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是个血虫，只是防备心过重，连衣裳都没碰到一角。”
“哦？”那人垂眸轻轻拨了拨茶沫，似是感慨道，“天之骄子竟也会沦落于此……他身边那人是谁？”
女倌微微蹙眉，“属下不知，我再去找人探一探？”
“不用，别打草惊蛇，”那人摆摆手，“让其他探子盯着点，我东西落在他那儿了。”
“为何不抢回来？”
“你是他对手？”
“区区血虫，属下多带些人马。”
“区区血虫？”那人眯缝一下眸子，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开口，“早年若不是他，你们这些人都要让血虫餍食干净了。”
女倌微微皱眉，不知族长为何会长他人威风灭自己气势，但她不敢多言，接到命令便出去了。
“是探子吗？”傅升矮身坐下，把小食递到他面前。
“观察的还挺仔细，我以为你生气了呢。”江澈拿起一块儿塞进嘴里。
傅升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也不至于，她主子是谁？为什么要探我们？”
江澈微微摇头，“那人本是个清高的，自始至终谁都没瞧一眼，突然来我们这儿除了是受人指使，我想不出来别的。”
“才刚来，就被盯上了，你还说要掩人耳目，”傅升半倚在榻上，晃了晃腿，“我看只有打扮成猪头那模样儿才能算真的掩人耳目。”
江澈：“……”
傅升顿了顿又说，“那猪头看着是个不缺钱财的人，竟也这般小心眼，不过是不得，便要拉着周围人跟他一起死。”
“虽是偏激了些，但我们是局外人，自然没法感同身受。”江澈说。
“确实，”傅升微微点头，“不过话说回来，那玄衣男人躲得这么快，你看出什么了？”
“像巫族人。”
“巫族？”
“嗯，”江澈应一声，“他手中的长笛不是普通物件儿，寻常人虽也会带乐器在身，但却不会不离手，他那手法一看就是当武器用的，且常年不离身。”
“笛子也能用作武器？”傅升问。
江澈点点头，“南方有一支族擅用音律控术，多是可随身携带的物件儿，造诣高的，杀人于无形也不是夸张说法。”
傅升微一挑眉，“那我们是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江澈笑出声，“离远点没错。”
笑声过后，自是有些怅然。
大战之后，各方巫族不世出，出世必受人追捧，原先是仰仗巫族庇佑，现在却是夺权。
几方势力争相抢夺，世道一久，早就离了初衷。
也不知是该叹世事无常，还是该叹利欲熏心。
只当是人间年岁太平久了，想自己找些乐子，把权贵比作登天的梯子，互相餍食。
江澈微微摇头，念道好久没回故乡了。
傅升侧目看着他，“等过了这次满月，我和你一起回。”
“嗯，”江澈应一声，“现今是哪天？”
“初七。”
——
红布一扯，台下一片唏嘘。
江澈垂眸瞥了一眼，微微蹙眉。
紧跟着有人喊，“什么物件儿？有用没用？”
“此物名叫火琉璃！乃北兖狼族之物，稀罕得很，至于作用……”台上的牙侩犹疑了半晌，也没犹疑个所以然出来，“实不相瞒，本苑还没研究出到底有什么作用，不过……”
“不过什么？”有人问。
但更多的是唏嘘声，更有人催促快进行下一个。
牙侩本着既有人问便是有兴趣的心理，解答道，“不过此物实乃罕见，形状圆润，色泽光滑透明，像狼眼。在座的各位若有人喜欢，拍回去当个摆件儿，日后再慢慢研究……”
唏嘘声一片接一片，更有人骂谁买谁是冤大头。
“多少起拍？”
果然，问出这话那人收获了一众白眼儿和不解的目光，更多的是对他的打量。
“百枚玉石起拍。”说罢，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玩意儿若是便宜些还好，偏偏又贵的要死。
他心有准备，至少有人问了也是好的，不至于直接流拍。
果然，唯一有兴趣的那人在听到价格后摇了摇头。
牙侩冲他微微点头，表以谢意，正欲一敲槌子宣布流拍时，倏地传来了叫价声。
槌子悬在半空——
众人纷纷回头，好奇的观望，但那隔间前头立了一处屏风，叫人窥探不得。
牙侩只微一怔愣便缓过神，正欲宣布成交时，另一隔间又传来了叫价声。
这一下，牙侩不禁喜上眉梢，看来今天有大人物到场，还不是徒有虚名的那种……
不消半刻的功夫，便已然抬至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现场也从一开始的鸦雀无声到后来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两人的兴趣似是比拍卖物件儿的兴致还要高。
一个个抻脖子巴巴瞧着，就好像有透视眼似的，隔着屏风也能把里头看个精光。
但有一人许是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心，竟从那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人站在金玉围栏前，长身而立，一支通体漆黑的玉笛坠在腰侧，不正是白天见过的玄衣男子？
他手里正轻轻握着白玉盏，朝对面儿举了一下，“不知阁下愿不愿意赏脸与小友喝一杯？”
这一言语已是自降身段，大有握手言和的趋势。
只是对面那人迟迟不肯出声，就在众人以为应是不愿赏脸喝这个酒时，声音自屏风之后传来，“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儿我可不做。”
玄衣人微微眯缝一下眼睛，眼尾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而后瞥了一眼台下，又朝对面儿举了举杯，“火琉璃，价我出，东西你得。”
台下又是一阵唏嘘，不禁感叹这人的财大气粗，得了这么贵的物件儿竟然轻易就拱手送人，那之前的叫价又算作什么？交友吗？
同时对另一隔间的人也有些嗤之以鼻，究竟是什么人？竟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
只见那人一拨轻纱，进入众人视线时，不似普通人那般低头躲一下，而是略微仰起下颌，本应是傲慢无礼的姿态但又奇异般的没有目中无人之感，好看的眉眼和明媚的笑容竟能让人生出几分亲切来……
那一身雍容华贵的鎏金丝线，让众人纷纷猜测应是哪一家的公子出来游玩，路过便好奇进来瞧一瞧罢。
江澈撑着栏杆，没有骨头似的懒散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公子不用客气，”玄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人引进了自己的隔间。
大堂仍在继续，众人收回目光，一门心思放在下一个物件儿上。
江澈扫一眼，那人除了一开始说几句客套话，便没再开口，酒一杯接一杯的架势，倒是与傅升有的一拼。
他支着脑袋，无聊得快睡着了。
刚欲打个小盹儿，那人终于开口，“小兄弟，还有没有喜欢的物件儿？一并拍给你。”
江澈抬起眼睛，心说快别叫了，老子大了你不知道多少轮？
但面儿上却不显，支着脑袋回上一句，“你倒是财大气粗，喝也喝尽兴了，说吧……”
玄衣人睨了一眼，待周围人退去才开口，“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也是在这个地方，我得一物件儿，但那东西被我族里小辈拿了去，外出后又丢了……后来查探，发现那物件儿几经流转，很凑巧的到了阁下那儿，不知阁下……可否愿意归还？”
江澈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什么物件儿？”
“外观，像一个九面质地的玲珑骰，釉面底下有暗纹流动。”
“玲珑骰？”江澈顿了顿，似是回忆道，“好像确实见过。”
玄衣人挑了一下眉毛，“所以……”
“我得回去翻翻，看看还在不在了，”江澈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副快睡着的模样儿，“兄弟有所不知，我家那位，有乱扔东西的毛病，等我找到了，一定归还。”说着还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对了，那东西有什么用处，若是真不见了……不会对兄弟造成什么损失吧？”
言辞恳切的好像真有这回事儿似的。
玄衣人眯缝了一下眼睛，半晌后才笑着开口，“损失谈不上，不过是可惜了，我内人很喜欢那物件儿，特意叮嘱我这次北上定要带回去，倘若真的丢了，回去少不了挨一顿打骂。”
江澈也跟着笑了一会儿，“兄弟放心，我回去定要仔细寻一寻。”
说罢，又接个长长的哈欠。
玄衣人起身相送，“那就有劳了，择日带弟媳出来，我们再一起喝上一杯。”
江澈回身瞧了一眼，微微点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玄衣人盯着远去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转身回了天财苑。
……
“那人要做什么？”
“抢东西。”江澈颠一颠手里的物件儿，扔给了傅升。
傅升微一挑眉，抬手接住，“不过是刚送你，才一扭头便要回去？”
江澈瞥了他一眼。
“他想以物易物？”傅升顿了顿，“之所以大方，不过是我们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江澈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半晌后才问一句，“探到什么了？”
话题跳得太快，傅升反应了一会儿才答，“东西确实是那三个人所得，拍下之后就被人盯上了，与我们知晓的无异。不过那儿物件另有他用。”
江澈停下步子，侧眸看着他。
傅升没再出声，江澈却从口型上得到了答案。
血族祖先的精血。
江澈挑了挑眉毛，本是无心之举竟得了这么个玩意儿。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还差点就让他送人了……
两人踱步往回走，江澈心中思忖，那人若不是满口胡言，以物换物也不是不行。
现在想来，他要做的事儿估计也不怎么光彩。
还好留了余地。
……
夜晚西沉，悬月高照。
倏地刮起一阵风——
灯笼撞在摇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澈停下步子，站在摊贩前看了一小会儿。
倏然间又扭头朝另一侧走去。
走到一处路口时，他再一次停下步子。
原因无他。
只是这路口被人设了障。
他过不去。
只见四周的房屋上落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那架势不像是抢东西，倒像是要杀了他。
江澈抬头看去，玩笑似的开口，“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杀人灭口也不等东西到手了再说？”
那鎏金袖袍坠在身后，被人围堵也能摆出闲庭若步的姿态，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意味，倒是让人小瞧了他。
“有劳您费心了，”领头那人开口，“两边儿不耽误。”
“哦？换人了？”江澈问，“那女倌呢？”
那人眯缝了一下眸子，隐在黑布面巾之下的嘴唇动了动，显然是不打算在浪费口舌。
“打住，”江澈抬手立在胸前，换了一副面孔，“你们人多势众，我不跟你们打。”
那人蹙了蹙眉，竟真停下了动作。
江澈接着说，“要东西是吧？我带你们去。”说罢便转身朝住处走去，那障也就真的消失了般，不再阻拦他。
蒙面人落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不过是半条街的功夫，便只剩了领头那人。
江澈侧眸瞥一眼，那人离他三十步开外的距离，显然是早有防备，估计其余人也只是暗中跟着，不会离远了。
“你们老大只是想要东西吧？想杀我的是你。”
“东西你留着无用处，只会惹来祸事。”
“没换人啊，”江澈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那你们要这东西有何用？”
“……”
没等到答案，他原地站定，回头看了一眼。
倏然间，颅内有如穿针引线般刺痛之感。
江澈蹙眉，痛苦的弯下腰，仿佛怎么也呼吸不够似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知隔了多久，从地上再爬起时，那衣衫和露出的皮肤像是刚浸了水一般大汗淋漓。
他不甚在意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多谢好言相劝，你不喜欢，我不问就是了。”
节日快乐~五一快乐~
遛弯儿回来赶了个DDL~
下次不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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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火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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