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看着那团埋头苦吃的巨大银灰色毛球,又瞥了一眼沙发上那道刺眼的白痕。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走到中岛台边放下茶杯,拿出手机,对着那道划痕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然后点开了一个备注为“生活助理”的对话框,简洁地发送过去:【真皮沙发,划痕修复,尽快。】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放在一边,重新端起杯子,目光落回那本杂志上。林栖吃饱喝足,慵懒地趴在猫窝里舔爪子。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吃饱后的安全感让她暂时忘记了早上的“沙发事件”,猫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打量着这个明亮整洁的空间,目光被开放式厨房里那个亮闪闪的金属柜子吸引住了。那柜子看起来很神秘,里面会不会藏着更多好吃的?
她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踱步过去,庞大的身躯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绕着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铁盒子”走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冰冷的金属门缝,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食物和冷气的味道钻进鼻腔。她伸出爪子,试探性地在光亮的金属门面上挠了一下。
“刺啦——!”又是一声刺耳的噪音,门面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白色划痕。
林栖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缩回爪子,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沙发方向。秦怡依旧坐在那里看书,似乎没听见?或者……没在意?林栖的胆子又大了一点点。她尝试着用身体去蹭那个冰冷的柜门,想看看能不能把它蹭开。巨大的身躯撞在冰箱门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秦怡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是冰箱,你打不开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林栖耳中。林栖的动作瞬间僵住,异色瞳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个两脚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讪讪地收回身体,放弃了开冰箱的企图,转而开始研究旁边另一个闪着红色小灯光的黑色大方块。
就在这时,门禁系统的提示音轻柔地响起。
秦怡放下书,起身走向玄关的可视门禁屏。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年轻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
“秦总您好,您订购的猫爬架到了,需要帮您搬进来安装吗?”快递员的声音传来。
“不用,放门口就好,谢谢。”秦怡的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清冷,按开了单元楼下的门禁锁。
林栖竖着耳朵,警惕地盯着玄关方向。很快,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快递员离开的脚步声。秦怡打开家门,一个几乎顶到门框的巨大纸箱被推了进来。
林栖好奇地凑过去,围着这个散发着新鲜纸板味道的庞然大物嗅来嗅去。这是什么?
秦怡找来美工刀,利落地划开纸箱的封口。林栖立刻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随着纸板被掀开,一个结构复杂、覆盖着米白色剑麻绳的庞然大物显露出来——几根高低错落的立柱,连接着不同大小的平台,最高的平台几乎接近天花板,顶端还有一个舒适的毛绒吊床。上面还挂着几个色彩鲜艳的毛绒小球和羽毛玩具。
林栖的异色瞳瞬间被点亮,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新奇和兴奋,这看起来……比山里的老松树还好玩!她几乎是立刻就想扑上去。
“别急。”秦怡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种教导的口吻。她指着猫爬架最底层一个稳固的平台,“这里可以抓。”她的指尖在剑麻绳包裹的柱子上轻轻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示范着抓挠的动作。“这里,”她又指向旁边一个悬挂的毛绒小球,“可以玩。”
林栖抓挠和玩耍的本能已经被彻底勾起。她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看着秦怡将猫爬架稳稳地组装在客厅靠窗、阳光最好的角落。
组装完成的那一刻,秦怡刚退开一步,一道巨大的银灰色身影就带着风声扑了上去!林栖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三下两下就蹿上了最高的平台,巨大的爪子试探性地在剑麻柱上挠了几下,沙沙的声响让她兴奋地“喵”了一声!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客厅,一种全新的领地感油然而生。她又扑向那个悬挂的毛绒小球,巨大的爪子带起一阵风,拍得小球疯狂旋转跳跃。
秦怡站在一旁,看着那只巨大的缅因猫在新领地上蹿下跳,像个第一次得到大型玩具的孩子,笨拙又充满活力。蓬松的尾巴因为兴奋而高高翘起,银灰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没说什么,转身走向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个崭新的、浅口宽沿的白色陶瓷碗走了回来,碗里装着清澈的水。她将水碗放在了猫爬架旁边一个固定的位置上。“水。”她言简意赅地对还在扑咬羽毛玩具的林栖说道。
林栖从平台上探出头,看了看那碗水,又看了看秦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盈地跳了下来,走到水碗边,试探性地舔了几口。清凉干净的水滋润了喉咙,她抬头看看秦怡。
秦怡又拿出一个自动喂食器,调试好后放在了水碗旁边。“食物在这里,到时间会出来。”她指了指喂食器出口。
林栖凑过去嗅了嗅喂食器,记住了这个散发食物香气的源头位置。
秦怡做完这一切,似乎觉得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她看了一眼还在适应新环境的林栖,转身走向书房。她还有几份紧急文件需要处理。
客厅里只剩下林栖,她对新得的猫爬架爱不释手,上蹿下跳地探索了每一个平台,用爪子将剑麻柱子挠得沙沙作响,将毛绒小球拍得飞来飞去,玩得不亦乐乎。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照在她蓬松的银灰色毛发上,舒适安逸。
玩累了,她趴在最高的平台上,巨大的尾巴悠闲地垂下来,轻轻摆动。目光扫过整个明亮整洁的客厅,扫过那个带着伤痕却依旧舒适的沙发,扫过那个被她划了印子的冰箱门,扫过地上那个属于她的水碗和喂食器,还有身下这个为她准备的、巨大的猫爬架。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安定感包裹着她,这里没有山林里的风吹雨打,没有饥饿和天敌的威胁,没有城市雨夜的冰冷和恐惧。这里温暖、安全、有食物、有水,还有……那个虽然看起来冷冰冰、但给了她这一切的两脚兽。
林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呼噜声。她将巨大的脑袋搁在毛绒吊床的边缘,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书房半掩的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以及灯光下那个伏案工作的、模糊的侧影。
秦怡在书房里,刚处理完一份文件,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让她微微蹙眉,咖啡凉了,她端着杯子起身,准备去厨房加热一下。
她推开书房门,走向厨房的中岛台。微波炉在岛台的另一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趴在猫爬架顶端的林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书房门口,期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当秦怡端着咖啡杯走出来时,林栖巨大的尾巴因为兴奋和关注,下意识地、猛地向上一甩!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液体飞溅的声音,骤然响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林栖僵在猫爬架顶端,异色瞳惊恐地瞪大。她的尾巴尖还保持着甩动的姿势,而就在她尾巴轨迹的尽头——中岛台上,之前被秦怡随手放在边缘的白色骨瓷咖啡杯,此刻已经倾翻碎裂,褐色的咖啡液如同泼墨般溅满了光洁的台面和下方昂贵的地毯边缘!几块锋利的碎瓷片甚至飞溅到了不远处的猫爬架底座旁。
秦怡的脚步停在距离中岛台两步远的地方。她端着那个需要加热的咖啡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深褐色的咖啡渍在米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肆意蔓延,几缕热气还在袅袅升起。地毯边缘被染上了一大片深色污渍,格外刺眼。碎裂的瓷片像散落的星辰,闪烁着冰冷的光。
她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猫爬架顶端那个彻底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的银灰色身影上。林栖的耳朵紧紧地贴在脑袋上,飞机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角度,蓬松的尾巴僵直地竖着,尾尖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微微颤抖。那双异色瞳里,盛满了纯粹的、无处遁形的惊恐和“完蛋了”的绝望,她甚至忘了呼吸。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咖啡液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嗒、嗒”声。
秦怡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比任何怒吼都让林栖感到窒息和恐惧。
终于,秦怡动了,她不是走向那片狼藉,而是极其平静地、端着手里那个幸存的咖啡杯,走到了微波炉前。打开门,将杯子放进去,设定时间,按下启动键。微波炉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工作。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目光重新投向依旧石化在猫爬架顶端的林栖,以及那片狼藉的现场。
她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猫,你的尾巴需要注意范围。”
秦怡的声音像冰水浇头,林栖僵在猫爬架顶端,尾巴如同被冻住般笔直竖着,尾尖那点细微的颤抖也彻底停止。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无处遁形的惊恐。完了!彻底完了!打翻水杯,弄脏了那个亮晶晶的台子,还毁了那块看起来很贵的垫子!那个两脚兽这次一定会把她丢出去!
她看着秦怡平静地操作微波炉,那嗡嗡的声响在此刻死寂的客厅里如同丧钟。当秦怡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片狼藉,林栖的爪子无意识地抠紧了猫爬架的剑麻柱,喉咙里压抑着绝望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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