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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废储

石季龙不忘旧事,就不会放下对太子邃的疑心。

如此几番,父子间关系愈加微妙。

石季龙命太子邃总理尚书事,近日太子邃每来与他奏请机要,他皆愤慨,斥曰:“此等小事,何须上奏?”太子邃遇两次训斥便不再去,石季龙见太子邃不至,便又宣来怒骂:“军政要事,何以不来奏请?”

太子邃气性本就颇大,时日一多,实无耐心事君事父,如此更令石季龙寻他的错处,父子相疑矛盾渐深,石季龙大怒时甚有屡次杖笞太子邃之举,太子邃实在心累,况他不是毫无心机之人,庭燎之事过去数月,他也渐渐醒过神来,此事恐是和他的好二弟脱不了干系,只父王对那厮尤为信重,他实难忍,他私下对中庶子李颜道:“近日官家对孤实难称意,孤欲行冒顿之事,卿从我乎?”

李颜等人吓得面色惨白,实不敢料太子邃竟生出效仿昔日冒顿单于杀父自立之心,他们这些人追随他求的是荣华富贵不错,富贵险中博亦是不错,可他们没打算拿着阂族身家性命去博啊,一个个纷纷伏地不敢言。

太子邃见手下人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时气恼索性作罢,但他脑路不与常人同,杀不了老父,杀弟弟总是可以的。秋七月他暗率宫臣文武五百余骑于李颜别舍宴饮,酒性正高处,一把摔了杯盏,对诸人下令:“孤欲至冀州杀河间公,有不从者斩!”

说着提剑拎了酒壶上马就走,李颜等人不敢不跟从,但是这临时下达的刺杀计划实在粗糙又生猛,河间王的命是不如主上金贵,但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说杀就杀的,不少人未行数里就已经软腿,见前方太子邃一面骑马、一面醉酒,已是神智不清,纷纷溜走了去。唯李颜大着胆子拦在太子邃马前叩首请他回宫,太子邃已经神智不清,险些从马上栽下,一场闹剧随着他昏醉返宫告终。

此事没人敢外传,但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当夜便传进了郑樱桃耳朵里,她一面为太子邃周全,一面私下遣了亲信前往东宫斥责太子邃,太子邃都打算杀父弑君了,哪还将亲娘放在眼里,听那内侍尖锐的嗓音实在聒噪,拔出为杀河间公宣特意磨好的利剑,一剑抹了对方喉咙。

郑樱桃闻讯,当场气晕。

东宫接连两场闹剧,郑樱桃再掩盖也是瞒不住的,何况太子邃本人就没打算掩盖,她索性撑着病身亲去东宫,严令太子邃称病不出,风声很快就传到了石季龙耳中。

当日,刘长嫣正陪他在佛图阁中礼佛,许是因庭燎事故和称帝未成烦闷,近日他常召唤刘长嫣来此听佛图澄讲经。如释道安所言,刘长嫣非佛门之人,她自问也不是什么与我佛有孽缘的人,偏石季龙就喜欢带她来,用他的话说:“朕就喜嫣儿陪在朕的身边,有嫣儿在,朕便觉诸事皆如佛光静寂。”

刘长嫣能怎么着?她只能三五不时来历劫修身了。

听了内侍之话,石季龙当即就要前往东宫看看太子邃真病假病,大和尚佛图澄宝相庄严在佛案前打坐,闻言睁开了他那双苍老、明净又历经世事看破红尘的眼睛,道:“陛下不宜数往东宫。”

石季龙方要迈出门槛的一只脚顿时收住,石勒在世时与他就颇信重佛图澄之话,此老僧料事如神之名一贯远播,昔刘曜被俘时其便有言在先,石勒与石季龙每遇大事皆要询问,今听佛图澄之话,石季龙一时犹疑,便未去东宫,沉默许久不禁瞋目大呼:“朕为天下主,竟父子不相信乎?”

刘长嫣心底冷笑,倘若相信,你何不去?

至午,刘长嫣自佛图阁退出,释道安遵佛图澄之命亲送刘长嫣出门,刘长嫣笑言:“吾与师傅果是有缘,昔在建国寺一见,聆听师傅讲解经文,不想今又在宫中再见。”她指指释道安身后两个已长成成年男子的沙门,“当年吾记得法和与法重还是个小沙弥呢,不想今都长大了,佛法造诣不愧为师傅亲传。”

释道安对刘长嫣的印象一如既往,这么多年过去,他只觉得这女施主愈发难渡化了,他在心底叹息,客气道:“夫人过奖,贫僧愧不敢当。”

刘长嫣淡淡一笑,对释道安客气疏离的态度并不反感。在她眼里,释道安连带佛图澄两个老光头都是难得的明白人,佛门中人讲究四大皆空,但依附权贵的佛门中人六根却未必清净,这师徒依附石赵的同时,却并不贪婪谋私,反是始终秉持出家人的清净,尽几所能营造佛寺,怜老恤贫,同时又与权贵保持距离,多有劝诫石季龙止杀之举,是一窝难得的好和尚。她这类人,释道安敬而远之是情理之中。

她笑道:“大和尚年事已高,师傅且留步去侍奉吧,教法和与法重送吾便好!”

得了释放的释道重并不拒绝,转头叮嘱弟子好生送贵人。

法和一贯与师傅同一阵线,对当朝权贵敬而远之,对于这位非可渡之人的刘夫人更是如此,一贯多话的他一路少言,全程端正着个面孔,活像个门神,看得刘长嫣简直想笑。反是法重,他一贯少话,今日却主动与刘长嫣畅谈,刘长嫣笑道:“看你如今宝相平和,与之前大不相同,吾也便放心了。”

法重的眼神不禁在她动人的眉眼上多做停留,随即低下,答道:“当日多亏夫人劝解,贫僧方得释怀,还未正式谢过夫人。”

刘长嫣随意摆摆手,与他说着话出了门。

独法和在一旁腹诽:他这小师弟可真是反常!

至回到晖华殿,刘长嫣才知,东宫出了大事,至此时,石赵内乱在几番酝酿后正式开场。

石季龙听从佛图澄之言未前往东宫,便遣了身边女尚书前往东宫察看太子邃疾病。这女尚书能在石季龙身边做到尚书之位,不用多想也是个貌美的,太子邃今见了这女尚书,便呼她上前说话,女尚书见他酒醉无态,不敢上前,这可惹恼了太子邃,当即令她上前来,抽剑砍了她的脑袋。

事情传到宫中,石季龙当即大怒,郑樱桃想晕也不能晕了,太子邃砍了她的人是小事,砍了石季龙的人于他们母子可是破天的大事,她飞速去寻石季龙求情,石季龙已经捉拿了李颜与东宫一干人等诘问,众人哪敢有隐瞒?当即将太子邃近日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只他们还不算傻到十分地步,没敢将太子邃欲效仿冒顿单于杀父自立的事说出来,即便如此,石季龙也没饶他们性命,当日,李颜等三十余人皆被杀。

东宫闹出此等忤逆之事,石季龙愤怒之下头风发作,他连日休养在晖华殿,郑樱桃拖着病体及诸多大臣前来求见,皆被斥了回去。

这日,他身子方好些,刘长嫣提议老闷在殿中不益身子,不妨去佛图阁寻佛图澄大和尚听文讲经,也能消解心中郁闷。

石季龙想到那日佛图澄提醒他未前往东宫之事,欣然应允。

佛图阁庭前幽花正发,草径青翠,二人方至阁前,便闻焚香清宁,佛陀宝相下正跪着一人,虔诚祷告:“我佛慈悲,请佑父王、母后身体康泰,福寿绵延,信女愿折十年岁寿相祈,求佛陀庇佑。”

她娟丽的身躯诚切相拜,殷切相求,石季龙一双鹰目望着殿中青年女娘渐渐和缓,似回忆起一段很遥远的岁月。

他问刘长嫣,“这是,襄阳?”

刘长嫣不好意思道:“看身形,像是。妾失责,自入主上身边服侍,也只见过襄阳公主一两次,是以不大认得。”

石季龙低眉苦笑,“孤的女儿孤自己险些都不识得了,何况你?”

他负手向阁中走去,难得和蔼唤道:“溶溶何时进宫来的?”

襄阳公主脊背一僵,刘长嫣看到了,石季龙也看到了。

这是她的乳名,自懂事起,除了那个不及黄泉难相见的人,从未再有人唤过她这个名字。

她唇边难抑痛苦的笑意,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待起身时,她早已重回素日沉静守礼模样,一双温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父亲,那之中隐藏的水光教人心内涩涩,她边行了礼,边答:“听闻父王和母后身子不适,早起便来了,知父王在刘夫人处休养,不欲烦扰,儿便先去了母后处,宫令说母后沉睡未起,儿闻有五妹和七妹照应着,便来了此处为父王与母后祈福。父王身子可好些了?”

襄国公主是个安静内敛的性子,便是说话时也是恭谨轻柔的,平淡的话语自她口中平淡说出,却令石季龙脸色愈加阴翳。

刘长嫣在旁摇了摇他的衣袖,他才神色渐缓,温和对襄阳公主说着他身体已无大碍,令溶溶宽心云云。襄阳公主临出宫时,他亲赏了女儿真珠八斛、蜀锦十匹。

襄阳公主受宠若惊,诚惶诚恐谢了赏赐,再三叮嘱父亲保重身子方出了宫。

“嫣儿,孤是不是太纵着她们了?”远看着襄阳公主离去的背影,石季龙忽道。

这个她们是谁?刘长嫣实在无必要装傻,也不需要,否则她何必苦心经营至此?她微一沉吟,提裾跪地,“主上这话,实在为难妾!”

她未直接回答石季龙,却也回答了他所有问题。

后宫中的倾轧、郑樱桃的手段,他当真不知吗?他是知道的,只是从未想起或在意过襄国公主的处境。他以为那是他的骨血,无人敢作践,他以为给一个孩子华衣美食、高阁丽屋,就能让她安稳成长。不是的,要让一个孩子完整成长,除了充足的衣食,还要明德的教养与亲人的疼宠,后二者,襄阳公主缺之又缺。否则,她不会是这般性情,不会连太原公主和晋阳公主都敢无视长姊,随意叫个宫令将长姊打发了去。

石季龙侧眼,瞧着她纹丝不动的眉宇,伸手将她扶起。

晚间,太原公主与晋阳公主前来晖华殿向石季龙请安,企图替太子邃说情,往日石季龙不见郑樱桃和大臣们,两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总是会见的,今日见了襄阳公主后,想起这个女儿的谨慎惶恐,五女与七女的诸多伶俐竟如锥刺一般令他厌烦,是以见也未见二人,诏命她们各自回了公主府,不必再于宫中侍疾。

郑樱桃闻讯,心中愈发觉得不好,只得暗自传讯幼子齐公遵多联络朝臣,为太子邃请求恩恕。

经大臣们拼死求情,石季龙没有重惩太子邃,只将他于东宫幽禁,他到底念着父子情分,不久又赦免了他,宣其入太武殿东堂恤话,亦是和缓之意。

郑樱桃连日殚精竭虑,老了不下二十岁,听石季龙宣太子邃入宫,不禁热泪滚烫,不想一颗心将将放下,就被亲儿子捏得粉碎。

此前就说过,太子邃脑路不同常人,此次更是超出常人。他亲手砍杀君父近身之人,未被治罪已是幸甚,待石季龙赦免其入太武殿东堂后,竟只是淡淡行了一礼,而后不发一言,对于父亲的示好不做反应,竟连谢恩也无,石季龙没有和他计较,训话了几句,然后,太子邃直接转身走了......

满堂文武皆瞠目,石季龙也瞠目,这几十年里,从未有一人敢对他如此,他当即拍案,对着太子邃背影怒喝:“太子应朝中宫,岂可遽去!”

太子邃没理他。

郑樱桃闻讯没撑住,几番大起大落后直接昏死在了刘长嫣脚边。

刘长嫣刚命人去宣了医官,石季龙的诏谕就已经传遍内宫:废太子邃为废人!

当夜,在郑樱桃昏死之际,石季龙即杀太子邃及其妃张氏,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于一棺,诛其宫臣支党二百余人。

变故之快,令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早先石季龙是真的打算缓和父子情分的,太子邃纵有过错,也是他费心栽培多年的储君,忽然下此杀手实离不开河间公宣的推波助澜。自太子邃册立,河间公宣时有派人监视东宫举动,太子邃曾欲杀父自立之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眼见太子邃失势,他岂有令他有东山再起之可能?在石季龙大怒之际,不用河间公宣亲自出马,自有人替他向石季龙呈报了此事。苦心培养多年的儿子生出此等谋逆之心,石季龙痛心疾首,怒极之下自行废立之事,但是他的心狠手辣却远超河间公宣和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废太子一门的惨死令朝野震动胆寒。

一场秋雷将郑樱桃自梦中轰醒,她从榻上弹坐而起,满头青丝已然半数成灰,她惶恐不安的眼睛望着窗边站立的刘长嫣,又瑟缩着看向身旁的女官和杜珠,“几时了?太子呢?太子怎么样了?”

刘长嫣没有说话,杜珠看着狼狈的郑樱桃,心底难得涌上一丝快意,她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对她吐出这世间最冷血无情的话语:“主上下令,废太子与妻妾子女皆赐死,东宫党羽尽诛!”

郑樱桃如被掐断了喉咙,哽咽着,口半张,一双眼睛似要将眼珠瞪出,倾而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响彻金光殿,她疯狂着去抓杜珠,“贱人,都是你这贱人生的贱种害我儿!吾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杜珠早已躲开,她隐忍多年,如今终于不必忍了。主上既杀太子邃满门,便不会再留郑氏,她与儿女们终是安全了。

当夜,诏旨颁下,废郑氏后位,降为东海太妃,徙齐公遵为彭城公,迁东海太妃出宫奉养。

郑樱桃与石季龙曾有一子未足月而夭,石季龙称居摄赵天王后追封其为东海王,如今太子邃被废,石季龙不欲再见她,便效仿汉光武帝尊废后郭圣通为王太后之例,将其降为东海王太妃,迁出宫由儿子奉养。

刘长嫣与众人皆以为,依石季龙的性情,赐死太子邃后,郑樱桃满腹怨念,恐也难逃一死,不想竟留下了她性命,想是顾念彭城公遵年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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