“已经不可救药的人,良医不治。就请章叔将这个人带回去看押,二哥随我去看看阿梅吧。”
孟章立即赞成,从袖中掏出一条绳子,上前几步将冯信昭五花大绑起来,押着便走。老爷和小姐交给玉清竹,他一百个放心。
孟仲呈看着他们走远,叹了一口气,回头面对玉清竹,抱拳道:“小竹子,多谢了。”
孟仲呈从来没有来过明珠巷,从来没有见过女儿安的这个家。
刚刚临近那所小小的简陋院落,便听到了断续悲切的古筝弹奏声。
这乐声入耳,孟仲呈不禁停住脚步,面露悲色。
“阿梅离开家,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带。随她离家的,只有那把她自幼弹惯了的古筝。我当时负气,根本不承认她成婚,更是没有任何陪嫁。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受了这么多罪,真是苦了她了。”
玉清竹苦笑道:“既然疼女儿,二哥就不要再赌气了。你不接她回家,我就要代替你接了。”
孟仲呈赧然摆手,与玉清竹一起走进了院门。
一进门,便看见樊月芙正坐在正屋门前的绣架后面刺绣做活,绣两针,便回头看着厢房的门叹气。年幼的丰儿还不能领会大人的苦涩,拿着一本书,却没有心思看,苦着脸问樊月芙道:“姑姑,你不是答应我今日去看杂耍的么?什么时候去啊?”
樊月芙道:“丰儿乖。你梅姑姑今日心情不好,等她好些了,我再带你去。”
丰儿道:“那我去背书给梅姑姑听。她见我背得这么好,一定便会开心的。她开心了,就不会弹那个筝了。”
他说着,拿着书本便要向厢房门口跑。迎头正遇到进门的孟仲呈和玉清竹。
丰儿立即站住,回头看看樊月芙。樊月芙已看见,停下手里的活,慢慢站起身侧身行礼,对着孟仲呈拘束笑笑,正要说话,孟仲呈客气还礼,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三人会意,同时转向厢房,听着那古筝之音凄凄传来。
筝音如泣如诉,悲伤却不柔弱,宁折不弯,玉石俱焚。玉清竹听着这古筝之音,不禁锁起眉头。天地本不全,世间事也难万全,过刚易折,孟梅是个认定了一件事便不会回头的人,如此飞蛾扑火的心境,难免自伤其身。
正在此时,那紧涩到极致的琴弦忽然一齐发出了刺耳的爆裂声,筝音嘎然而止。
琴弦断了。
孟仲呈一惊,慌忙快步向厢房走去,一把推开了房门。
孟梅正独自坐在正对房门的一张木桌后,古筝摆在桌上,她五指指尖破损,鲜血淋漓,血泪浸染的古筝上,好几根琴弦一齐断裂,一看就是她一力扯断的。
“阿梅!”樊月芙惊叫了一声,从孟仲呈身边冲过,跑进房间一把抓起孟梅的手,担忧道:“阿梅啊!你这是做什么?你要保重自己嘛!”
孟梅任她找东西为自己包手,只是直勾勾盯着门口的人,半晌,才叫出一声:“爹爹。”
新年快乐![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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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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