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城市的郊外小院儿，亮着莹莹火光。
鲜血四溅——
律练手起刀落，沿着肌肉线条利索地把一头完整的羊分解成了几部分。
“嘛呢？”曲宁打猎回来，对着溅了一地的血念道‘暴殄天物’。
李尔正往木头桩子上扔飞镖，闻言抽空回头，“咱家有条件，不至于这点儿血都喝不起。”
“那也不能浪费了不是，”曲宁麻溜儿找了个空碗接着。
下一秒血流如注，长眼睛似的不偏不倚的溅在了曲宁脸上……
始作俑者律练不好意思的笑笑，生怕锅甩晚了殃及到自己，他猛地一指李尔，“他，要不是他闻着味儿说想吃烤肉，就没这回事儿了……”律练越说声越小，最后默默地把刀递了出去……
维因无奈的摇了摇头，某人说想吃烤肉，但自己一点儿正事儿不干，这不……报应来了？
阿蔓转头看热闹，不知道梅伊在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毕竟自己相当于顶替了她的位置，但现在又一点儿头绪都摸不着，不免有些失落。她转头看向维因，“如果梅伊姐在的话是不是就没这么麻烦了？”
维因顿了顿，“你的出现弥补了这一短板，不用太有压力。”
阿蔓点点头，飞快地走出情绪，屋内屋外望了一圈儿，也没寻到那两人的踪影，“他们两个去哪了？捡个柴要这么久吗？”
……
林中偶有虫鸣鸟叫，伴随着树叶飒飒作响，一声枝丫剪断，传来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低头瞥了一眼脚边，又被人拉着抬起了头。
“江澈……”傅升小声地喃喃着。
热气喷在耳朵上，江澈小幅度的抖了一下。他微微侧目，掩住那烫人的呼吸……
半晌后，傅升仰头缓了缓，“……说好是你受罚，怎的反了？”
江澈清了清嗓子，“晚些让你找回来。”
“真的？”傅升笑着眯了眯眼睛，下巴搭在江澈肩上，不肯放过任何一点与他亲密的机会，“不然我们先别回去了。”
——
冷汗浸湿了衣衫，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正襟危坐，那人的掌心覆盖在她背上，本应是温柔的举动，但梅伊却有种被人刀架脖子的冷意。
强大的巫师在两人触碰的瞬间便能感知到那人过往的一切，但梅伊显然不够强，她看见的只是那人选择让她看见的，一帧帧画面凑不成完整的故事，但却足够让一个年轻的巫师颠覆她本来的认知。
林代摩挲着摆弄她的头发，像是刚撕开包装的某种玩具，带着合乎心意的撩拨，唇齿再次相触时既带着试探也带着情不自禁……然而还没待两人有下一步动作，门外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梅伊顿了顿，犹疑着刚要离开，瞬时被人捏住了手腕。
林代箍着她，不让她动作，就这样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做完了汇报。
自己这些天派出去蹲守在各个医院的部下，全都有去无回……他不禁气的发笑。
梅伊秉住呼吸，始终注视着林代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突然嗔怒连累到自己。
又静了片刻，就在她以为门外那人没收到回复早已离开时，再次响起声音，“我们的人跟到了郊外，不过对那里不熟没敢深入，需不需要进行地毯式搜索？”
“不用，你们想排队去送死吗？”林代一手拥着她，一手端起杯子啜饮。
“这……”门外那人顿了顿，息声等着吩咐。
梅伊皱了皱眉头，她知道那伙人是江澈他们，但即使知道汇报的情况不可能有假，她依然不能相信。
林代笑着抬了两下腿，目光直视她，“我比你认识他久多了，他杀人从不手软……”
门外那人知道屋里有其他人在，便没敢多言，正欲踟蹰着退去，再次响起吩咐的声音，“计划暂停，统计一下，不要亏待了死者家属。”
“是。”
脚步声渐远，先前那阵若有似无的氛围被梅伊抬手挣断了。她推开林代，阻止他靠近，“我不想听你卖关子，你想合作该就拿出诚意，还有，”她尾音扬起，眉头紧得能拧死一只苍蝇，“你用不着拉高自己的同时还要踩低别人，那不像朋友会做的事……”
梅伊没等那人作出反应，猛地跳出了他的桎梏，迅速拉开房门跑了出去……留下了脸黑成一副炭的林代。
——
“那他又是怎么回来的？还成了吸血鬼。”
江澈挑了挑眉，颇有耐心地解释道：“这种不错的关系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对强大的巫师来说，这不算一件难事，或者说不是绝无可能。”
“对，”阿蔓在旁边疯狂点头，“我听族里长辈提过，确实有相当一部分巫师在预测到自己大限将至时，会用秘法延长寿命，没有几个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正常衰老和死亡，你们这些吸血鬼更不会懂了……”她说着夹起了一大块儿肉塞进嘴里。
几人听的起劲儿，临了还被骂一句。
江澈笑笑，“话糙理不糙，巫族说到底还是人类，就算再延长寿命也到不了千年那么久。”
“这倒是说得通。”
“不过有一点没变，”傅升嘲讽道，“他在做巫师时就从不单独行动，身边总要跟着人，现在也一样。”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维因顿了顿，“这是一种习得性无助的表现，他经历过背叛吗？”
“据我所知……”江澈摇了摇头。
作为对手，当然是了解得越多越好，但悉数都是陈年往事了，江澈还有印象的廖剩无几，何况是当年他有意避开过这段记忆。
数到此也就真的没剩下什么了。
几人分车离开郊外，快进入市区时，江澈和傅升驾驶的车辆突然朝北开去……
无线电的信号中断，律练拨打了几次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刚要再打，被维因制止住，“行了，电话瘾又犯了是吧？”
律练猛地一踩油门朝西边开去，“我就是有些别扭，怎么就突然来了一个人……和江澈好上了呢？”
“管得着吗你，”坐在副驾驶的维因开口道，“旧情人见面，你这个新人分外眼红？”
“去你的，你李尔上身了是吧……”律练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就是觉着江澈和我一样，都有一种……别扭，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是这个意思你懂吧……他们的关系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我有预感。”律练肯定道。
维因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又不是巫师，还相信预感。”他顿了顿，“你敢和江澈睡同一屋同一个床吗？你敢躺在江澈腿上亲他还不被他打吗？你敢无时无刻搂着他还保证自己下一秒活着吗？”他一连举出三个例子，悄无声息地掐灭了律练的火焰。“连房间你都抢不过江澈，就别替他操心有得没得了。”
“行行行，”律练一边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一边给江澈发了条短信——后盾在这儿，有事呼。
……
环城路跨海大桥，是北山别墅的方向。江澈收回视线扫了一眼手机，压着唇角抬起视线时看见车偏离了主道往东向驶去。
那边是上山的路线，但因为并未完全开发，公路只建到了半山腰。
傅升驾车一路平稳地环山而行，最后停在了公路尽头——立着警示语的标牌‘闲人止步’。
“车就只能开到这了，走进去吧？”傅升替他拉开车门，偏了偏脑袋。
江澈缓步下车，取出外套挂在了手臂上，他环顾一圈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算是约会吗？”
傅升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头，“偶然发现的地方，想带你看一看。”
公路一侧朝林中深处延伸出一条上山小道，在石阶缝隙长满了绿色青苔，小道两侧是没过膝深的杂草，朝外支棱着……
江澈抬手抚掉偶有四处乱伸的枝丫，皱着眉朝身侧瞥了一眼，“去前边儿，你带我来的地方还要让我开路不成。”
傅升扯了扯嘴角快走几步，石阶尽头，再往上爬过一个近乎直角的矮坡便到了地方，他站在石台上左右看了看，回过头朝江澈伸出手……
拨开木丛，江澈一时间如脚踩云端，踏在山巅之上望向一海之隔的蛟城。
他往前又走了几步，山风迎面扑向二人，透过云层，几乎快把一整个城市的夜色都尽收眼底。
江澈视线盯着远处，似是顺嘴问道，“什么时候找到的？”从傅升出现一直到现在，两人几乎没有分开过，那该是什么时候？
傅升定了定心神，“来蛟城之前。”
江澈的视线移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收留我，总该给自己找个地方。”
江澈心尖颤了一下，掩饰般的四处寻了寻，“风景不错，这里有帐篷吗？”
傅升笑着摇了摇头，指着一条更窄的、近乎不能称之为‘路’的地方说：“从这边下去有个废弃的屋子，没有人住。”离你很近，又不会太打扰到你。
江澈收回视线重新落在远处，他从见到傅升的那刻起，就一直在等，说他逃避也好，说他愧对自己也罢。好的坏的他全盘接收。但江澈等了这么久，一直没等到他开口。
他缓了缓心绪，在四下无人的山巅替傅升问出了那句，“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个人……”
无休止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傅升向前走一步站在他身侧，“以前想不明白的时候确实恨过你，也想过要抓到你问一问，后来……想明白了，但是你已经走远了，再后来……就只剩下思念了。”
亲吻自然而然的落下，顺着拂过山巅的大风，刮向两人身后的蛟城……
他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爱人，如获珍宝一样不肯撒手。江澈鲜少这般主动，傅升看得痴迷，但还是咬咬牙狠下心的反搂住了他，“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说过什么？”
江澈眼帘微垂，目光傲慢得不可一世，“我说晚些，可没说什么时候。”
不认账？傅升挑眉，宠溺的笑了笑，这就是他很久以前想过的事，他要江澈活得好，才对得起他的恨意。
外套披在两人中间，一声声跌宕起伏的恨意滑过山间空谷，漫过林中田野，落在两人耳鬓厮磨的呓语中，傅升抬手想要抓住他，还没等落在他身上，又被江澈一把握住了手腕，他勾着腿让傅升直起身。
那人顺了他的意，他又不满足。
他像一个顽劣的孩童，怎么做都不满……
直到獠牙渐显，傅升痛得闷哼，他才回过神来。
血腥味充斥口鼻，他垂眸舔了舔，“疼吗？”
傅升恍惚了一下，微微摇头，顿了顿又使劲点头。
江澈看得迷糊，又歪着脑袋细细瞧了一眼，在察觉到傅升没忍住勾起的嘴角时，他又咬了上去……
“疼也好，晚些让你咬回来。”
“某人说话不算数，是不是该就地正法……”
……
回到北山别墅时，已至后半夜。
房间太过空荡，隔了几天再回来，两人的心境却与上次截然不同。刚一进房间，傅升便拉着他进了浴室。
就在江澈以为还要再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傅升替他掩上门，转头出去了……出去了？
江澈怔愣了一秒钟，不自觉的摸了一把脸。
自己是不是过于饥渴了？
丢下一句‘温柔刀，刀刀惑人心’，便扭头钻进了浴室。
门外的傅升停在原地，直至浴室响起水声，他才踱步到床前，整个人一头栽下，在柔软的沙发上又弹了两下。
静了一阵儿，傅升揉了揉有些许凹陷的脸颊，一个箭步冲进了浴室……
江澈莫名其妙的回头，还没等他出声，那人便挤了进来，江澈一脸懵的看向他，“怎么又回来了？”
衣衫迅速打湿，傅升靠着玻璃门定定地望着他，“我听别人说……小别胜新婚，确实如此——”
江澈下一句话被噎了回去，因为那人不顾打湿的衣衫，狠狠朝他扑了过来……
两人造次到天亮，在晨间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内时，他们相拥着闭上了困顿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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