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都被风吹暗了。
林巧娘和广胡子守在断墙后,等得都有些倦了。广胡子不住地打哈欠,林巧娘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更暖和的地方蹲着。
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一个骑毛驴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出现了。
林巧娘随意瞥了一眼,本以为只是个晚归的伙计——骑着毛驴加上一身小厮打扮,怎么看都像是哪家商号的跑腿伙计,估摸着是柜上走得晚了,又没法进城,只好在城外找个客栈对付一宿。
可广胡子看了一眼,低声嘀咕:“这小子咋这么眼熟?”
林巧娘正要敷衍一句,目光一凝,忽然发现——不对劲!
那人骑着毛驴,竟然既不去找客栈落脚,也不去避风的地方歇息,反而慢悠悠地朝朱雀门走去!
——他是冲着那颗人头去的!
林巧娘心里猛地一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神死死地盯住那个身影。
广胡子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低声骂了句:“这小王八蛋——!”
林巧娘几乎是瞬间蹿了出去!
她的轻功快得惊人,一跃而起,脚尖点地,如箭一般朝那毛驴冲去。广胡子紧随其后,脚步重,气息沉,直接从另一侧抄了过去。
就在那小厮模样的人要靠近朱雀门的时候,林巧娘一个飞跃,将他摔下驴来!
“砰!”
毛驴一声惨叫,猛地刨起前蹄,驮着主人连连后退。那骑驴的身影措手不及,被她一扑,整个人从驴背上翻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哎呦!!”
熟悉的惨叫声响起,林巧娘一听,就知道是江琳!
她心里又是气又是急,手脚麻利地翻身,一把就揪住了这家伙的后领,把他摁回地上。
“江琳!你个疯子!”
广胡子也赶上来了,毫不客气地抬脚踢了他一下,气急败坏地骂:“你小子真是不要命了!骑个毛驴就想去抢人头?你脑子也是驴脑子吗?!”
江琳摔得七荤八素,手肘在地上蹭出了一道血痕,脑袋晕晕乎乎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小表姐和广胡子拦住了他。
他又惊讶,又委屈,“小表姐?广叔?你们咋在这里?又拦我做什么?”
“拦你?拦你是救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啥?!”林巧娘气得咬牙,“你看那城门下的守军,你真以为自己能得手?”
江琳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只能急道:“可我不能不去!那是我爹!”
“你爹不要你送命!”广胡子骂道,翻身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一把揪住后领,拖着他就往客栈走。
江琳还在挣扎:“小表姐!广叔!你们不能这样——”
“闭嘴!”林巧娘气得不行,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死死摁着,和广胡子一起,强行把这小子押进了附近的客栈!
客栈的掌柜是个贪睡的老头,半夜被拍门吵醒,睁开眼就看见两个神情凶狠的江湖客,拖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家伙进来,还带着一匹毛驴,吓得险些从柜台后摔个狗啃泥。
林巧娘直接甩了二百文铜钱,冷冷道:“开房,三人间。”
掌柜眼都不眨一下,接过钱,立刻送钥匙。
他们一脚踢开门,把江琳按进房里,锁上门。
“你俩这是劫人还是救人?”江琳被摁在椅子上,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们。
广胡子一屁股坐下,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是劫你?要不是我们,你小子今晚怕是要被人用箭射成刺猬,倒和你爹早团圆!”
林巧娘双手抱胸,冷笑着看他:“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飞贼之子就真会飞?一个人就能飞上长杆,把头拿下来?”
江琳被呛了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低头不说话了。
林巧娘盯着他,语气放缓了些:“江琳,我们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你这样去,一定会死。”
江琳攥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过了许久,终于低声道:“……那我还能怎么办?”
林巧娘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坐下,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的夜色。
“等天亮,回商馆,从长计议。”她低声道。
江琳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甘。可看着林巧娘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挣不脱,只能狠狠咬着牙,低下头,不再作声。
广胡子舒了口气,往后一靠,疲倦地道:“行了,天快亮了,赶紧眯一会儿吧……今晚这事,够我心惊胆战的了。”
晨光熹微。
三人混在最早一批进城的商贩里,踩着露水走进开封。城门刚开,进城的人络绎不绝,推车的、挑担的、赶着牲口的,各色人等拥挤着往里走,守门的军士哈欠连天,懒洋洋地查了路引,几乎只是象征性地扫一眼,就放行进城。
江琳昨晚吃了亏,老实了不少,耷拉着脑袋,乖乖跟着林巧娘和广胡子走,没再闹腾。可走到朱雀门前,他的步子却微微一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铁笼还挂在那里,江添的头颅在晨光下显得更加枯槁,偶尔有几只乌鸦跳动。地上围着几个人,有的手里拿着包子,有的拎着酒葫芦,边看边议论,表情带着嘲讽和轻蔑。
“啧,这飞贼也算风光一场,如今还不是个臭肉堆?”
“听说这家伙以前还能飞檐走壁,开封多少商号的钱财让他偷了去,如今呢?嘿嘿,剐了三千刀才死,够他受的。”
“活该,这些贼人,仗着点功夫,欺行霸市,若不是朝廷大军,这些玩意早该死绝了!”
“可不是?那些江湖人啊,说什么义气,说到底,都是些不学无术的贼匪。”
一旁的孩童听着大人的话,拍着小手,清脆地唱着顺口溜:“大飞贼,是江添,死无葬身剐三千!”
江琳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眼里瞬间充血,拳头捏得死死的,脚下用力一蹬,几乎要冲过去!
可就在他迈步的那一刻,一只大手猛地拽住了他的后领!
“你又想干什么?”广胡子低声呵斥,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我要揍他!”
林巧娘也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肩,冷冷道:“然后呢?打了他,结果呢?”
江琳浑身发抖,呼吸粗重,指甲狠狠地抠进掌心,嘴唇抖了一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巧娘压低声音:“你别再给我俩惹麻烦,以后有的是你发疯的时候,这一会儿给我忍住。”
江琳攥着拳,整个人僵在原地,额头的青筋暴跳,片刻后,才猛地甩开手,狠狠地别过头去,咬着牙不说话。
三人不再停留,快步穿过大街,回到了商馆。
广胡子要去对账卖货,留下林巧娘和江琳在房中思索对策。
屋里光线明亮,窗外的街道熙熙攘攘,商馆里胡商与汉商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空气中飘着香料的辛辣气息,可林巧娘却心烦意乱,怎么都理不出头绪。
她撑着下巴,半晌忽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城门吏。
进城时,那城门吏看出是她打了泼皮,不但没找她麻烦,反而佩服她的拳脚,甚至还让她办完事后去城外的李家园子找他,说是想请她指点拳棒功夫。
这人在开封城门口当差,多少也算是官面上的人物,或许,他能知道些内部的消息?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江琳,江琳一听,眼里亮了一下,立刻点头:“这或许是条出路。”
二人商议好,等广胡子回来,三人一起吃顿饱饭,补足体力,歇息一天,明早便去李家园子寻那位城门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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