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饭菜来了。”雪雁的声音打断了江菱的思绪。
见雪雁熟练的摆着饭菜，江菱便问道：“雪雁，你来景王府多久了？”
“回姑娘，奴婢是家生子，娘亲就是府上厨娘。”
江菱装作闲聊：“那你在王府这么久，可知景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雪雁有些为难的说：“姑娘，奴婢一直在前院，不怎么见过景王，若不是此番伺候姑娘，都不得机会进这后院。”
“哦，那这次为何会让你来。”
“姑娘不知，王府用人，本就谨慎，这些年几乎没有买过新的下人。自从惠贵妃走后，这后院的婢女又都被王爷遣散了。前院里本就都是些洒扫的妇人，也只有我年纪与姑娘相仿，这才得了机会。”
“王爷那边，不需婢女服侍么？”江菱倒是好奇了，王公贵族的，哪个身边没几个漂亮丫鬟。
“王爷自小就不曾用过丫鬟，一直是高家兄弟侍奉的。”
“高家兄弟？那四个护卫？他们竟是兄弟吗？”江菱想到她见过的四人，长得并无相似。
“也不是亲兄弟，他们是惠贵妃亲自寻给王爷的侍卫，赐名高山、高河、高川、高流，自小便与王爷一块长大，所以府上的人都叫他们高家兄弟。”
江菱看了眼雪雁，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府上这些事，本就是能随便说与旁人听得么？”
“姑娘莫要误会，奴婢不是个多嘴的，只是王爷交代过，姑娘若问了什么，叫我如实回答。”雪雁想了想，又补充道：“王爷还交代过，姑娘在府内，可以自由行走，若有所需，只管吩咐便是。”
江菱挑挑眉毛，这个景王，还真教人看不懂。
又过了十二日，江菱心中还挂念汉阳之事，之前伤重，不宜赶路，如今伤势已无大碍，城中的戒严也解除了，她便动了要走的念头。
“雪雁，你可否帮我传话，我有事想求见王爷。”江菱思来想去，景王对自己确实有恩，不该不告而别。
雪雁跑了一趟，回来便转告江菱，可去湖心亭等着。
夏日的风穿过湖心亭，确实惬意许多，江菱站在亭中，环顾四周，着实不解，这么大片湖泊，为何周围不建些景致，这湖心亭更像座孤岛，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江姑娘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景王不知何时走到江菱身后，江菱竟没有察觉。
“我在想，王爷为何总喜欢在湖心亭见面，也没什么好风景？”
“不过是这里说话，旁人听不见罢了。”景王走到江菱身边，一同吹着晚风。
“旁人？”
“偌大的景王府，多的是旁人。”景王轻描淡写着，转念问道：“江姑娘找我？可是有了决定。”
“我要去趟汉阳。”江菱直截了当。
“若为此事，姑娘自便就是。”景王语气如往常般轻柔客气。
“办完汉阳的事，我便回清州，在王爷想好让我如何报恩之前，我会留在府上。”
“嗯。”景王看着湖面，淡淡地回了句。
景王的反应让江菱倒是有些尴尬，之前分明是他先提出江菱留在王府当侍卫，如今看来好似又并不很在意。
江菱捉摸不透，也懒得去想，与景王辞别，便回了秀水阁收拾行囊。
第二日清晨，江菱推开秀水阁的门，见高山在门外等着。
“江姑娘。”
“高统领，何事？”江菱住了些时日，每日和雪雁闲聊，也能将王府里的人对号入座了。
高山递给江菱一块令牌，几张银票。
“江姑娘，这是王府令牌，成国境内城池皆不受盘查，还有这些银票，姑娘收好，或许用得上。”
“门外备了马，姑娘路上小心。王爷说，等你回来。”高山说完，便告辞了。
江菱自是知道这是景王交代的，只是这景王做事倒是不按常理。
景王在听雨轩内用完早膳，高山便来回话了。
“走了？”
“回王爷，已出了城，向着汉阳方向去了。”
“高流呢？”
“他昨夜已出发，后日便能至汉阳。”
景王点点头，又问道：“曹佑那边查得如何？”
高山将一卷封蜡的竹筒递给景王，又说道：“曹佑生平倒是不难查，他在晏国为官之时，名声就不错，是个能吏，还从过军，晏国覆灭时，他恰为尚都府尹。如今圣上对他还算认可，先在鄞城做了七年知府，前些日子才调来清州。在晏国那些遗留的臣子中，算是混得不错了。”
景王看完竹筒里的密函，若有所思。
“当年刘畅将军领兵攻打晏国，几乎不费兵力，便叫尚都守将开了城门，大摇大摆入了晏国皇宫，夺了那晏厉帝的人头。你说，这中间，要收买多少人？曹佑是不是其中一人？那江菱若铁了心刺杀曹佑，鄞州七年间，为何不曾动手？”
“属下再去查。”
“既然已查得江菱既然不是父皇的人，她若是回来，便交给你带了。”
高山有些犹豫：“王爷，那江菱到底是尚都遗孤，那身本事，看上去像是军中路数，留在身边，恐有隐患。”
“不管她是武将之后，还是王公贵女，如今都是个孤儿了。”景王轻叹一口气：“好好教习吧，或有大用。”
江菱离了景王府，一路奔袭，快马加鞭，终于到了汉阳。
师父之前差人传信于她，说郑玉兰的娘亲和弟弟如今就在汉阳北大街。可江菱沿着北大街走了一圈，多方打听，也未得消息。
“江菱。”
江菱心中正焦急，突然听得熟悉的声音，回身一看，一个精干结实的少年郎，咧着嘴，压不住满脸笑意。
“宋大哥。”
宋泽快步走到江菱面前，万分关切：“听说你受伤了。”
“没事，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宋大哥为何在此。”
“江姨让我在这里等你的。走，我带你去找郑家母子。”
江菱听闻，心中一喜，还好，终于找到了。
路上，宋泽简单的将郑家母子情况告知了江菱。
当年，成**队入了尚都，将那世家贵族统统下了狱，而后男子流放，女子发卖。郑家曾经的门生想尽办法，花了银钱找人将郑家母子替换了出来，方才得了性命。
那门生祖上便是汉阳人，也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散尽家财才救了这母子二人，又将他们送到了汉阳避难。前两年，那门生病死在尚都，留了书信和地契，将汉阳的这间宅子过给了郑家母子。
说话间便到了汉阳城南角，二条巷内一户普普通通的小院子。
江菱看着眼前两人，一阵伤心，不到四十岁的女子，本是侯府夫人，如今饱经风霜，老态尽显，那十岁出头的少年，本该意气风发，驰骋马上的年纪，如今却瘸了腿。
江菱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安扣，递给了郑氏，刚开口，便忍不住泪下。
“郑夫人，我叫江菱，这是郑姑娘托我转交给您的。只是，给的太迟了。”
郑氏接过江菱递过来的平安扣，那是郑玉兰入宫做公主伴读时，自己亲手为她挂在腰间的，祈她平安顺遂，哪知郑玉兰入宫不过半月，便是天人永隔。
“你是谁，为何这平安扣会在你手上。”
郑夫人紧紧握着手中平安扣，泪无声的落。
江菱刚想说什么，宋泽便接上了话：“郑夫人，我家姑娘也曾在公主宫中侍奉，得过郑姑娘恩惠，宫变之时，郑姑娘大义，守着公主，却也放心不下夫人和公子，便将这平安扣交与我家姑娘，本想让我家姑娘去侯府报信，结果姑娘还是到得晚了。”
郑夫人泪眼婆娑地望着江菱，尚有疑问。
江菱有些意外，宋泽说的并不完全符实，但她知宋泽向来有分寸，就顺着宋泽的话说：“当时我去了侯府，却只见侯府里那些人都被巡检司绑了，便知已经晚了。而后郑家人后来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母子，真是老天有眼，终叫我找到了。”
听得侯府旧事，郑夫人又是伤心欲绝，再不能言。
“夫人，我既受过郑姑娘恩惠，必会照顾好你们母子，叫你们不再颠簸。今后，你们想去何处或是留在汉阳皆可，我为你们置间更好的宅子，安排些佣人，定会照顾你们终老。”江菱见郑夫人伤心模样，也忍不住落泪。
郑夫人摇摇头：“江姑娘这么多年苦寻我们已是仁义，如今我与浩儿尚能存活于世，已是幸运，不求其他。”
江菱还想说什么，宋泽扯了扯江菱的手，说道：“郑夫人，我家姑娘也是一片赤诚，夫人也不必急着拒绝。今日时候也不早了，郑夫人带着公子先歇歇吧，明日大夫还要来给公子看腿。”
说罢，拉着江菱与郑夫人告别，便从院内退了出来。
“宋大哥，为什么不对他们说实话，我的命，根本就是郑姑娘救的，此等大恩，我无以为报。”
“江菱，你要在大街上与我讨论此事么？”
江菱撇撇嘴。
宋泽笑了笑，领着江菱往马车走去：“上车。”
马车慢慢悠悠的往城北而去，江菱赶了太久的路，此刻见了宋泽，也是安心，浅浅的眯了会，直到马车停在范宅门外。
“这是何处？”江菱见眼前层层叠叠得马头墙，是座不小的院落。
“我姨母家。”宋泽扶着江菱下了马车，入内宅内。
一路上下人见着宋泽，皆是点头哈腰的问表少爷好。
“我竟不知你有个富贵的姨母？”江菱认识宋泽七年了，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个姨母。
宋泽笑了笑：“如此这般，便是富贵了？你忘了我宋家当年何等风光。唉，真是落魄了。”
江菱给了宋泽一拳，又贫嘴。
“我带你去见见姨母，就说你是我尚都故友，家中落了难，此番来投奔我。”
宋泽的姨母是个温柔热情的妇人，见了江菱倒是热情，拉着她家长里短的问一通。江菱本就不擅交流，常常语塞，只靠着宋泽胡说八道的将姨母哄得开心的很。
吃过饭，姨母让丫鬟领着江菱去了东厢房休息，拉着宋泽就问。
“皓阳，你跟姨母说实话，是不是喜欢江家姑娘。”皓阳便是宋泽的字。
“姨母，这么明显么？”宋泽挑挑眉，毫不避讳。
“你眼珠子都恨不得长她身上，还要怎么明显。”姨母打趣着。
“那她为何看不出来。”
“唉，那江家姑娘看上去总是心事重重的，你说她家中遭了难，或是什么心结未解，一时顾不得儿女情长，所以懵懂了些。你也莫要急，总会开窍的。”
宋泽不置可否，与姨母聊了几句，找了个由头便退了出去，转头就溜进了东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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