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和沈司年在南伶待了三四天后,就回了诒城。一方面两人还有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沈落沉状态比较稳定,两人见她如此,便放心地回去了。
只是临走前陈茵又嘱咐道,不要跟奶奶他们过多接触。但这也不是沈落沉能控制的,万一像几天前那样又不请自来,她难保自己不会发脾气。
沈司年当天发了火,第二天又自己灰溜溜一个人跑去赵淑桂那请罪,好说歹说,让赵淑桂少管沈落沉的事,还把高中扔猫的事情跟老太太掰扯了一番。老太太心底里肯定还是不认同的,但面上也勉强应下了。
沈落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她也懒得再去纠结多年以前的恩怨,人不犯她,她也不会主动招惹。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傅焉予的生日,兼见家长日,没几天了。她本是个淡定的人,但为了这一天,她已经慌了好久。
哪料傅焉予又提前一天告诉她,生日当天被安排了商务午餐会,邀请她做女伴。为了参加这个午餐会,还得重新买衣服。
“如此隆重吗,我以为只是家里人庆祝一下呢。”沈落沉边试衣服边问。
傅焉予耸肩:“和我生日无关。”
“啊,那我一定要去吗?”沈落沉转过身。
她正试了一件黑色缎带长袖长裙,剪裁十分贴合她的身体曲线,优雅低调不失品味。她平日里穿不到这么正式的衣服,所以浑身别扭。
回头撞进傅焉予的眼神,他正满眼欣赏地看着她,似乎没听到她的提问。
“我说,”她走了过去,“我一定要去吗?”
傅焉予把视线收回到她的脸上:“其实我从来不参加这种饭局的,但今年跟我爸借了太多钱,得给个面子。”
沈落沉:“你还是没回答我问题。”
傅焉予笑了,说:“我不想一个人参加这种饭局,你陪我嘛。”然后抬了抬自己的石膏手,“我需要有人给我喂饭。”
“你不是有保姆嘛。”沈落沉翻了个白眼,说罢,准备把裙子换下,“这件也不行。”
被傅焉予拉住了手腕:“这件可以,很好看。”
“是吗?”
“是的,非常好看。”他站了起来,和沈落沉一起对着穿衣镜,轻声在她耳边说,“我女朋友,穿什么都好看,这件尤其好看。”
-
午餐会当日,几乎所有人都对傅焉予的出现表示惊讶。毕竟傅家二公子向来特立独行,一直醉心公益,对商业场上的条条道道毫不关心。加上前阵子的绑架事件,不知为何还是传了出去,事件两位当事人瞬间成为全场话题中心。
跟着傅焉予走进宴会厅,沈落沉感受到了无数的目光投射,好奇的,打量的,甚至有考究的。她尽量保持着冷静,怕在傅焉予爸妈面前失礼。
远远看见了傅良言和许映仪,一旁大概就是傅焉予的父母了。毕盈脚伤未愈,还坐在轮椅上,傅巍则惯常的一脸严肃。
他们也看到了傅焉予和沈落沉,傅巍远远地点了点头,毕盈则显得很是激动,遥遥招手让两人过去。
沈落沉这才注意到,毕盈和毕韵长得还是很像的,只不过毕盈看起来要更温婉一些。
她拉过沈落沉的手,满眼欢喜:“小沈呐,我听小予他小姨讲过你,一直想跟你见一见,今天终于见到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不习惯……但沈落沉肯定不能说。
连这身衣服都是平日里穿不着的,她只跟宠物打交道,这种跟人打交道的场合,她真的是第一次。
“不习惯也没事,”毕盈仿佛读出了她的心理活动,“以后你跟小予多参加几次就习惯了。”
毕盈说话也十分温柔,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沈落沉,像看女儿一样。大约是有毕韵的影子在,沈落沉也觉得毕盈很是亲切。
而傅巍则……很严肃,甚至在傅焉予介绍沈落沉的时候,他都面无表情。沈落沉大气不敢出,余光瞥见一旁的许映仪,也正和她一个反应。
只是突然来了位什么总,举着酒杯过来,傅巍一下子换上了商业面孔,大手一挥:“何总!好久不见……哦,这是我儿子们,和未来儿媳们……何总最近在哪儿发财呢……”说着说着,便跟那何总谈笑风生地走开了。
沈落沉愣在原地。
“未来儿媳们”……
还是毕盈打破了尴尬,推了俩儿子一把,让他们带“未来儿媳们”下场走动走动,自己则推了轮椅,应付起时不时前来打招呼的宾客。
傅良言和许映仪看来是这种场合的常客,都挂上了职业假笑,顺利融入。
午餐会是自助的形式,这样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活动,和自己想要接触的人进行社交。大家都沉浸在商业互吹中,只有沈落沉,像个花瓶一般,站在傅焉予身边。
傅焉予揽着她的腰,游刃有余地跟前来攀谈的人对话。沈落沉忍不住嘀咕,不是从来没参加过这种饭局吗,怎么这么熟练,唯一格格不入的仿佛只有自己。
但她听着听着,突然在一瞬间明白了傅焉予参加这个活动的意图。所有人都认识傅焉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傅焉予在做什么。他正在利用这个场合,讲述他俩的“绑架遭遇”,说他的石膏手,顺带提到思亚,提到流浪动物救助,提到了社会责任。
他在利用这个机会,给思亚募集资金,不动声色地“道德绑架”起那些老总们。
沈落沉来了精神,她是宠物医生,这方面的话语权也很大,甚至比傅焉予还要专业,一旦聊到她的领域,便也滔滔不绝起来。
惹得傅焉予都时不时投来诧异的目光,含着惊喜。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呢。”趁人不注意,傅焉予跟她耳语道。
沈落沉也耳语回去:“确实不喜欢。”
“那你还讲得这么兴奋。”
“不是在帮你嘛。”
傅焉予听了,没有再说话,只是揽着她腰的那只手,忍不住偷偷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了点。
但沈落沉到底不是混这个圈子的,没过多久,就感觉到了疲惫,来来回回那么些话题,她实在待不住了。
“想走吗?”傅焉予再次耳语。
沈落沉:“可以吗?”
“当然可以。”傅焉予笑了,悄声道,“等下我们就开溜。”
-
傅焉予所说的开溜,还真是开溜。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两人从后门离开。傅焉予给傅良言留了言,说两人先撤了。傅良言只回了个“好”,也没多说什么。
这一家子的家庭关系,真的挺……干脆。
沈落沉想了半天,才想出来“干脆”这个词。她本身预想过和傅焉予家人见面的场景,有傅良言在前,她预感不会太热情,但没想到会如此的商务范。
“你今天生日……确定可以不回去吗?”
“可以。”
沈落沉听罢,欲言又止。
傅焉予看出来她想说什么,宽慰道:“我很多年都没在家过生日了,是我不想,不是他们不想。”
“那这个午餐会……”
“是我主动要参加的。”
“哦……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想去一个你可能不太想去的地方,”傅焉予握住了沈落沉的手,眼神十分诚恳,“你愿意陪我回趟南外吗,就当是为了我的生日。”
“南外”仿佛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傅焉予提得小心翼翼。小狗般的神情看得沈落沉心软了:“你过生日你最大。”
小狗瞬间高兴了,沈落沉隐约看见了他摇晃的尾巴。
两人打了车,到了南外。
自从沈落沉转学,她再也没踏进校门一步。上次路过,还是和傅焉予一起救助一只白猫。当时的心境历历在目,负面的,惶恐的,想要逃离的。
而现在,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想再试一次,再给自己和过去的自己一个和解的机会。
南外大门一如往常地显赫,踏进校门的第一步,沈落沉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仿佛只是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很多教学楼都重新修缮过,包括操场、食堂,尽管布局上没什么改动。二月底已接近春分,虽然还有些凉意,但树木新芽皆已萌发,伴着常青的树丛,整个校园依旧是郁郁葱葱。
沈落沉跟着傅焉予,穿过了教学楼,走到她不曾涉足的一条宣传长廊。当年这个长廊似乎是弃用的,偶尔会张贴一些小海报,更多的是学生们乱涂乱画,甚至一度演变成八卦集中地和表白墙。
正当她不明所以地转到长廊正面,她被眼前的画面惊到。一整面长廊都被用做了动物保护宣传廊,分模块分主题张贴了许多宣传画,还有志愿者活动的照片。
更有一块窗口,记录着校园内几只流浪猫的信息,包括昵称、性格、年龄、样貌等,甚至连绝育时间都写了上去。
特别鸣谢处,写着思亚救助。
沈落沉讶异地看向傅焉予。
傅焉予的神色很是得意,随后他拉着她,继续往校园深处走。走着走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他要带她去哪里。
直到那棵梧桐树出现在眼前,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顿住了脚步。
傅焉予直直的走到梧桐树下,回首看向她。
当年那个笑得漫不经心的少年,如今着一身西装,于漫长的岁月时光中穿越而来,向她伸出手,静静地等待她上前。
她抬脚,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站到了他的身边,抬头仰望。树冠一如既往地绵延修长,新发的嫩芽星星点点地缀着,午后的阳光直直的洒下来。
很暖和。
他单手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脖子。
“沉沉……”他的声音有些埋怨,却也有终于达到目的地的舒心,“终于可以带你回来了……”
他说:“我准备这一天,准备了八年……”
沈落沉抬手抱住他的后背,依旧仰望着天空中摇曳的树干。
明年二月新叶生,还在今年叶飞处。
梧桐树,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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