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板房的门被踢开,警察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了现场。钱志轩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两只马犬死死咬住他的胳膊,他惊恐地挣扎不已。
沈落沉反应过来,那是警犬。
此时傅焉予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冷静地给她解开铁链。没了铁链的提拉,沈落沉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倒在傅焉予怀里。
警察围了上来。
两只警犬死死咬住钱志轩,让他无法动弹。警犬“呜呜”的警告声和钱志轩的求救声混合在了一起。警察在控制了钱志轩后,才命令警犬松开了嘴。
“麒麟受伤了!快!”一个警察突然喊叫起来。
沈落沉这才发现,其中一只警犬的肚子,被钱志轩手里的刀,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涌了出来,肠子都流了出来。
哪怕是受了重伤,警犬也恪尽职守,死都不愿意松口。
这只叫麒麟的警犬侧躺在地上,嘴里喘着气,舌头伸在外面,它无力地抬头,望向那个警察。
那个警察担心地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它,眼眶都红了,他喊着:“拿纱布来,快,要止血!”
大约是它的主人。
另一只警犬围绕在麒麟身边,低下头嗅着,焦虑地走来走去。
急救箱拿了过来,一波人给沈落沉和傅焉予查看伤势,一波人围着麒麟,大家手忙脚乱,现场又陷入了混乱。
“女士?你在听我说吗?”
沈落沉身边一位女警察一直在询问她的伤情,她却丝毫听不进去,注意力全在麒麟身上。她焦急地望过去,被人群挡住了,看不见。
她管不了那么多,拉住正在问话的女警察:“我是宠物医生,让我过去看一下,好不好,我没有受伤,我可以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那只狗不断流血,几乎是在求对方了。
“宠物医生?”女警察愣了一下,立马转头喊道:“这边有宠物医生!让一下!”
沈落沉被傅焉予扶着踉跄着走了过去,眼前的景象比她想象中更严重。失血过多,麒麟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眼睛却看着它的主人,一动不动。
她立刻翻找急救箱,用绷带和纱布止血,徒手捞起它淌出来的肠子,塞回去。
“送医院,必须立刻送医院!”
众人立马用担架把麒麟抬了出去。
沈落沉满手满身的鲜血,手抖着,正准备跟着出去,被女警察拦了下来,给了她一块布,示意她擦一擦,安抚道:“不要担心,我们是有紧急救援流程的,现在需要送你们两位也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沈落沉立马拒绝,她满心担忧麒麟:“我没事,我没有受伤,让我跟着去吧,我可以和医生沟通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信我,我是宠物医生……”
“可是这位先生,伤势不轻的。”女警察皱了眉。
沈落沉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完全忽略了在一旁的傅焉予。
她回过头,傅焉予正捂着手臂,浑身脏兮兮的,嘴角也挂了彩,大约是刚才打斗时蹭破的。最严重的是他之前攥紧塑料袋的那只手腕,现在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自责和愧疚瞬间涌上心头,她再也抑制不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任凭眼泪横流。
傅焉予对上她的目光,走上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在给小猫顺毛。
他随后笑了,哑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
送医已是天黑。
傅焉予腕骨骨折,手臂和后背有挫伤,就是钱志轩那三棍子造成的。傅焉予选择了保守治疗,打了石膏,右手包成了木乃伊。
沈落沉刚到急诊室时,全身的血渍吓坏了医生,但一番检查下来,仅仅是手腕有些勒痕伤,涂了药便无大碍。
后来沈落沉才知道,傅焉予拿着钱志轩的电话录音,第一时间报了警,结合当天高架桥弃猫的多起警情,警方立刻受理并出了警。
车辆很容易被定位,只是担心人质的安全,大家不得不听从钱志轩的指挥,让傅焉予一个人进了板房。
其他人则围绕着整个板房做了部署,几个窗户是突破口,堆满了杂物,人无法进入,警犬却可以轻松地钻进去。
于是警方很快敲定方案,让两只警犬进入救援。
傅焉予是知道的。
他在里面做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哪怕要给对方下跪求饶,他也无所谓。
卞浩他们也一直在附近,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两人被送了出来,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一直陪着来医院,前后帮忙跑动着。
急诊室里人声鼎沸,沈落沉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刚才钟琴来了电话,慰问了她一番。
得知绑架她的人正是之前和医院有过纠纷的情侣,钟琴十分过意不去,又给她放了假,让她好好休息。
她应下了。
身旁坐着的傅焉予,正用左手处理着手机里的消息,不方便打字便语音输入,一刻没停过。就算是受了伤,整个思亚的工作还是需要他来安排,尤其是诒城基地的事情,估计又要延期了。
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石膏。为了治疗,他手腕上的小狗手链已经被取下。
她从口袋掏出那条手链,看着那只木牌小狗,和麒麟有点像。
“戴这只手吧。”傅焉予不知道何时收起了手机,把左手递给她。
沈落沉听话地给他戴上。
和上次一样,戴好后,傅焉予举起了手腕,在灯光下晃了晃那条手链。
傅焉予凑了过来,轻声道:“是不是吓坏了?”
沈落沉点点头,又摇摇头。
“为了你我可以不择手段,”傅焉予抬手帮沈落沉整理起了碎发,哑然安慰道,“但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伤害亚亚。”
她是相信傅焉予的,可是在当时的情境下,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无法控制。
“对不起。”她刚说出口,便哽咽了。
傅焉予不解:“为什么?”
从板房被营救出来,她就一直处于极端的愧疚之中。傅焉予的伤势很严重,却一直忍着,没有喊一声痛。直到现在,他都云淡风轻般,反过来关心她的心理状态。而她呢,直接忽略了他的伤势,甚至是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如果不是她天真地以为钱志轩不会做什么,如果她没有上钱志轩的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傅焉予不会受伤,麒麟不会受伤,越文文的猫……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心痛起来。
可能如论如何,她都无法救下越文文的那只猫,但是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她或许,把小猫小狗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但这样的代价,竟然是傅焉予受到伤害。她万分自责,却不知该如何和傅焉予解释这一切。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爱很爱傅焉予。可是她的行为,却证明不了这一点。
低头看向傅焉予的手,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
不等她有机会说话,护士带着两个人进来,是傅良言和许映仪。
她之前见过许映仪,倒是第一次见到傅良言。
这件事情属于情节非常恶劣的绑架案,傅焉予家里也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傅巍正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毕盈得知这件事后,惊吓过度在家里晕了过去,只能由做哥哥的傅良言过来探望。
兄弟俩还是有些相像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几乎一模一样,傅良言比傅焉予还更高一点,也比他更严肃,或许是年长几岁的缘故。
见到沈落沉,傅良言礼节性地点了一下头,上前和她握了手,顺带做了自我介绍,仿佛此刻是某个商务会面。
兄弟俩也十分客气,丝毫没有兄弟间的亲密。傅良言的关心很是平淡,更多地是在询问处理结果以及是否需要家里帮助。傅焉予的回答也很平淡,表示自己可以处理。
倒是许映仪,看到沈落沉全身衣服都沾染了血迹,惊得差点站不稳。她越过正在客气攀谈的两兄弟,满脸担忧地握住了沈落沉的手,嘘寒问暖一番。
在确认了傅焉予不愿意回家休养后,傅良言揽过许映仪的肩头,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对傅焉予说:“爸说了,你们基地如果还需要资金周转,可以找他,他帮你想办法。”
傅焉予点头:“好的,谢谢。”
太客气了。
沈落沉忍不住眨了眨眼,看到对面的许映仪也是一脸无奈,被傅良言拉着朝门口走,只能转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她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傅焉予问。
“没什么,”沈落沉答,“我们也回家吧。”
-
在亚亚的世界里,这只是及其平凡的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爸妈一早就出了门,留它一只猫在家里,睡觉,吃饭,上厕所,巡逻,发神经。
天黑了,爸妈回来了。
它照常伸着懒腰走到门口迎接,尽管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但是它闻到了不同于往常的味道,它警惕地炸了毛。
直到爸妈都洗完了澡,那奇怪的味道消失了。
它才放松下来。
看到爸妈坐在沙发上,低声说些什么,它习惯性地跳上沙发,从两人腿上踩过去,最后选择了两人中间的凹陷,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妈妈伸手摸着它的脸颊,它舒服地发出呼噜声。爸爸也伸手摸了摸它的肚皮,它一脚踹开,眼睛睁开一条缝瞪了他一眼,爸爸笑着缩回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今天在沙发上坐了好久,说了好久的话。亚亚听不懂,也没力气听。
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只想吃了睡,睡了吃。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和它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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