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羊幸福就被闹钟吵醒。他摸黑爬起来,往炉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照着墙上的老照片。照片里的父亲穿着褪色的中山装,站在兽医站门口,身后是"科学养殖"四个斑驳的大字。
院子里,老式铲车在寒风中发出沉闷的轰鸣。羊幸福跳上车,车灯在晨雾中划出两道金线。积雪已经没过脚踝,他得赶在村民出门前把主要道路清理出来。
村部门口,林夏站在堆积如山的积雪前发愁。她穿着崭新的羽绒服,手里握着把崭新的铁锹,像个误入雪原的城市观光客。
"让开。"羊幸福跳下车,棉帽檐上结着冰碴。林夏刚要开口,铲车已经轰然启动,积雪像浪花一样向两边翻卷。她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雪沫。
"你!"林夏气得跺脚,羊幸福却头也不回,"村部门前归你,自己扫。"说完加大油门,铲车喷出一股黑烟。
林夏咬着嘴唇,从工具间翻出铁锹。雪太厚,一锹下去只能铲起薄薄一层。她的手很快冻得通红,鼻尖上挂着晶莹的冰珠。
远处传来嬉笑声,几个村民抄着手看热闹。"大学生村官连雪都不会扫?""城里来的娇小姐,能干啥?"
林夏深吸一口气,继续埋头苦干。突然,铁锹"咔嚓"一声,铲到了什么硬物。她蹲下身,扒开积雪,发现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依稀可见"兽医站"三个字。
"那是老羊家的牌子。"王婶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幸福他爹以前是咱村唯一的兽医,后来..."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羊幸福开着铲车冲过来,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来,"谁让你们动这块牌子的?"
林夏站起身,手里还攥着铁牌,"我只是..."
"放下!"羊幸福一把夺过铁牌,手指微微发抖。他的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最后落在林夏身上,"村部门前的雪扫完了?"
林夏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羊幸福已经转身跳上铲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中午时分,太阳终于露了脸。林夏站在村部二楼,望着远处忙碌的羊幸福。他开着铲车在村里来回穿梭,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林书记,"村支书老李推门进来,"这是咱村的基本情况。"他递过来一摞资料,"对了,幸福那孩子...你别往心里去。他爹走得早,这孩子从小就倔。"
林夏翻开资料,第一页就是羊幸福的档案。省农科院畜牧兽医专业,曾获全省青年科技能手称号...她的目光在"家庭情况"一栏停留:父亲,羊建国,原雪窝屯兽医站站长,因病去世。
窗外传来铲车的轰鸣,林夏合上档案,快步下楼。羊幸福正在清理最后一堆积雪,他的棉衣已经被汗水浸透,在寒风中冒着白气。
"羊幸福,"林夏走到车旁,"我们能谈谈吗?"
羊幸福没说话,继续操作铲车。林夏也不急,就站在那儿等着。终于,羊幸福关掉发动机,跳下车。
"谈什么?"
"关于村里的发展,"林夏从包里拿出一份规划图,"我想在村里推广科学养殖,需要你的帮助。"
羊幸福扫了眼规划图,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就凭这个?你知道去年我推广胚胎移植技术,全村没一个人支持吗?"
"我知道,"林夏直视着他的眼睛,"但这次不一样。我有省里的专项资金,还有农科院的技术支持。"
羊幸福沉默片刻,"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村里唯一懂技术的人,"林夏顿了顿,"也因为...我相信你。"
远处传来孙大喇叭的神鼓声,羊幸福望着那片飘动的经幡,眼神复杂。良久,他转身跳上铲车,"明天早上六点,村部门前集合。"
林夏站在原地,看着铲车渐渐远去。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金黄。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发现叶脉间还残留着些许绿意。
回到村部,林夏打开电脑,开始修改规划方案。窗外,暮色渐浓,村道上亮起零星的灯火。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省乡村振兴局的群消息。
"林夏同志,雪窝屯的项目进展如何?"
她想了想,回复:"一切顺利,已经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
放下手机,林夏望向窗外。月光下,羊幸福家的院子亮着灯,隐约能看见他在牛棚里忙碌的身影。她忽然想起背包里的唢呐簧片,那是爷爷临终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爷爷,"她轻声说,"您说得对,农村真的需要改变。"
夜色渐深,林夏伏案工作,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雪窝屯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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