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心境
幻境即使做得再真实,也是虚幻的存在。其中的因素就算无限地接近真实的状态,也只是表面地接近,像地磁这种理性的东西,说什么也不可能做到逼真。
走进幻境的那个点,也就是幻境和真实世界的联系点,那里的磁场不会发生变化。而幻境之中,就算方向可以非常真实,其中的磁场也必然是混乱的。
所以,此时此刻,那枚小小的指南针在玉清竹的指甲上,正在不分方向地随意转动。
玉清竹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已断定身处幻境,但是一旦得到了证实,还是会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很多幻境都基于人内心深处的愿望。
看起来,他是当真想家了……
他托着那个指南针,在甲板上漫步,观察那枚小针的转动。
船一直在航行,但可以肯定,这种看起来的航行,完全是假的。幻境就是幻境,即使是眼下看似乘风破浪前行的海船,也根本没有移动。所谓航行只是人的一种感觉而已。
因为玉清竹在甲板上找了一会儿,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个与现实世界的联系点。
随意转动的指南针在那个点的位置瞬间固定了方向,南北方向,现实世界的南北方向。
玉清竹回头又看了这梦幻中的海船一眼,目光温柔而留恋。再是难舍,也该向这一切告别了。
此时此刻,旷无涯正坐在君山的竹林幽径深处,品着醇香美酒,听着旷远弦歌。
他看似微醉的目光在所有美景间流连,最后,瞥向对面的玉清竹。他坐在那里,与平时一样,优雅中带着些慵懒,看上去也是惬意得很。
既然这里有一个玉清竹,就必然会有用处。
旷无涯拿起身边的一坛酒,对着玉清竹喊道:“小竹子!今日好酒,放开一醉如何?”
这个小竹子,虽然酒量浅,倒是从没见他喝多过。
那玉清竹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旷无涯拎着酒坛离开座位,摇摇晃晃走了过去,直接坐到了那个玉清竹身边。
沧零依旧笔直坐着,霓羽依旧在弹琴。
玉清竹依旧无言。
旷无涯觑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小竹子,你酒量这样浅,若是喝多了,会怎样呢?”
玉清竹叹气道:“喝多了,自然是醉了。”
旷无涯道:“醉了,又会怎样呢?”
玉清竹道:“醉了,睡便是了。”
旷无涯嗤了一声,“哪里有那么简单?醉酒之后的睡,与正常的睡,当然不一样。就算是梦境,也是不一样的。”
玉清竹回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旷无涯道:“你若醉了,是不是就会……进入幻境?”
玉清竹道:“那试试好了。”
旷无涯拎过酒坛,倒满了面前的两个酒盏,自己端起一盏,再另一个酒盏上碰了一下,道:“好!我陪你一醉!”
他一口便干了杯中酒,然后侧目盯着玉清竹。
玉清竹摇头苦笑,“你陪我?恐怕你来不及陪啊。”
他说着,端起面前的酒盏,也与旷无涯一样,一饮而尽。
“好!”旷无涯再次倾满酒盏,与方才一样碰了一下杯,而后再次一饮而尽。
再回头看时,玉清竹两颊已经泛起了明显的胭脂红色。
“嗯呵!”旷无涯开心叫道:“脸都红了?看来当真没有说谎!”
玉清竹再次端起酒盏饮尽。这一次,他连酒杯都有些拿不稳了,放下时,酒盏倒在了案上。
旷无涯拎着坛子在玉清竹眼前晃了晃,“怎么样?再来一杯?”
玉清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好像在挣扎什么。
旷无涯紧紧盯着他。
终于,他睁开眼睛,目光垂在面前的酒盏上。
“好!”旷无涯依法炮制,再次干杯,而后看着玉清竹喝下了第三杯。
玉清竹已然坐不住了。现在,他只能闭着眼,魂不守舍。
旷无涯想笑,他心里当真开心得很。但是想到身在的处境,又有些开心不起来。
“小竹子!”他看着对面昏昏欲睡的玉清竹,观察了片刻,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他心中的青山碧水。
“小竹子,你冷静到吓人,肯定先我一步走出去了吧?不好意思了,我要依靠你的帮助。”
他喃喃说了这句,便伸手向对面玉清竹的肩头拍了一掌。
然后,天地骤变。
犹如一道帷幕无声掀开,君山、洞庭、竹林、小院都顷刻化作了云烟,沧零和霓羽,也转瞬不见了踪影。
换上的,又是梅山深处那个神秘的山谷。竹木房屋,空荡荡的小径。
只有眼前的玉清竹没有变。
只是,他已不是喝醉的样子。他还是那个神清气朗,双目烁烁生光,清醒到毫无梦想的样子。
他看着旷无涯的眼睛,眸子中忽然光彩薄发,惊喜道:“醒了!是醒了吧?”
旷无涯翻了个白眼,“你也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
玉清竹快速观察周围,这里与第一条街一样,竹木制作的房子院落,街道空无一人,也无人声,方才那墙倾屋颓的样子已荡然无存。看来方才他们进入第二条街的开始,便是进入幻境的开始,再向前行,便是走入真正的幻境。
玉清竹笑道:“旷兄,这里可是梅山禁族,这里的幻境可是非同小可的。没有想到,你也能凭自己的能力走出来。”
旷无涯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嗤道:“你说的什么话?你便能自己走出幻境,我便不能?你也太小看我老旷了。”
玉清竹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幻境这种东西,都是基于你自己潜在的意识而成,必须要自己走出去,别人便是急死,也是帮不上忙的。我只是好奇,你是怎样走出幻境的。”
旷无涯摸着髭须,神秘道:“这个么,你说得并不全对。我走出来,还真的是多亏了你帮忙。”
玉清竹讶然道:“哦?怎么可能?我可并未帮你什么忙。”
旷无涯道:“你也有猜不出来的时候?那你便继续猜好了。”
他说着,反剪起双手,迈步沿街走去,那样子倒像是闲来无事,在街头闲逛。
可惜,这样空无一人的街道,也不知有什么好逛的。
玉清竹苦笑一下,正要举步跟上,半空中一道苍老的传音响起,声音不大,却无限空灵。
“两位能走出梅山禁族的幻境,看起来不是一般人。”
旷无涯和玉清竹停住脚步,目光同时旋向身边的一个院子。
下一刻,那个院门无声打开,几个身穿着黑色长袍的人静静走出来,在门口站成一排,接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者缓缓走出,一直走到他们跟前。
这个老者同样也身着宽大的长袍,这长袍没有什么款式,看上去好像就是用整幅的布披在身上,让他整个身形都隐藏了起来。不同的是,他穿的长袍是非常浓的深红色。
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看到这个老者,忽然感觉自己到了仙境,面对着一个老神仙。
见状,玉清竹和旷无涯一起抱拳行礼,报上名号。
“在下玉清竹,旷无涯,贸然闯入梅山禁族禁地,非常抱歉。”
那老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恍然道:“原来是名闻天下的天下第一刀客和玉公子。”
“不敢。”玉清竹与旷无涯道。
想不到这隐居深山与世隔绝的梅山禁族,对江湖间的局势也并非一无所知。多年前他们曾与玉清竹有过交集,知道他的名字并不奇怪,可是,他们也知道从未谋面的旷无涯。
玉清竹道:“请问,这位长老是……”
老者手捻雪髯,神色凛然道:“在下梅山禁族,商道。”
看这老者的服色和非同一般的气质,必然是禁族长老。
“见过商长老。”玉清竹态度十分恭敬,“冒犯长老,在下想问,今日这梅谷村为何不见一人?”
商道长老双眸一闪,“公子知道梅谷村,也知道进入禁族的路径,必然是有禁族的人引路吧。”
玉清竹微微一笑,“正是。是一个被禁族除名的人带领我们进来的。”
商道略一思索,“多年来,被禁族除名的人只有赫吉家族的几个人,为首者便是那个吉木聪。他竟敢重返禁族?他在何处?”
玉清竹道:“他不敢进来,在入口第一条街等候长老召见。”
商道冷笑道:“算他还知道进退。”
说着,他侧身让出一条路,伸手相让道:“两位请。”
他让出的是那个院落的大门。与他的手势同步,那些身穿黑袍的人都转过身,做出躬身迎候的姿势。
玉清竹与旷无涯相视一眼,与商道一起,步入小院。
小院子简单而规整,竹木屋舍,竹木篱笆,没有任何装饰。沿着石子小径走到屋门前,屋门无声打开,洁净到发亮的竹席映入眼帘。
跟着商道长老步入竹舍,竹席之上软垫对设,三人分宾主落座。
商道在座位坐定,也不说题外话,直看着玉清竹道:“玉公子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近日以来,禁族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危机,镇派之宝丢失,大祭司正在全族审查,首当其冲的便是承担禁族防御重任的梅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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