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晚自习的时候突然断电了,班级里面顿时一阵嚎叫,我当时在做数学题,刚算到最后一个步骤。
这电断得不是时候。
班级的人也没嚎叫多会儿,眼镜端着红色的蜡烛走进来,烛光照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我看不见他上半张脸,只看到他嘴巴一绷,开始发火。
嚎叫的人从书包里掏出蜡烛,擦着火柴点燃。
蜡烛大多是半截的,这是很贵重的东西,家里面尽管通了电,但并不是整天整夜开着,用蜡烛照明的人并不少。
我们再怎么节省,这边的电也是不够用的,当然也不舍得用,电是很奢侈的,城里供电供得早,用得多,所以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断电都是常有的事儿,班里也没有人拿完整一根蜡烛,都是家里用剩下的,用来打火的也是火柴盒。
“呲啦呲啦”的声音不断传过来,我掏出蜡烛转向后面,伸手就着杨正正桌面上的蜡烛引火。
没有电,班里窃窃私语起来,眼镜出去上厕所了,班长不管事儿,也没有维持纪律。
我想继续把那道题算完来着,但是杨正正从后面拍了拍我,神神秘秘地问我:“杨恩林,你有没有亲过嘴?”
他又来了,我真烦透他跟我说这些,也真后悔当时没制止他。
蜡烛火苗变弱,是里面燃烧积存的油多了,我把蜡烛油挑下去,鬼使神差地问他亲嘴是什么感觉。
我现在回想起来就想钻进村南头的树洞里,
当时我说完就后悔了,蜡烛灯光亮堂堂的,映在试卷上,试卷上还有我的影子。
杨正正也没正面回答,他揶揄我两下,说,你连手都没拉过,还问亲嘴是啥感觉?
看吧,就不能问他这些,他那张嘴碎得很。
实际上我当时是害怕的,我害怕他提起于城乡,自从他无意间看到我的作业本后,我跟他说话就莫名有种恐惧心理,他看着无事发生,可我还是害怕,怕他继续问我原因,怕自己不知道怎么说。
但也怕他不问我。
我似乎是疯了,好像他问了我就能表明自己对于城乡的感觉不一般。
那道题一直到放学我也没能解出来,明明只差最后一个步骤了,刚才我把题拿出来打算做完,但没心情。
亲嘴是什么感觉?
我满脑子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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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依稀做着梦,睡前没有关窗,春风一阵阵地吹进来,把我那个梦吹醒。
我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个春梦。
我带着微微的羞耻之心飞速整理床单,赶在我妈叫我起床之前收拾完毕。
早饭没吃,拿着饭盒子就跑出门。
清晨的风是清凉的,迎面扑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浸在河水里。
今天走得早,绕了三遍路,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在于城乡门口看到了他。
早上还是冷的,他还是穿着那件很短的夹克,几乎露出腰线,下面紧接着裤子,把他的腿拉得很长,一早儿我就喜欢看他的身体,看他不紧不慢的动作。他正拿着笤帚扫大门口,因为扫得太专心了,压根没发现我。
我盯了他有一会儿,等不及地故意发出声音,踩踩黄土地,用力吸气,咳嗽几声。
谢天谢地他终于发觉,扭过头看我,黑溜溜的眼睛,迟缓的微笑。
我该用什么表情看向他?我当时疯狂在想。
炊烟的味道弥漫整个村庄。
我又想起早上那个梦。
现在仍在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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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居然来我家了。
因为要放假,今天就没晚自习,我一回到家就看到于城乡正弯着腰,手里是个箩筐。
我站在家门口,迟迟没进去,我妈端着一瓷缸水出来,看到我后冲我招手,问我回来怎么不进屋。
以前我可能不知道原因,但是现在并非一点儿不懂。
我拽着笨重的书包进来,走到院子里不动了,看着于城乡没说话。
于城乡扭头看我,也没说话。
哎哟你俩还不认识哦?这是你老于叔的儿子,你该喊声哥。
我妈把那瓷缸水塞到于城乡手里,于城乡显然不习惯中年妇女带有善意的热情,脸上全是惊慌失措,他不知道咋办,竟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
哥......
心想,我才不喊。
我妈往我后脑勺打了一下,说,臭小子不喊人。
我抿着嘴看向于城乡,笑着问他,你想当我哥吗?
我知道于城乡那个时候肯定想从我家逃走,一个热情的我妈,还有一个故意找茬的我。
我妈又给了我一下,怀着歉意对于城乡笑,这小子倔,不听话。
于城乡对这些没什么感觉的,我是说他对人际关系方面没什么感觉,我妈不知道,但我知道,因为我没少跟他待在一起。
他是来我家修箩筐的,那只箩筐一直用着,再怎么结实碰到我妈这么不爱惜的也会破,我妈啥都往里面装,箩筐中间的藤条出来几根,得补,她说本来要拿去老于叔家修的,但是她在路上碰到老于叔便提了一嘴,没想到她前脚到家,于城乡后脚就过来了。
是个好孩子,我妈说,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
于城乡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跟我说了,他没病。
不过我听了我妈的话后还是有点儿难过,闷闷的。
我突然想起来,于城乡今天见我的时候没有笑。
原来我心里闷闷的不止因为我妈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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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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