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暮春三月,但边关的田野仍是一片荒芜。就连晨起的微风,也仍带着些刺骨的寒意。
苏暖是被冻醒的。
醒来的时候,不仅身上发冷,手脚都被冻得有些僵硬。
她看一眼身上,只盖着一层单薄的旧被子,再打量一眼所处的房间,既窄小又阴暗。
所以她这是穿越了?
苏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人推门进来了,还带来一股寒风。
“暖暖,你总算醒了。”进来的妇人三十上下,粗糙的脸上带出点喜色,身上穿的粗布衣裳打着两个补丁,手里则端着一个粗陶碗。
粗陶碗里装了些汤水,看着像是红糖水。
“快把这热汤喝了。”
在妇人殷切的目光下,苏暖端起碗来,喝了一小口。
入口微辣甘甜,原来是一碗红糖姜水。
苏暖一口气将这碗红糖姜水喝完,身上终于没那么冷了。
妇人收了碗,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暖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暖茫然的眨了眨眼,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不清楚这妇人的身份,她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这一幕落在那妇人眼中,就是还未从双亲去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暖暖,本来我一个外人,是不该多说什么的。不过你娘在世时,教过我几天绣活,临走时又托我好好照看你。”
“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这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往前看才是。你爹娘是不在了,但这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从这妇人的三言两语中,苏暖终于得知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本来是一个六品文官的女儿。
但不知怎么,苏父在去年夏天被卷入了一场贪污案,全家都被流放到了边关。
苏父的身体原本就不好,经过这一次打击,在半路上就病逝了。
而苏母虽然带着原主顺利来到了边关,但因为流放路上缺吃少喝,苏母将口粮大半都省给了女儿,身体早就垮了。因此苏母虽然熬过了边关的冬天,但还是死在了初春二月。
她这一死,彻底把原主的精气神都带走了。
原主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日子,又因为差点把自己饿死,这才有了苏暖的穿越。
至于照顾苏暖的这个妇人姓何,就住在隔壁,因为受过苏母的一点恩惠,便时常来照看她。
可以说,如果不是她时常接济,原主早就饿死了。
只是何氏家里也不是富裕,男人虽是猎户,但一年到头挣得银子也有限,而且下面还有四个儿子要养。
因此何氏就是想接济苏暖也是有心无力,先前的那碗红糖姜水,还是背着自家男人端过来的。
苏暖沉默不语,起先她只觉得身上发冷,等喝了姜汤好转后,胃里就隐隐作痛,想来这具身体应该饿了好几天了。
想想也是,苏家这种情况,苏母去世时肯定没留下多少银两。
家里只怕早就断炊了。
她不说话,何氏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便试探着说道:“村里最近搬来了一户姓沈的人家,如今放出话来,说是要找个帮工。一天不仅管三顿饭,而且还给工钱。”
苏暖没有原主的记忆,但也知道古代老百姓过得艰难。
在这时候,能管三餐饭还给工钱的,已经算得上好差事了。
她不由凝眉,这么好的差事怎么可能轮得到自己。
接着何氏的话就给她解了惑。
“只是那沈家人挑剔的很,只要十来岁的女孩,而且既要长得好,还要能识字。”
何氏所在的槐树村不是大村,但也有百来户人口,想要挑出几个好看的小姑娘不是难事。
但要识文断字,就有点难为人了。
因此自沈家放出话以后,还真没有几个人去毛遂自荐。
消息传到何氏这里,她当即想到了苏暖,觉得这活计简直就是老天特地给她安排的。
论相貌,苏暖继承了苏母的鹅蛋脸与柳叶眉,清丽动人,眼睛则肖似苏父,清澈有神,这又给她添了几分秀雅。
至于识文断字,就更不用说了。
六品文官的女儿,难道还能没读过书?
她唯一不确定的是苏暖的态度。
所谓帮工,其实就是丫鬟,每日做的活计便是给主家端茶递水。
苏暖在流放前怎么也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如今却要沦落到给人当丫鬟,只怕心里上有些过不去。
其实何氏是白担忧了,此苏暖已非原身,身份地位的改变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前世她本来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人,如今去做个帮工,也无非是换份工作而已。
何况现在这个情况,也由不得她矫情。要是不找份活计养活自己,只怕她迟早还得饿昏过去。
因此苏暖很快就看向何氏,“这些天为着我的事情,劳烦何嫂子了。如今又给我找了这么一份差事。将来我若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何嫂子对我的恩情。”
何氏听她的意思是愿意,又替她高兴,又有些羞惭,“什么恩情,不过给你传几句话罢了。快别这么说。”
家里男人厉害,何氏每次接济苏暖的时候都要偷偷摸摸,也不敢多拿东西,只送过几次稀饭。
所以对于苏暖的话,她是有些羞惭的。
苏暖知道眼前的妇人性格实在,也就转了话题,问起沈家的情况。
“沈家是从郡城搬来的,祖上据说还做过刺史之类的大官。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如今沈家就只是郡城的富商。”何氏把她知道的,都告诉给了苏暖。
“既然沈家如今还没有败落,那为什么会搬到村里来?”苏暖有些疑惑。
何氏解释道:“沈家的大部分人都还在郡城,如今搬过来的就只是沈小公子一个主子。这位沈小公子在家排三,听说自小没了生母,因此有些淘气。”
“这次沈老爷把他放到槐树村,据说也是因为他在郡城闯了祸事,来村里避避风头。”
除了这位沈三公子,陪同他一起来槐树村的,还有奶娘秦氏和一个护卫。
护卫姓冷,人也有点冷。
秦奶娘却是个话唠,自她跟着沈三公子来到这槐树村后,就一直在唠叨个不停。不是抱怨房屋太简陋,就是嫌弃院子太小。
其实他们现在所住的院子,是村里唯一的青砖大瓦房。
北面有三间正屋,东西有两间厢房,院子里铺着大小不一的砖石,西北角还种着一棵桃树。
只是桃树还未发芽,枝桠上也还没有花苞。
沈三公子就站在桃树下,一张脸阴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秦奶娘不知又抱怨了几句什么,引得这位沈三公子不快,只听他沉声说道:“奶娘,别说了。”
十二岁的少年个子还不高,但身上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嫩,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
秦奶娘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个她奶大的孩子,不知为何,这两天突然转了性子,一改从前的调皮无赖,变得阴晴不定。
她把这归结为自家小公子接受不了这突然的打击,所以才会有如此的变化。
为了不惹小公子不快,秦奶娘便不再唠叨。
院子安静下来后,沈三公子看着眼前未发芽的桃枝,再次沉思起来。
明明他已经在一场大火中丧生,怎么再次醒来时,却成了沈家的三公子沈泽。
即便想不明白,但能再次活着,总归是件好事。
少年抬头看了眼天空,这里的天地可比京城辽阔多了。
他眼下的身份,虽然比起原来差的太远,但总归是个富家公子。
他老早就厌倦了皇宫的争斗,这一世做个不愁吃穿的富家翁也挺好。
少年想开了心事,眉间藏着的一缕阴郁也就消散不少。
秦奶娘一直在留心观察他的脸色,看他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忙倒了一碗热茶送过来,陪着笑问道:“少爷早上就没好好吃,不知道中午想吃什么?”
少年淡淡道:“奶娘做主就好。”
他对吃的并不挑剔,以前御膳房送什么,他就吃什么。
但秦奶娘却犯了难。
沈三公子是因为惹了祸送出来的,为了让他好生反省,沈老爷只派了秦奶娘和一个侍卫照顾他。
沈老爷考虑的很周到,有个侍卫在,就能保障儿子的安全。秦奶娘又比丫鬟稳重,既能照顾人,又不会纵着儿子胡闹。
可他没料到,秦奶娘自做了奶娘后养尊处优,已经十来年没进过厨房了。当然她原本的厨艺就不怎么样,如今过了十年,厨艺就更退步了。
他们三人来到沈家村后,一直都是去镇上买些吃食回来。
但那些吃食不太精细,连秦奶娘都吃不惯,更不用说自幼娇生惯养的沈三公子了。
秦奶娘有心请个厨娘回来,但是在这穷村僻壤,手艺好的厨娘少之又少,仅有的一两个也都被大户人家聘去了。
秦奶娘还在犯愁,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门外,何氏再一次替苏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又帮她理了下额前的碎发,挡在她们面前的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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