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下起了小雨。雨夹杂着冷空气,温度骤降。
淅淅沥沥地持续了一周,晒在阳台的衣服仍未干。
下班后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徐梧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柠檬味的苏打水,打开投影屏,随机挑选了一部电影观看。
屋内电影对白与窗外雨滴声交杂,如果此时天花板没有响起巨大的噪音,徐梧若会觉得,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小孩的哭闹声,摔碎的玻璃陶瓷,大人的吵闹声。
雨越下越大,楼下响起救护车的声音。
电影画面如走马灯,她再也无心观看。
直至一切恢复平静,徐梧若拿起头戴式耳机,点开音乐软件。
是张学友的《黑白画映》。
“窗外的风起天下起小雨
我心中黑白的画映—”
明明旋律不是缓慢的,却十分应景。
她时常能听见天花板传来小孩急匆匆的脚步声,夜晚夫妻争吵的声音,却是第一次听见救护车的声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想。
第二日,徐梧若上班的时候,坐电梯时,听见邻居们在小声议论。
“你昨晚听见了吗!救护车都来了呢。”
“哎哟,我说,七楼那妇女也是可怜,小孩才两岁多。”
“昨晚管理处不也来了吗,好像现在要闹离婚,她丈夫也不是人,怎么能家暴啊。”
“我看见了,那伤势重的很,现在小孩被接去外婆家了…”
出了电梯,话语消散。
雨还未停,地上几乎没有干的区域。
也许是天气缘故,人少了几分精神。以至于开会的时候,徐梧若难得的分了神。
“Rory,你觉得呢,Rory?”
周祉年的声音提高,徐梧若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会议室,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啊,抱歉,我会尽快制定出产品策略。”
“好的,辛苦Rory,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可以散会。”
众人离开会议室,徐梧若决定待会下楼买杯咖啡。电梯门开之际,身后走来一个人,和她一起进电梯。
徐梧若侧首,对上了姜峄的眼。
“昨晚没睡好?”他的声音低沉。
“几乎没睡。”她如实回答。
雨天,入睡极为容易,她却失眠了。
外面还在下雨,徐梧若走的急,忘记带伞,姜峄手中恰好有一把,但他没吭声。
这是在公司。徐梧若若有思索,还是道:“Phoenix,你要去哪儿吗?”
Phoenix,从她那婉柔和的声线中流淌而出时,有一种迥异于常的韵味。
两个曾经最亲密的人,如今疏离又客套。
姜峄轻轻勾起嘴角,“咖啡店,顺路吗,一起?”
两个人同撑一把伞,有些拥挤,徐梧若没办法保持距离。
雨丝如绣花针,被风一吹,便偏离了方向。
那日争吵中提到的搬家,徐梧若只当是气话,所以第二日她也没搬。
按理来说,姜峄应该生气,或者冷脸相对。
但他没有,似乎把徐梧若那日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她心里还是有愧意,于是问:“我那天说的话过分了,向你道歉。”
姜峄听罢,开口:“要道歉的是我,我没有和你说清楚,结婚的事情不是真的,只是传闻。”
徐梧若知道,因为那晚烧烤结束后,赵泽昱给她发了一大串话,还是语音。
可是姜峄为什么要道歉,即使他真的要结婚,也是理所应当的,作为妹妹的她应该祝福才对。
他却在为自己的隐瞒而道歉。
今夜下班回家有些晚,黑夜的路灯照着,雨如丝,随着风飘散。
徐梧若在一年前搬来这个小区,如果加班,天色已暗,一个人回家确实会害怕。
只是入职半年来,没有多少次加班到很晚的次数,即使有,也会和同样加班到很晚的连妍一起去吃宵夜或者喝酒。
她下了地铁,走进小区门口,隐约中,心里有些不安。
徐梧若没有回头,只是步伐加快,她拿出电话,翻着通讯录,咬了咬唇,拨通一个电话。
“喂,老公,你已经到家啦?那下楼接我呗,嗯嗯,好,我快到楼下啦。”语气温柔的不似她自己。
她还未挂断,电话依旧放在耳侧,那头没出声。
直至走到单元楼下,进了电梯,回到家门口后,徐梧若才将电话挂断。
过程持续了五分钟,她的背已经有些冒汗。
徐梧若把手机放在房间内充电,去洗了个澡。
她穿着丝绸吊带裙,外面披了一件白绒外套,拿起手机,走到客厅。
门铃响起,徐梧若心中一震,她往猫眼那儿看,发现是姜峄。
她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姜峄身上的西装外套带着几滴雨,他进门,瞥见徐梧若刚洗完澡的模样,问道:“没遇到什么事吧?”
“什么事?”
姜峄的脸上有些严肃,她翻看电话记录,才知道方才拨通的电话是姜峄的,她本想打给连妍。
“噢,没事,我只是怀疑有人跟着我。”徐梧若倒了一杯水给姜峄,“坐呗。”
她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十点。
“刚下班?”徐梧若问。
姜峄点头,接过水,喝完后,走到厨房把杯子洗净,“不了,有些晚,没事就好。”
他走到门口,正要拧开把手时,徐梧若拉住了他的手臂,“坐会吧,歇一会。”
姜峄松开把手,转身,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残留着洗过热水澡后的红晕,棕黑色的长卷发散落在墨蓝色丝绸吊带裙上。
外套有些松垮,锁骨显露,白净的肌肤明晃晃地落在姜峄的眼中。
他忽然笑了一声,很轻,凑近徐梧若,将她逼在墙边。
“徐梧若,知道现在几点吗?”
“晚上十点,怎么了?”徐梧若抬头,对上了他的眼。客厅里只留着一盏暖黄的灯。
“这么晚,你要留一个男人在家里坐一会,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姜峄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似乎附上了一层光。
徐梧若嘴唇勾起,手搭在他的脖颈后,凑近,“可你不是我哥哥吗?”
“是哥哥的话,怎么今晚电话里喊我老公......”姜峄的语气放的很轻,徐梧若甚至怀疑他喝过酒,但他的脸色格外清醒。
徐梧若不理会他,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要追剧。
姜峄没走,他也坐下。只是徐梧若坐在沙发的最右侧,他坐在最左侧。
天花板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女人的咒骂声。
昨晚的闹剧还没结束,即使救护车来了也于事无补。
“你要和我儿子离婚??那我孙子怎么办,他必须跟我们!”
“凭什么跟你们?我怀胎十月,生他养他,你儿子做过什么吗?出轨?家暴?”
“打人啦,打人啦,我要报警—”
......
电视里放的是老旧的喜剧电影,楼上的声音似乎要盖过电影的对白声,甚至愈演愈烈。
半晌,楼下传来警笛声,姜峄脸色有些沉重,徐梧若习以为常。
“每晚都这样?”
“这几晚严重一些,但是习惯了,管理处来过几次。”
徐梧若有在物色其他的房产,萧凛生名下转了几套房产给她,只是徐梧若觉得屋子太大,一个人住空旷冷清得很。
“住我那,今晚就搬。”
姜峄身着西装,他此刻的模样像是在公司发号施令。
徐梧若忽然觉得想笑,但姜峄面色冷肃,她不敢笑出声。
她换了身衣服,收拾行李,带了一些必要的物品,跟着姜峄走了。
姜峄一路帮她推着行李箱,按开指纹。
他的房子是三室一厅,客厅面积大,风格简约不失贵气。徐梧若倒是很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姜峄把她的行李箱放到次卧,打开灯,“你睡这间房,缺什么和我说。”
徐梧若走到房门口,往里看,她愣住了。
房间的家具布局,是按照徐梧若在姜家的房间摆放设计的。
墙和地板、窗帘、家具的颜色,全是她的风格和喜好。
徐梧若不吭声,只是进房间收拾东西,姜峄已经走远,又折返,“饿不饿?”
她快速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回道:“还好,你呢?”
“有些饿,我煮两个面?”
“可以。”
徐梧若吃完后,走去厨房,正要拧开水龙头洗碗时,姜峄把她拉开。
“吃完了去休息,水冷,我洗就好。”
“不是说好了吗,你煮面我洗碗。”
姜峄轻笑了下,十年后还能听到这句话。
“谁和你说好了,快去。”他揉了揉徐梧若的头,把她推出厨房。
徐梧若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忽然收到连妍的信息。
【天呐,我才从公司出来......】
她看了看手机里的时间,回道:【这么晚!】
【社畜是这样的,明天晚上出去吃饭呗,我找到一家韩料店,她们说很好吃!】
【好呀。】
徐梧若思索了一下出租屋里还有多少东西要收拾,以及.....
“姜峄。”
他刚擦干净手,从厨房出来,便听到徐梧若喊。
“怎么?”姜峄挑眉,徐梧若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
“我们商量一下租房的事情,你是房东,之前你说我给多少钱租房子,就在你这租多少钱,对吧。”
姜峄点头,没有异议。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两颗扣子,有些散漫地倚在沙发上。
徐梧若镇定地继续道:“那就从今天开始,先租三个月。”
“随你。”
姜峄起身,回房间洗澡,徐梧若也没再待在客厅。
待他洗完,见徐梧若的房门紧闭。
已是深夜,姜峄走到阳台,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指尖中夹着的燃着猩红,已过十五,月亮开始逐渐消瘦。夜风轻拂,带来凉意。
十年前,他和徐梧若第一次住在同一屋檐下,十年后兜转,亦如此。
姜峄想起在国外读研的那一年,走在路上,遍地枫叶。
叶落萧瑟,地上周遭是黄叶,树上却没有一片叶子。
说好要带她去看京城的雪,却没去成。
他掐灭了烟,又站在阳台上将味道吹散后,才进了屋子,合上阳台门。
客厅昏暗,只有从外头照进来的月光。银辉洒落,落在孤岛上的人,又迎来归家的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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