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醉金阁外灯影初上,台前尚未喧闹,后台却早已热气腾腾。
琳娜坐在角落的一张高脚凳上,给自己描唇,朱红薄施。眉眼再轻轻一描,一张原本清丽的面孔,顿时带上了几分风韵。
今天是她正式签约后的第一场登台。
她的曲目换了,是几年前红极一时的《天涯歌女》,不是最新潮的调子,却胜在曲中有情,字里有泪,唱得好,能叫人听进心去。
“这首歌,你要唱出味道来。”女声教之前特地叮嘱过,“情绪胜于技巧。”
她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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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榜单贴出来后,姑娘们围了一圈看,交头接耳。
“琳娜今天又是独唱?”
“她不是昨儿刚签约的新人吗?独唱,这待遇可不低。”
“是老板看她那张脸,赏饭吃。”
“赏脸,也得她接得住才行。”
“维拉姐当年刚进来不也是独唱吗,她也不算先例。”
“她跟维拉比?维拉什么嗓子你不知道?”
琳娜听见了,但没有说话,等姑娘们走远了,她才走上前看了一眼榜单。
她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歌词,然后转身,走去后台等候区,准备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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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光亮了。
沈归今天照例是伴奏。
他已就位在钢琴边,身姿端正,神情专注。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奏出开场的前奏。乐音温润清澈,像春水初融,平静之中带着缓缓流动的情绪。
他弹得极稳,节奏分明,每一个音都像跳跃的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
她站在帘幕后,听到前一段曲子结束,台下掌声四起,随后灯光转暗。
她知道,轮到她了。
她迈步走出帘幕后。
舞台的灯光亮起,所有目光都被那一束聚光所吸引。她站定,头微低,绛紫色旗袍在灯下泛出微微珠光,将她的身形勾勒得修长婀娜,像是旧画轴里缓缓走出的佳人。妆容为她添了几分浓艳,薄粉轻扫,眉眼精致,眼尾一抹绒紫,衬得那双本就清冷的眸子带了点朦胧的勾人意味;唇上朱红一抹,映着灯火似欲开未开的花,既艳且藏。
她原本是冷的,像一方沉静的湖,但此刻,在这灯下,竟多出几分不容忽视的魅惑。不是轻浮的艳俗,而是藏在骨子里的艳,妆容只不过轻轻点燃了那一星火光,便叫人移不开眼。
她尚未启声,却已牵住台下所有人的目光。
她在等,等着前奏最后一个音落下。
就在这静止的片刻,她下意识地朝钢琴方向看了一眼。
沈归正望着她。
那目光与平日的温柔却疏离不同,眼中仿佛闪过一丝短暂的错愕,接着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惊艳,对她此刻模样的震撼。
她心口微微一震。
她移开视线,声音在那一刻落下。
《天涯歌女》的旋律悄然响起。
今晚为配合她的曲目,舞厅特地安排了一位乐手拉二胡。沈归仍坐在钢琴边,负责配和弦。琴声似水,弦音如泣,中西交融,在旧调中织出一段别样哀婉。
她低低开口,第一句轻柔缓慢,像一条细流,从心底淌出。
音色仍未臻圆熟,却胜在情绪真挚。她的声线干净而微涩,像旧唱机播放的老歌,字句里透着藏不住的孤意与温柔。
她一字一句唱着:“天涯呀 海角……”
歌声缓缓流淌进舞厅前厅,那些原本交头接耳的客人悄悄停下了话,酒杯也落了下来。“是《天涯歌女》,唱得不坏。”
“新来的?这小嗓子倒有点意思。”
“没想到长得漂亮,唱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台下的目光有些透着欣赏,有些则像在打量一件新鲜玩意儿,甚至不乏隐秘的贪意。她清楚,那些眼神里,有人把她当歌者,也有人当作可以被点选的玩物。
这些目光不再飘忽,而是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像一道道无形的手,隔着烟雾与灯影,将她牢牢钉在台中央。
她竭力不去看台下,生怕一对眼睛里藏着她不愿面对的东西。
她强迫自己屏息,将目光收回,只剩旋律与歌词。她的声音仿佛在铺路,一字一句,唱出一道浮着微光的窄路,虽脆弱,却笔直通向前方。
唱到“家山呀 北望泪呀 泪沾襟”时,她眼底微热,却没有让那情绪泄露。
她知道,舞台只认得声音和姿态,不认泪。
这一刻,她为自己而唱。
唱到尾音微落,她垂下眼帘,仿佛将台下所有目光挡在了眼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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